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秋》林晚蕤

1、（一）调座后的靠近

　　在许然的印象里，沈秋常年穿着素色衣服，性格闷闷的，脸上很少见到什么表情，整日像根瘦弱的豆芽一样挂在课桌上。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过书页，一不留神就会被吵闹的教室吞没。他们不是朋友，连“同学”这两个字都显得生疏，仿佛只是被安排在同一间屋檐下的两个异类。

　　许然则截然不同。他是那种令父母和老师都头疼的男生，身上像是攒着使不完的劲儿——走廊上追逐打闹、课堂上插科打诨、球场上挥汗如雨。成绩忽上忽下，不可理喻，但偏偏人缘好得出奇，连平时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张珊也拿他没办法。

　　那次换座位前，许然的父母私下找了班主任，希望能把他安排到一个成绩优秀、性格稳重的同学身边，希望能够耳濡目染地感染感染正能量。张珊点点头，没说什么。许然一向无所谓地接受学校的一切安排，可当听到“你和沈秋同桌”这句话从张老师口中说出时，他的脸像被扔进了冰水里。

　　“什么？！”他当场跳起来，声音像炮仗一样炸响在班级上空。

　　所有人都望向他，有人偷笑，有人皱眉。沈秋也抬起了头。她望了许然一眼，眼神不带温度，像一片无风的湖面，只轻轻皱了一下眉，又低下了头。她这种性格的女生，哪怕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我不想坐她旁边。”许然扯着嗓子，“我跟她又不熟，肯定聊不到一块儿去！”

　　班主任没有理会他的抗议，只拿手指了指他的位置，“书带过去，现在。”

　　全班静了一秒，然后在压抑的空气里爆发出一阵起哄和窃笑。

　　许然咬了咬牙，慢吞吞地回到座位，一边收拾书一边在心里咒骂“这是什么安排”。等到他提着一摞书来到沈秋身边时，正好又对上了她的眼睛——她依旧平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等一只不太聪明的猫终于学会钻圈。

　　许然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刚刚“当众发飙”多少有点不礼貌。他挠了挠后脑勺，干笑了一下：“你好啊，沈秋。”

　　沈秋没回答，目光又落回书本上。她的笔尖轻轻动了动，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是窗外一阵风吹开了教室的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
　　许然愣站了一会儿，只好在她旁边坐下。他收拾书桌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三倍，像在拖延开学第一天的自习。他总觉得沈秋这人有种奇怪的“静场力”——坐在她身边，就连他身上的躁气都被压住了。

　　这一下午，许然像一条游进玻璃缸的鱼，撞来撞去，不知所措。他试着和沈秋搭话：“你数学真那么好吗？”“你用的是0.5的笔芯？”“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辣？”……可她最多只是抬头看他一眼，再低头看书。仿佛世界上没有比这些话更无聊的噪音。

　　直到快放学时，沈秋终于说话了。

　　她没有转头，只是轻轻侧着身，眼睛盯着书包带，说：“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声音淡得几乎听不清，像藏在落日余晖里的呼吸。

　　许然一愣。他看着她耳垂边的几缕碎发，不知该不该笑：“不是……我是、就是……你太安静了，我怕我吵着你。”

　　“那你可以不要那么吵。”

　　沈秋说完，站起身，利落地背起书包，走出教室。阳光正好落在她背影上，拉得很长，也很孤独。

　　许然坐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她是真生气，还是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和他说一句废话。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忽然有点不习惯这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