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他暗恋我多年》杨勤

5、第五章

　　伍月灵没来由地愣了一下，即刻又恼怒起来，干什么要怕她？

　　伍月灵暗自整顿好心绪，一步一步走近，道：“既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宁师妹，我倒是很佩服你的勇气。可是秋后算账尚来少不了，无居仙长怎么定夺，我都无权干涉。”

　　宁凡影道：“师尊怎么想暂且不论。”

　　她清楚师尊不愿她插手淮州与郾州的诸多事宜，林勘更是因她而死，林勘守卫淮州多年，势力庞大复杂，师尊又与他几十年交情，却造成如今难堪的局面……

　　见宁凡影神色冷淡，仍是疑心自己，伍月灵伤心与怨愤相交，道：“说实话，我知道我的实力不如你，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你马首是瞻，你要往东我跟你往东，你要去西我就跟你去西。宁师妹，凡事你会考虑所有人，但你从不考虑你身边人的心情。不是我要害你，是无居仙长要赶你走，我只是顺势而为。”

　　言尽于此，她又恨恨道：“不过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仙长的话，你这个人就是冷心冷肺，说不听劝不动，你不信任何人，只信你自己是对的。”

　　宁凡影喘了口气，摇头道：“伍师姐，我一直把你当师姐，只是每一个可能我都不会放过，今天直接了当地问你，并把驭灵人的存在事先告诉你，已是信你。”

　　伍月灵笑了一下，失望道:“你查到线索后，第一个怀疑的人是我……你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这么多年的同门情谊，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宁凡影皱眉，道：“你挺会倒打一耙，师尊容不下我是真，你希望我走也是真。承认这件事就这么难吗？”

　　“你……你……”伍月灵气极，指着宁凡影说不出话。

　　除妖司大大小小以宁凡影为重，尤其郾州事件后，风头无两，人人称她为下一任祭司。而她身为大师姐，却只是个低阶妖师，就连个级别高一点的任务都无法触及，还需要报上宁凡影的名字才能领弟子出门历练。那日意识到无居有意责罚宁凡影，她便顺坡下驴，结果一切宁凡影清清楚楚，还被她当面讥讽！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时，没有人注意到，远处的澄水湖忽然漫起白雾，如同一张富有生命力的网蠕动张开，渗到岸边，漫过泥沙，穿行林木小道之中，侵临到十林村外。

　　与伍月灵不欢而散后，宁凡影在村边树下石头做的凉凳找到王第八。

　　先前她追水怪到湖中时，隐隐感觉到湖下另有怪异，从上空看下去，像是什么庞然大物盘踞湖底，可她再查探时，便消失无踪。

　　仿佛只是错觉，宁凡影却觉得不安极了，就算不发生蛟兽杀人事件，她也要再来调查的。

　　若那黑影不是幻觉，而是什么妖魔邪物的话，必会带来给周围带来灭顶之灾！

　　王第八斜坐在凉凳上，一腿屈膝，草鞋十分不讲究踩在石凳边缘，声色并茂地跟里外围成三圈的三姑四舅们，讲述他如此发现那驭灵人、如何拿钉耙打得他狼狈逃窜、自己又如何如何勇猛。

　　正讲得神气十足时，眼珠子瞧见宁凡影走过来，忙收起嘴脸，放下草鞋，弯腰笑着迎了上去。

　　宁凡影道：“附近还有旁的妖魔作乱吗？”

　　听得问话，王第八忙答道：“绝对没有！咱们这儿的妖物就属那条蛟兽最煞人，旁的妖魔我从没听过！”

　　末了担心自己知道的不全面，问周围的三姑四舅们：“你们有见到吗？”

　　齐齐摇头道：“没有！”

　　“如此，多谢了。”

　　高亢欢闹的话语声，在她到来后变得有些沉默，宁凡影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他们了，说完便想离开。

　　兴许刚才的讲述太高亢激扬，王第八一时没收住，热情道：“那没什么，不必谢不必谢！宁妖师，这边坐！”

　　宁凡影摇头，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符，道：“你出面为妖师说话，让众村民相信我们。这些东西可避退邪魔，你便放在家中镇宅吧。”

　　王第八眼神冒光，却摆摆手，推拒道：“我是不想那带头地痞得逞！要是我们十林村辱打责骂妖师，传了出去，以后再有妖魔，还有哪个妖师敢来除妖邪！”

　　话毕，他突然伸手给自己两个嘴巴子，随后呸呸两声，低悔道“避谶避谶！”

　　宁凡影有些意外于他防患于未然的想法，不过，这种情形的确有可能发生。各地出现妖物魔患时，先是通过层层上报，汇总到除妖司，再由相应级别的妖师领取相应任务前去除妖。

　　若是一个地方臭名昭著，妖师们都不愿意去，那便只能任其自生自灭。此等情况下，只能期盼心慈仁善的妖师路过，拔刀相助，救人于水火当中。这般巧合机缘到底还是稀少，百姓多数只能收拾细软，背井离乡另寻生路了。

