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一场无声葬礼》今妩

2、图书馆

　　　　图书馆后门的挂钟指向12:25，许槐梦已经数完了墙上的第七道裂缝。

　　她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微微发白，周安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正当她犹豫要不要离开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口哨。

　　"爬上来。"

　　周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许槐梦抬头，看见五楼逃生窗探出半个身影，他倒挂着朝她挥手，黑色耳机线垂下来像条细蛇，在风中轻轻摇晃。

　　消防通道的铁门上了锁。许槐梦摸着生锈的扶手不知所措时，发现门框上贴了张便利贴。纸上画着潦草的箭头指向通风管道，旁边写着："好学生不该学这个"。字迹边缘晕开一片淡红，像是用伤口渗出的血写的。

　　通风管道的金属边缘刮得许槐梦手肘生疼。当她终于爬出出口时，周安正坐在天台边缘吃便当，两条腿悬在五层楼高的空中晃荡。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上那道疤——比教室里看到的要深得多，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

　　"迟到了十二分钟。"周安头也不回地说，筷子尖指着身旁的电子表，"便当要凉了。"

　　许槐梦这才注意到地上摆着另一份便当。塑料盒里整齐地码着玉子烧、炸鸡块和西兰花，旁边放着瓶冰镇可乐。她盯着可乐瓶身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上次有人给她准备便当还是小学时父亲没酗酒前。

　　"为什么......"

　　"杜薇薇往你课桌里塞了死老鼠。"周安打断她，终于转过身，"你中午没去食堂。"

　　许槐梦的胃猛地缩紧。她确实看到了那个扎着粉色蝴蝶结的"礼物"，所以连书包都没拿就逃来了图书馆。

　　周安的筷子突然戳到她面前，上面夹着块金黄的炸鸡。"尝尝，便利店新品。"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比你们城南的食堂强多了。"

　　许槐梦小心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时，她听见周安说："我见过你。"

　　可乐差点从她手中滑落。

　　"去年冬天，城南高中篮球联赛。"周安指向自己眉骨的疤痕，"我被撞破头，你在医务室门口递了包纸巾。"

　　记忆突然闪回。那天她刚被班主任训完话，确实遇见个满脸是血的男生。但她根本不记得对方长相，只是习惯性递了纸巾——就像她每天都会帮便利店店员整理货架一样，不过是不想回家的小把戏。

　　"你记错了。"许槐梦低声说。

　　周安突然凑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城南高中的许槐梦，"他一字一顿地说，"去年全市化学竞赛亚军，因为把硫酸泼到同学脸上被退学。"

　　许槐梦的指尖瞬间冰凉。那不是真相——硫酸是对方先拿起来的，她只是自卫。但没人在意，就像没人在意她手臂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

　　"你调查我？"她声音发抖。

　　周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了几下递过来。屏幕上是一段模糊的视频：穿着城南校服的女生被堵在厕所，有人正往她头上倒红色液体。镜头突然转向，拍到施暴者手腕上的名牌手表——和今天杜薇薇戴的一模一样。

　　"我表弟拍的。"周安收回手机，"杜薇薇初中也在城南。"

　　许槐梦的喉咙发紧。她早该想到的，霸凌者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周安没有立即回答。他站起来走到天台边缘，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瓶子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吞下。许槐梦敏锐地注意到他手指在微微发抖。

　　"因为你需要知道，"他转身时阳光在身后形成刺眼的光圈，"在这所学校里，我们是一样的人。"

　　下课铃突然响起，惊飞一群鸽子。周安弯腰收拾便当盒时，许槐梦看见他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浸透了衣领。

　　"明天还是这时间。"他把空便当盒塞进书包，"带你去个地方。"

　　许槐梦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她看着周安灵活地翻过围栏，消失在通风管道里。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她才注意到地上落了张纸条——是张便利店小票，背面写着："你笑起来有酒窝，很好看"。

　　许槐梦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颊。她已经记不清上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回到教室时，她的课桌被人用红笔画满了丑陋的涂鸦。许槐梦默默掏出湿巾擦拭，发现抽屉深处放着瓶未开封的碘伏和一包棉签。包装上用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和今早的创可贴如出一辙。

　　放学铃响起时，许槐梦故意磨磨蹭蹭到最后。她绕到学校后门的垃圾桶旁，从书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周安中午用过的筷子、可乐瓶盖，和从他书包上掉下来的一个黑色纽扣。这是她的秘密收藏，从小学开始的习惯。无论是伤害过她的人，还是关心过她的人，最后都会变成抽屉里的标本。

　　密封袋刚塞进书包，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许槐梦猛地转身，看见周安靠在墙边，手里转着篮球。

　　"落东西了。"他说着抛来一个物件。林晚接住，是只黑色手套，掌心处有磨损的痕迹。

　　"明天会降温。"周安补充道，眼睛却盯着她鼓起的书包，"你在收集东西？"

　　许槐梦的心跳得好快。她看着周安一步步走近，突然伸手从她发梢摘下一片银杏叶。

　　"我也收集。"他把叶子对着夕阳看了看，塞进自己钱包，"上个月开始，每天一片。"

　　许槐梦愣在原地。上个月，正是她第一次在便利店遇见他的时候。

　　回家的路上，许槐梦绕道去了趟药店。她买了最贵的止痛药，和一本《脑瘤护理手册》。收银员找零时，她盯着玻璃柜里的医用剪刀看了很久——那种能轻易剪断手腕上红绳的锋利度。

　　当晚母亲又喝醉了。许槐梦锁紧房门，把今天收集的"周安标本"藏进地板缝隙。躺下时她摸到枕头下的手套，皮革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松木香。这是第一次，她期待着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