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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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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长廊仿佛没有尽头,唯有郭幼帧手中的烛火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能够识得一道微弱的光痕。
她的脚步声极轻,但在这幽暗寂静的地牢之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道在拐过了多少道弯之后,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两条分叉的甬道,没有丝毫犹豫,郭幼帧顺着左边那条路的指引便走了下去。
地牢里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左侧小路的最里间是一个铁栅栏,那铁栅栏的后面,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蜷缩在角落里,原本她只是静静的在这冬日里沉睡,但听到脚步声,便猛然睁开了眼睛,可浑浊的眼里没有光,只有淡淡的绝望,她以为放饭的来了。
可过了一会,她才发现,那脚步声到了她的笼舍外面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敲那铁栏,喊自己前去吃饭,而是就那样的静静站在那里,她不解的抬头,在看到人的一瞬间,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了希冀的光。
“小姐!小姐!”
妇人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踉跄着就扑到了栅栏前,她枯瘦的手指死死的扣住铁栏,声音嘶哑的喊道,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您,放了我吧!我发誓再也不敢了!”
郭幼帧静静站在栅栏外,烛火在她的眸中跳动,可不管这光多么的亮,似乎都照不进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烛台举近,暖黄的光映出许久未见的妇人脏污的脸和惊恐扭曲的表情。
可下一秒——
“啊!!!”
滚烫的蜡油便从郭幼帧手里拿着的烛台边滴落了下来,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妇人扒着铁栏的手背上。
那妇人惨叫一声,条件反射地就缩回了手,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向后不断退去,惊恐万状地看向郭幼帧。
“阿无嫂,疼吗?”
郭幼帧终于开口了,但声音却冷的像是想要勾掉人魂魄的使者:
“可孙姨死的时候,比这可是疼的多了。”
她冷冷的盯着她,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恨恨的看着眼前的人。
阿无嫂此刻已经被吓的浑身发抖,她拼命的摇头,想要挣脱出来:“不是我……不是我害死孙姐的!是、是那些人逼我的!我只是……只是传了几句话……”
“几句话?”
郭幼帧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在这微弱的烛光下却显得森然无比,
“你传的几句话,让孙姨被活活打死在县衙。她到死都攥着那个害她丧命人的腰牌,那个你所谓传了几句话的人的腰牌。”
她俯身,又将烛火拉着自己的脸靠近了半分,那里面刚才已经被倒掉的蜡油又再次缓缓积聚,只是此刻已经没有能够低落它的主人: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死了太便宜你了。”
她看着那蜡油,又看了看她,然后在阿无嫂的满脸惊恐中,将那蜡油缓缓的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我要让你你活着,日日忏悔,夜夜噩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的声音在这不大不小的地牢里来回游荡,像是地狱中的恶鬼。
似乎是笑得有些累了,郭幼帧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又笑着看着眼前的阿无嫂:
“让我饶了你,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郭幼帧的声音平静,就仿佛刚才嗤笑的并不是她一般。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不再看向那牢笼里仍然惊恐颤抖的妇人,而是落在了这笼外正前方一个小小的供桌之上。
那里,有一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牌位静静地立着,前面供奉着新鲜的果品和袅袅升起的线香,而牌位上刻着的正是孙姨的名字。
她看着那牌位,眼睛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但转瞬间便被更深的疯狂所覆盖。
她重新看向牢中那因希望而稍稍抬起头的妇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只要你能让孙姨活过来,站在我面前亲口说原谅你,我立刻就放了你,绝无二话。”
阿无嫂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更是惨白的无以言说,她眼中的希望彻底破碎了,只有更深的绝望凝固在身上。
她瘫软在地,连哀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声的颤抖。
再然后郭幼帧不再看她,她决绝地转身,不疾不徐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向着长廊的另一个分叉口走去。
阿无嫂其实已经被囚禁在这里许久了。
当初晓月奉命去监视他们之时,原本只是怀疑阿无嫂与孙姨的死有关,但之后却发现阿无嫂的那个姘头,那个叫赵贵的管事,竟与吴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晓月曾跟着赵贵整整七日,她亲眼看着赵贵每隔两天就会往吴府后门跑。
没人知道他进去是干嘛,但晓月说过,他每次进吴府,手里总是会拎着一个不起眼的布包,就算没有布包,那怀中也总会揣着点什么,只是等到他从里面出来之后,不管是布包也好,怀中的鼓囊也罢,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虽然出来后两手空空,但那脸上却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而这还不是最蹊跷的,更蹊跷的是,除了赵贵外,还有几个形迹像是市井之徒的人,他们也跟赵贵一样,都如出一辙地进出着吴府的后门,所有人进去之时带着不一样的东西,但出来后都空着两手,却眉开眼笑。
张砚找人打听过,这些人,都是替吴府干脏事的“手”。
毫不夸张地说,张砚在吴府里其实也安插了眼线,那些天天想要致自己与死地的人,怎么盯都不为过。
但张砚还是年纪小,阅历浅了些,他派去的眼线多数时候盯着的都是吴晏本人或府中的夫人小姐,亦或者身份更加高贵诡异的人物,谁会留意到一个绣店的管事又或者是外面那些毫不起眼的三教九流呢?