　　宁凡影道：“无妨，拿着吧。”

　　红玉妖师制作的符箓可遇不可求啊，王第八也实在很想要，不再推脱，嘿嘿笑着收入囊中。三姑四舅们着实眼热，个个懊悔为什么没有站出来替除妖师说话。

　　王第八心满意足拍拍口袋，朝旁边围观的人使了一个傲气眼神，又对眼前的女子正色道：“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我是为了宁妖师你而说话的。”

　　宁凡影不解道：“我？”

　　王第八沉重点头：“对，因为一年前你站在南境战地前说的那一番话。”

　　宁凡影站着没有动，身躯却透着紧绷，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王第八已经拾起一根枯枝，绘声绘色比划起来：“一柄除妖剑，立于淮郾两军之中，为两地百姓喊话：我们应当剿灭的是万妖谷！而不是两军相残，拔剑相向，自相残杀除了让百姓困苦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这段台词王第八已经听了无数遍，熟记于心，此时他像是戏中名角附体，动作模范，语声激昂，让围观的人均不由入戏鼓掌叫好！

　　“……”

　　宁凡影扶额无言。

　　她一年前真是这么说的吗，她只记得那股要摧毁万妖谷的决心，当时年轻无所畏惧，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妖的祸，凭什么要人来背！

　　然而时过境迁，身陷泥沼，却又有另一番体会，人的祸，凭什么要妖来扛？

　　王第八的独子便是上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对宁凡影这番话体会极深，早年丧妻，中年丧子，他不断反刍人生两大疾苦。在井边见到红玉腰牌，看到年轻女子长相秀丽却气势不凡，历经血雨而面不改色，登时想起那位大名鼎鼎的宁妖师，后来发现果真是她。

　　比划完毕，王第八大笑道：“爽快！这一段果真是精彩！”

　　至于后来结果如何，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这一段已经唱进了他的心里。

　　三姑四舅们也被这一段感染了兴致，对宁凡影已不如先前那样忌惮，三言两语地讨论着，大家不免就想到了后续的结果和传言。

　　其中一个年轻点儿的，嘴上没把门，当着当事人面就问：“后来呢后来呢？她当真砍下了林将军头颅，在军旗上挂了三天三夜？”

　　此话一出，全场冷滞。

　　那人忽然被冻了个哆嗦，呵呵讪笑着，搓搓胳膊咂咂嘴，干巴巴道：“听说的，听说的，作不得真！”

　　没人敢去看宁凡影，纷纷面面相觑，抓耳挠腮，顾左右而言他，“天气不错！”“你家豆子晒干没！”“是挺好。”“晒干了。”“……”

　　人群中的宁凡影哭笑不得，心中感慨良多。

　　前面是她平生最放肆直言，也是最满腔愤慨，最不解世事之时做的一件事，后一件便是她铁血无情、大逆不道、心狠手辣的代名词了。

　　这时，最外面的围观村民疑惑道：“怎么起雾了？”

　　青天白日，太阳底下，丝丝缕缕的白雾不知何时蔓延脚下，这个时候不该有晨雾啊！而且这雾气异常的浓厚，浓到能肉眼见雾团在脚下流动。

　　宁凡影脸色一变，这雾气，她见过！

　　她深入湖中时，水怪顷刻间消失无踪，紧接着浓雾溢出湖面，蔓延展开，她便凌空而退，那时正是清晨，湖中有雾不稀奇，她只当是晨雾未曾留意。

　　然而现在太阳当空，这雾气竟从湖中延绵至十林村！

　　众人抬眸一看，周围四处尽是白茫茫！水田、房屋、山头已然被白雾覆盖，他们像是最后一块未被淹没的礁石，而涛浪已至脚边。

　　纷纷惊慌：“天啊？！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雾！”

　　宁凡影道：“退后！可能是妖雾，小心妖毒。”

　　伸手将众人挡在身后，后面是一颗大槐树，十几个人缩成一团，又惊又惧，腿肚子都颤抖，众村民想起了蛟兽入侵时可怖的场景，生怕白雾中猛然出没锋利的兽爪，将他们抓得血肉横飞。

　　王第八胳膊被隔壁嗜酒成性的邻居抓得生疼，他没见过那骇人的蛟兽，倒是镇定些，问道：“宁……宁妖师，怎么会……会有妖雾？难道是蛟兽又回来了？”

　　壮硕的邻居躲在王第八身后，道：“那时可没有妖雾！”

　　宁凡影拢手，拇指与食指相碰，虚空捻了捻，白雾消散，手中什么也没有，可是手指赫然传来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