《入世后，她看遍了人性》柳漆栖

36、天地明理

　　郭幼帧这才发现，在她踩到断指的旁边竟然是一个卖人牙的摊位，那窄窄的摊位上竟然摆满了密密麻麻各种大小形状不一样的牙，而这些牙此刻正在这婆子的手上不停的把玩着，似乎那就是个寻常的物件一般。

　　除了这些，在摊位另一旁的角落里还摆了一些小小的瓶瓶罐罐，那上面被红布稠缠着，却不像是盛放这些牙的容器。

　　她强忍了一下心神对着那婆子尴尬地笑道：“谢谢婆婆，我就不需要了。”

　　说完她便拉着张砚就要走，嘴里嘟囔着：“这么多牙，这得挖了几个人的坟。”

　　郭幼帧自是认为这么多牙，它们不可能的从活人身上撬来的，那定然是从死尸身上了。

　　可这本就是一句牢骚的话，她并没有想过让旁人知晓，所以只是自顾嘀咕。

　　但却没想到，自己刚走了一步，那身后就突然又被人拽住了。

　　郭幼帧向后望去，只见刚才那想要卖给她人牙的老婆子竟然又站在了她身后，拉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

　　她有些心慌，转过头来说道：“老婆婆我说了我不要买您的人牙了，您这些人牙还是卖给有缘人吧。”

　　她以为是这婆子想着强卖给她这些人牙，随即又解释道：“我的牙口安好，也没有玩这些东西的喜好，您还是找合适的人卖吧。”

　　她以为她说完这些，这婆子就会放手，可谁知她竟然又对着郭幼帧露出了那一嘴的黑牙，笑着说道：

　　“姑娘是新来的吧？这鬼市的规矩，我这老婆子倒是想给你说道说道。”

　　说完，她还不等郭幼帧反驳，便立马开口：

　　“这鬼市的规矩，一不问名，二不问路，我们这昨儿有个愣头青，非要打听那卖‘雪里红’的是谁，这不，今日就成了那风干的人皮子，现在还在那西街口上挂着呢。”

　　也不知这周围的人是不是嫌弃这人牙婆子说话慢吞吞的，让人感觉不痛快，在一旁跟她紧挨着的一个摊位上摆满匕首的刀疤客紧接着说道：

　　“钱货两清，生死自负，姑娘要不要来点封侯笑，这药上次有个公子哥买了，第二日就哭着来找我说让我陪他一家老小的性命，说我害死了他一家老小，让我偿命。”

　　“呵，这鬼市里的规矩就是规矩，现在那人都找不到在哪呢。”

　　“桀桀桀桀桀”这人说完，突然开始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此时不知从哪里正好刮起了一阵阴风，让郭幼帧的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张砚站在她的身边，用手拢过了她来，躲过了这阵风的侵扰。就在两人不想继续听下去，想要离开之时。

　　像是排练好了一般，另一旁一个右边瘸腿的老翁抬眼也往他们这边看来，郭幼帧顺着目光望去，这才发现，那老翁的两只眼睛，其中一只竟然并无瞳仁，而是只有一只白色的整个眼球，搭配起另一只好眼来看，就像是能看透人命的阴阳眼一般。

　　只听他那破锣嗓子张口说道：“戌时进的货，寅时不出手，天亮还留着的‘活物’，那就归鬼市了。姑娘，看看，看看这个。”

　　他的脚踢向了一旁被遮盖的大物件里。

　　在郭幼帧和张砚的好奇中掀起了被布遮盖的一角，两人向里面望去这才发现，那笼里竟然关押着两三个瘦弱的孩童，她们一个个骨瘦嶙峋，脏兮兮的，但见了亮光里的两人却还是带了刻意的讨笑。

　　“你这。。。你。”

　　前面的两人，郭幼帧还能忍过，但眼前这明明白白是卖孩子的人，她却没有办法忍上一忍。

　　“姑娘莫急，看着哪个小丫了，出了钱，这人都让带走。”

