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人全家后发现徒弟竟是漏网之鱼》就文

13、第 13 章

　　周致和像是有点疯了一般，他逼退了纠缠不休的蒋侃，然后又轻飘飘落回门前，好像刚才那个气急败坏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抬手捋了几下自己方才因为打斗而散落开的、不那么整齐的头发，将手中的剑非常随意地一撇，双目放空，没把团团围困他的诸位大侠放在眼里，更是全然不顾自己口中冒出来的血。
　　他不打了？放弃了吗？
　　可是即便是这样，蒋侃也一刻不曾放松，轻敌是最蠢的事。
　　他一脸莫名的看着周致和，没搞明白此人的动机是什么，不过他想，既然暂时停手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俩人也没有要动手的契机，那就张嘴，不动手动口。
　　谁还不是个君子了。
　　蒋侃：“在下刚才所问，前辈都不曾回答，不回答也就算了，下手还这么狠。”
　　魏扶风一听蒋侃说的话，险些没能维持住覆面者的架子，他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完全没过脑子，他只是想要看看蒋侃受没受伤，但是又因为此情此景，不太合适，他只好又停在自己走出的一步之外。
　　蒋侃听见自己身后的动静，当然也听见了那一步的踌躇，蒋侃没回头但是嘴边勾起来一个笑——他猜来人是师父。
　　果不其然，他余光看见了个玄黑色的袍子一角，蒋侃轻轻侧头，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魏扶风，等着魏扶风发现他。
　　于是魏扶风顺理成章地对上了蒋侃的眼神，蒋侃向来是无所不惧，脸皮厚的能当城墙，他也不管什么场合，就朝着魏扶风笑。
　　清浅的一个酒窝正招摇着昭示其主人极好的心情。
　　魏扶风心想，眼神都对上了，就算是他作为一个关心后辈的前辈，问一句也不算什么吧？于是他开口问道：“你没伤着吧？”
　　蒋侃闻言，整个人都变得蔫吧起来，众人心惊胆战看着这个一心两用的“新人”，蒋侃看着好像也不管什么轻敌不轻敌了，他这会儿虽然人还在周致和面前和他对峙，其实神魂早就已经飞到天外了吧？
　　蒋侃手上的剑没松开，十分不要脸的开口：“差一点，吓死我了。”
　　众人：“？”
　　魏扶风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因为他已经发现蒋侃正在睁眼说瞎话了，不过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伸手替他把了脉才彻底放下心来。
　　众人：“？”覆面者被什么奇怪的玩意儿夺舍了？

　　其实在这场对峙当众，蒋侃一直占据上风，周致和的攻势虽然猛，但他总是被蒋侃牵着鼻子走，后面更是被蒋侃压着打。
　　所以蒋侃从头到尾也就只是因为衣服穿得不合适被割了袖子，他甚至一点彩都没挂，站那儿没事儿人一样，反观周致和，已然衣冠不整鬓发散乱，裸露的皮肤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痕。
　　内伤什么的，更是不用说了。
　　这两个人的眼睛是不好用吗？
　　岳锋刚要说点什么把重点拉回来，那边周致和就开口了：“你说我觊觎我师姐的闺中密友，证据呢？就凭你一张嘴吗？”
　　蒋侃回看他，微微笑着，可他的笑却远不达眼底，视线如刀，总能让人无地自容。
　　可周致和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他无视了蒋侃，继续自己放空的姿势，他的眼神茫然空洞，只是自顾自道：“我行走江湖多年，自诩清高，不愿与人交往，如今却被你们架在火上烤，这算什么？坏人就在那里，你们都已经查明了，怎么不去处置他？”
　　蒋侃：“答非所问吗？周先生。”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
　　蒋侃：“好，那起死回生之术乃是前朝禁术，被拓在活死人身上才能为己所用，这等恶毒东西竟然还没失传，不仅没失传，还被你的好朋友拿走，他的尸身又能为谁所用？”
　　“为谁所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已割袍断义，但是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也不会小心眼到不去参加他的葬礼，尔等如此小人之心，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蒋侃：“还嘴硬呢？”
　　“此话不止从何说起。”
　　蒋侃：“如果我说，非常时期，我也就用了一点非常手段，知道了一件小事儿，很早以前，方珍姑娘在踏青出游的时候不幸遇到了大雨，性命堪忧，是你救了她，是吗？”
　　“……”
　　蒋侃：“现在方珍被王明志害死，你又意外获得了一种‘起死回生’的咒术，你便利用曹航的心软，让他做你的工具，你把它做成活死人的时候，你看着他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的眼睛却告诉你他还活着，你怎么想？周先生？”
　　“……”
　　蒋侃：“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如果你的咒术成功了，那么方珍方小姐就应该在你这个洞府中……因为被复生的人，一年之内不能见太阳，是不是？”
　　“呵……”
　　但蒋侃的话锋骤然一转，“可是我从你的表情和状态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是哪一步失误了，导致你消沉至此。”

