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方一辩请发言》花言佟

4、月考

　　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窗外的香樟树叶子从深绿染上一点墨绿，蝉鸣也渐渐歇了。教室里的空调终于不再徒劳挣扎，空气里多了丝初秋的凉意。

　　月考，像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考试安排表贴在教室后墙。丁涣挤过去扫了一眼，不出所料，他和夏章台的名字隔了十万八千里——他在一楼最东头的普通考场，夏章台在三楼中间的重点考场。一个天，一个地。
　　“啧。”丁涣撇撇嘴，没什么太大感觉。反正就是那么回事，该睡睡，该蒙蒙。

　　考试那两天，兵荒马乱。走廊里堆满了清空的书桌，空气里弥漫着油墨味和压抑的紧张。丁涣在自己考场里，大部分时间对着卷子神游，偶尔填几个选择题，大题基本空白。他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天空，想着考完去哪家网吧开黑。
　　他几乎没去想夏章台。那个名字和那个身影，似乎被考试的洪流暂时冲到了角落。

　　最后一门考完，交卷铃响，教学楼像炸开了锅。丁涣随着人流挤出考场，长长舒了口气。解放了！他脚步轻快地往自己班教室走，打算收拾书包。
　　刚走到教室后门，就看见夏章台正站在他自己的座位旁，低头整理着刚发回来的一叠卷子，大概是考完先发的某一门。他微垂着头，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疲惫，不再是平时那种无懈可击的挺拔，修长的手指按在卷子上，指尖微微用力，骨节泛白。丁涣甚至看到他几不可察地、极轻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原来学霸考完试也会累啊？丁涣心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有点新奇。平时看他永远游刃有余的样子。

　　“考完了？”丁涣走进去，随口问了一句，声音带着考完试特有的轻松。
　　夏章台闻声抬起头。看到是丁涣，他眼底那点疲惫迅速敛去，唇角习惯性地弯起温和的弧度，但那份温和里似乎也掺了点真实考后的放松：“嗯。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丁涣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露出小虎牙，走到自己座位开始收拾，“反正就那样了。你呢？”他有点好奇，带着点看热闹的心态。
　　“还好。”夏章台的回答很简短，他把自己的卷子整齐地收进文件夹，也准备收拾书包。
　　丁涣三两下把桌上的书本扫进书包，拉链一拉，单肩背上：“走了啊！”
　　“嗯。”夏章台应了一声。
　　丁涣转身刚要走，脚步却顿住了。他目光扫过夏章台桌角——那里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盖是松的。他想了想，怕不小心撞掉，伸手过去想把瓶盖拧紧。
　　几乎是同时，夏章台也伸手去拿那瓶水，似乎想拧紧带走。
　　两人的动作都很快。
　　丁涣的手刚碰到冰凉的塑料瓶身，夏章台微凉的手指也恰好覆了上来，指尖直接压在了丁涣的手背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丁涣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微凉、皮肤的细腻触感，还有那瞬间传递过来的、细微的电流般的麻意。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夏章台的手指也僵在了半空，随即迅速收回。他握着那瓶水，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更加分明，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他垂下眼睫，避开了丁涣的目光，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抱歉。”
　　“…没事！”丁涣的声音也有点发紧，感觉自己的手背还在发烫，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怦怦直跳。
　　不就是碰到手了，至于吗？
　　他像没事人似的摆摆手，“那个…我先走了！”说完，快步冲出了教室门，把夏章台那句没说完的“明天见”关在了身后。

　　走廊里人声鼎沸，考完试的喧嚣扑面而来。丁涣却觉得周围的声音都隔了一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夏章台指尖的微凉和那瞬间奇异的触感。
　　“靠…”他低低骂了一声，不知是懊恼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脸上有点热。他甩甩头，快步走下楼梯，试图把那点不自在甩掉。

　　月考的阴霾说很快被另一件事取代——夏季运动会要来了。
　　班长站在讲台上，拿着报名表激情动员：“同学们！为班级争光的时候到了！跑步、跳远、接力、铅球……都踊跃报名啊！尤其是长跑，三千米和五千米，现在还没人报呢！”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和推诿声。
　　“五千米？饶了我吧！”
　　“跑完直接送医务室！”
　　丁涣趴在桌上，兴致缺缺。运动会？不就是换个地方晒太阳发呆么。他运动神经其实不错，爆发力强，初中的时候短跑还拿过名次。但他懒，嫌训练麻烦，嫌比赛累。有那功夫，不如多睡会儿觉或者打两把游戏。
　　“丁涣，”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凑到他桌边，“你腿长，爆发力好，报个一百米或者四百米呗？给咱班充个数！”
　　丁涣把头埋进手臂，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不去，懒得跑。”
　　“别啊！你跑起来贼快！初中不是还拿过奖吗？”体委不死心。
　　“陈年旧事了，提它干嘛。”丁涣的声音更闷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抗拒。
　　体委看他油盐不进，只好悻悻地转向其他人。

　　丁涣维持着趴着的姿势，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瞟向了旁边。
　　夏章台坐姿依旧端正，但不像平时那样全神贯注看书。他手里也拿着一张报名表，修长的手指在表格上轻轻点着，似乎在考虑什么。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微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他似乎感觉到了丁涣的目光，侧过头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丁涣立刻像被抓包一样，飞快地转回头，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点微红的耳尖。心跳又有点快。
　　夏章台看着他像鸵鸟一样藏起来的后脑勺，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却带着点真实愉悦的弧度。他收回目光，在报名表上找到了“男子跳高”那一栏，在后面工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放学路上，丁涣蹬着车，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热。
　　月考考完了。
　　运动会要来了。
　　还有…手指相触那瞬间的微凉和麻意…
　　以及夏章台在报名表上写名字时，那专注的侧脸…
　　丁涣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开。他需要回家，打两把游戏，或者刷点无脑视频，把这些扰人的思绪冲掉。
　　运动会…跑步…初中…那些刻意遗忘的画面碎片，又隐隐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