　　郭幼帧强忍住怒火，咬着牙对他恨恨的说道：“这个‘货物’怎么卖？”

　　听到似乎是有戏，那人贩子笑了笑对着两人说道：“一百两。”

　　“一百两？所有人。”

　　这钱说贵不贵，说低也不低，但从来没见过哪家卖孩子的人家能要了一百两这样的天价。

　　人贩子似乎是被她说的话逗笑了，也跟着阴恻恻的桀桀桀笑了两声，开口说道：

　　“当然是一个人了，姑娘可真会说笑，不愧是第一次来这鬼市的人，就是心思单纯。”

　　这话像是在夸人，可郭幼帧觉得，这人不过是拐着弯骂她蠢罢了，但她也不想理会，又想起今日来要做的任务，心中万般纠结。

　　深深的考虑了一下，她决定暂时放下这心中的慈悲，先将任务做了再说。

　　“姑娘记住了嘛？”

　　“这鬼市中啊第一条就是不问这东西的出入。”

　　周边的三个人说完了鬼市中的规矩，那起先第一个说话的婆子对着她又哑声说道。

　　听到这，郭幼帧瞬间便起了一身的冷汗，她突然想到刚才自己不过是随意抱怨嘟囔了两句，那声音几若蚊声，她想就算是站在一旁的张砚在这片嘈杂声中都不一定会听到，没想到竟然被这卖人牙的婆子给听到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对着三人施了一下礼，拉着张砚快步走离了三人摊位的范围。

　　夜色如墨，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了打更声。

　　那声音逐渐急促，如同响彻在耳边一样，只是声音来的快，走得也快，几秒钟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

　　郭幼帧不解，向着一边的张砚询问道。

　　“是丑时的警报声，告诉这市中之人时间已经过半，不要过了时辰。”

　　郭幼帧点了点头，和张砚不再耽误时间快步往明理赌坊走去。

　　这明理赌坊很好找，巷子的尽头，那里血腥味十足，老远就能被人闻到，檐角下猩红的灯笼在赌坊门上摇晃着，将那“天地明理”四个大字的匾额映得如同血染一般。

　　“血腥味好重。”

　　郭幼帧捂了捂鼻子，她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可张砚却没有感觉到分毫不适，他讪了讪鼻子刻意去闻，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有吗？”

　　郭幼帧只以为他此前在战场上厮杀惯了，对着这种血腥气已然习惯，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这黑巷尽头，漆黑里的一片红光。

　　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就看到，那门上边“天地明理”四个大字。

　　见着找对了地方，郭幼帧和张砚刚要踏上台阶，紧接着就有两柄交叉的青铜钺闪现在了他们面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信物。”

　　那守着门口的双胞胎壮汉同时开口，就连眼皮翻起的程度都丝毫不差。

　　见着两人，张砚忽地将郭幼帧拦在了身后，右手伸到了身后剑柄的位置，对着他们冷声说道：“要什么信物？”

　　两人听了张砚这一询问，突然同时咧嘴一笑，左边那个壮汉开口说道：“赌坊规矩，要想进到赌坊中，需得交每人一千银两以及一颗心脏才能进入。”

　　听到这话，郭幼帧和张砚的眉头均是一皱，这一千银两好说，两人身上今日都是带着钱财来的，虽然不知道明理赌坊怎么样赌博，但按着寻常赌坊只要钱的样子，她们多带点钱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没想到这还没进门就已经如此之黑，除了钱财，竟然还要一颗心脏。

　　“没有？张砚开口。

　　“没有？嘿嘿”右边的壮汉听了这话，突然一笑，那手中的钺刃一下子就抵在了张砚的咽喉之上，大声说道：“那就用别的抵。”

　　他腥臭的气息喷在郭幼帧的脸上，惹得郭幼帧一阵恶心，但却还要强忍着听他继续说下去：“就像是这位姑娘的眼珠子，还是值点钱的。”