　　周致和：“你既然这么聪明，这么神机妙算，那你直接杀了我算了？还废什么话，对！没错！方珍已经死了，被王明志亲手杀的，连全尸都没能给她留下一个，我就是想让方珍活着，就是要用尽一切手段也要让她起死回生，要不是因为王明志实在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的烂草包，我真的会把他做成活死人，正好拉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东西一块死，也省的便宜那个走火入魔的曹航了，我分明是给了他一个寿终正寝的好机会，他临死之前都在感谢我！”
　　在场众人无一不被周致和的这番话震惊，他们不相信一个人能把两面三刀玩到如此极致，但是这些话又的的确确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周致和的脸色仍旧淡漠，但是眼眶却不知道红了几遍，泪意翻滚汹涌了几遍，最终都被他压了下去，不漏一点行迹。
　　他咬牙道：“曹航嘛，本身也就没剩下几年可活了，真的等他真气逆行，爆体而亡，他甚至留不下一个全尸，呵，我作为他唯一的……仇人，怎么能看着他死得这么难看？”
　　魏扶风脸色变了几变，强压住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蒋侃拉回去，他忽然不想带着蒋侃蹚这趟浑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吴求真把视力已经恢复的郭柘从地上扶起来，她高声道：“山下那个受你恩惠的姑娘，她拉着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我伤害你，我不相信你会是你自己口中的这种人。”
　　周致和神色如常，只是淡淡道：“你们还不明白起死回生之术如何使用吧？此咒术要用活人做媒介，将咒文混着朱砂刻在活人身上，每刻一个字都会剥夺这个人的一部分身体机能，知道这个人完全失去生命为止，就在这个活死人彻底死去的那一刻，便要将其的心脏剖出来，用各种名贵药材温养，然后取少女的心头血，将二者相结合，熬煮炼制得到三枚丹药，喂一枚给想要复活的人。
　　“作为起阵者，我用朱砂布阵，往其中注入我半生修为……你在山下碰到的那一个，大概是趁我虚弱偷偷逃跑的。”
　　吴求真一时间竟然哽住，这个答案是她从未曾想过的角度。
　　魏扶风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所知道的，便是这个咒术没办法真的起死回生，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周致和失败，但是真相太残忍，魏扶风甚至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选择开口暴击。
　　魏扶风:“你启用此术时，方珍可还活着？”
　　周致和：“你觉得呢？”
　　魏扶风：“此术只适用于活人。”

　　周致和就在听完魏扶风的话的那一瞬间，只觉被当头一重锤，砸的他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夕，胸口中的一团气儿“忽悠”就散了个干净。
　　这次魏扶风终于看清楚了他眼底深藏的痛色。
　　“原来……是这样吗？”
　　他的脑袋颓然垂下，像是没招了。

　　魏扶风接着道：“方珍还活着，对不对？”
　　周致和在听见方珍的名字后，猛然打了个激灵，他像一只被硕大的雨点打烂翅膀的蝴蝶，手忙脚乱的推开石门，也不顾身后众人什么反应，连滚带爬地往内室走。
　　郭柘感觉自己的鼻子好像还没失灵——因为他又闻见了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于是他拉着吴求真，认真道：“我又闻到那股香味了。”
　　吴求真眉头紧锁，因为她也闻到了，正踌躇之际，只见覆面者一马当先，踏进了石门。

　　周致和忽然想起来这个洞府并不怎么隔音，他们在外面的对话里面其实能听得一清二楚，况且他们甚至没有故意收着音量。
　　方珍……方珍的确还活着。
　　如果当时他们几人对峙时，方珍就在洞门前听着，那她得知一切都是白费功夫的时候，心里又该怎么想？
　　她是否能承担住这个噩耗？
　　周致和越想越心惊，还没等他打开最后一道门，一纸信封便通过一个机关砸在他脸上。

　　又是一封信。

　　他将信紧紧捏在手心里，根本来不及打开看，就在他将最后一道门打开时，映入眼帘的，正是方珍倒在周致青的床边的场景，方珍的颈部被利器划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摆，或许是因为疼痛，她的眉间轻蹙，可是她的表情确实平静而恬淡。
　　好像能和周致青去往一个地方是一个非常值得向往的事儿。
　　无力回天——她没气儿了。
　　周致和备受打击的蹲坐在地，其实他很想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的师姐总会来哄他，可是现在不行了，师姐躺在冰棺里，一动不动。
　　而洞府的这一间密室，也将因为一道禁制的触发而轰然倒塌。
　　周致和满脸泪痕，仰起脸，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不过岳锋眼疾手快，把他带出了死亡的边缘。

　　那封被攥的全是褶皱的信，如今就落在周致和眼前。
　　为什么要救他呢？周致和想，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