暗牢的另一侧,比阿无嫂所在的更加阴森潮湿。
赵贵与阿无嫂一同已经被囚禁在这里数月了,只是不同的是,阿无嫂在牢房中还能自由活动,而这赵贵的四肢早就已经被厚重的铁链深深的、重重的锁缚着,牢牢地固定在牢房四角的石壁上。
锁链的长度经过精心的计算,只容许他勉强坐起或者跪服,却无法完全站立或着躺平。
长期的禁锢让他整个人看着缩小了一大圈,那被绑缚的皮肤因为铁铐的磨损已经变的有些溃烂化脓,甚至在他的每一次细微的挣扎下都会带来钻心的疼痛。
郭幼帧提着灯走进牢房时,那男人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因为久不见光的缘故而剧烈收缩。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可铁链瞬间便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让他退无可退。
“还记得我吗?”
她轻声问,语气甚至算得上温柔,但这声音在男人耳朵里听着却让他抖如筛糠。
他张了张嘴,露出了黑洞洞没有舌头的的口腔,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呜咽,涎水顺着嘴角滴落,但他没有能力去擦。
郭幼帧缓缓蹲下,与他平视,灯火映照着她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脸。
这人的舌头是她亲手割除的。
当初被抓时,他嘶吼、咒骂、讨饶,但郭幼帧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她亲手用烧红的匕首割去了他的舌头,既是为了惩罚他那一句‘也是该着她们倒霉,谁让她们挡了吴家的财路’。也是为了替孙姨那句因为小人物而丧命收点利息。
原来多么伶牙俐齿的人啊,现在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含糊声响,他像一头被拔了牙、剁了爪的□□,不管如何蹦跶再也回不到之前的狐假虎威。
郭幼帧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大概能猜到一些,那些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可她偏要装作听不懂。
“别急,别急着找死。”
她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用空着的那只手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男人脖颈上那道沉重的铁枷,
“你忘了这些锁链是为什么加的了?”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死死的盯着她。
“上次你想自戕,我们给你加了这条。”
她拽了拽他颈间的铁链,金属的碰撞声在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怎么,还要再试一次?那么这次我可不介意再给你多拴几条,刚好这几年见过米做的粽子,人形粽子还是没见过呢,不过如果我真的把你捆成粽子,那个滋味你也很享受的,对吧?”
她嗤嗤笑着,声音轻柔,但却让赵贵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在他眼里,面前这个烛火映照下的郭幼帧,根本不是人,这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披着美人皮,但做的事情,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却比任何刑具都要可怕。
笑了一会儿,郭幼帧忽然收敛了笑意,她的眼神骤然变冷,死死的盯着他。
“别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上不知道是什么的残片,一下又一下将它们从她的手上撕扯下来。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会让你……被很多人认识,被很多人记住的。”
她想到了一个如何折磨人的好法子,不止是□□还有精神。
赵贵猛地抬头,眼中浮现出更深的恐惧。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直觉告诉他,那绝对比死更可怕。
郭幼帧欣赏着他惊恐的表情,忽然间觉得索然无味。
“真是无趣,你们所有人难道不知道做错了事情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嘛?”她轻叹了一声,转身便走出了牢门,最后只轻飘飘的丢下了一句:
“别急,很快……你就能见到外面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