　　两个壮汉同时阴暗的看了看郭幼帧，一起对着她嬉笑着。

　　郭幼帧被两人看着发了毛，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张砚怒火中烧，若是他自己来，受了这点委屈那也就罢了，但他们打到了郭幼帧身上那便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快速的拉住郭幼祯一起从那两柄铜钺的攻击范围内撤了出来，一抬手间，一柄长刀就被他从腰间拔了出来，横在面前。

　　这两个壮汉见着张砚拿出了武器，纷纷对视了一眼，也将那交叉的铜钺向前伸来，准备斗上一斗。

　　郭幼帧没想到，这电光火石间，竟然到了剑拔弩张的架势，她眼睛转了转，想了好几个方法，若是他两人不能安全顺利进入这赌坊，那以后若是再来定要大费周章，那被消耗的肯定就不止一千两和一颗心脏这么点东西了。

　　突然，郭幼帧的脑子里像是回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拉过了正在准备战斗的张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刚进来时，那里不是有个收心肝脾肺肾的摊主，去那里买。”

　　听了这话，张砚也是思虑了片刻，他回想了一下似乎确实对着那摊位有点印象，只是脑子里的记忆太过模糊，一时之间并未想起来。

　　“走，我们快去快回！”

　　见有了希望，张砚一边和郭幼帧倒退一边防着眼前的两人会突然冲上前攻击，直到拐弯处才将那刀收了起来，跟着郭幼帧往那个刚来时出现的摊位跑去。

　　不得不说两人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他们找到的那个摊位上时，摊位老板刚刚收了两颗新鲜的心脏，没有丝毫犹豫，郭幼帧和张砚就抱着两颗看起来不一样的心脏往明理赌坊跑去。

　　怀中的荷叶因为血水的渗出渐渐蕴透，新鲜的血液溜溜达达的顺着青石板路留下一串斑驳的痕迹。

　　可两人都不管不顾，只顾往前跑去。

　　终于跑到了门前，两人气都还没有喘匀，就晃晃悠悠的将那手中的银票和心脏递了过去。

　　守卫的双胞胎壮汉看着信物，并没有像此前那样刁难于他们，而是闪身将面前的大门让了出来。

　　郭幼帧舒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与张砚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向着那面前大门的门环摸去。

　　可郭幼帧的的手刚触到门环，还未有任何地其他动作，就看到那兽首铜环突然之间“咔”地转了半圈，青黑的大门上突然露出了两只猩红的眼珠。

　　感觉到危险，猛然间张砚拽住郭幼帧的后襟就往后扯，两人一下子就闪到了另一旁的黑暗之中。

　　而就在这刹那间，那青黑大门“吱呀”一下，自己洞开，郭幼帧和张砚看到张癞子那张布满癞疮的脸探了出来。

　　此刻她两个人都紧张的贴紧着墙壁。虽然今日蒙了面，但身处在别人的地盘之上，若是双方械斗起来，两人沾不得半点便宜，还可能成为这鬼市中的‘人货’，所以他们要尽可能的不要暴露。

　　“呸！”

　　看了看门外的场景，张癞子朝门外头啐了一口。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包裹好的物品，打开后，也不看，随便拿了一颗就往自己的口中送到。

　　“两位大哥，尝尝，新到的南疆货，这味道可足。

　　那两个守门的人似乎并未察觉到刚才为何郭幼帧两人突然的躲闪有什么不妥，只是仍然冷冷的伫立在那里，也不接张癞子的话和他手里的东西。

　　张癞子见无人搭理，却也不管，只是自顾自地将门关了上，然后蹲在门口咀嚼着那手里的东西。

　　“这可怎们办，他若一直在这，我们根本就无法进去。”

　　“再等等，若是今日不行，改日我们再来。”

　　张砚听了郭幼帧的话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在黑暗中等待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