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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凤临天下·血染金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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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择定的吉日,天光破晓,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肃杀。紫禁城内,金瓦朱墙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却掩盖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紧张。通往太和殿的御道两旁,身着崭新甲胄的“神策军”精锐如同雕塑般肃立,眼神锐利如鹰,取代了往日象征仪仗的金瓜钺斧。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硝烟残留的混合气息,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宫变的血腥。
太和殿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铅。满朝文武,无论真心臣服还是心怀鬼胎,皆身着最隆重的朝服,按品秩垂手肃立。宽阔的金砖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和一张张或惶恐、或惊疑、或愤懑的脸庞。龙椅上空空如也,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空缺,也昭示着今日将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局。
“皇帝驾——到——!” 司礼太监尖锐悠长的唱喏声打破了死寂。
然而,从殿后丹陛上缓步走出的,并非人们预想中那位被“保护”起来、精神恍惚的皇帝,更非即将册封的太子萧翡迟。
永嘉长公主,萧令仪。
她没有穿繁复厚重的皇后或太后礼服,亦非象征储君的明黄蟒袍。她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袍服之上,金线密织的九龙腾云驾雾,张牙舞爪,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刺目的寒光!龙袍的样式前所未见,既保留了帝王的威严,又巧妙地勾勒出女子修长挺拔的身姿。她甚至未戴沉重的冕旒,一头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雕琢着飞凤衔珠的金簪高高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凌厉与不羁。
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她手中之物。
并非象征仁慈的玉圭,亦非代表文治的笏板。
她右手紧握着一柄长剑。
剑鞘古朴,非金非玉,通体呈深邃的玄色,唯有鞘口处镶嵌着一圈细密的赤金螭纹,在殿内烛光下流淌着冰冷而尊贵的光泽。剑虽未出鞘,但那古朴沉重的形制,以及长公主握剑时那稳定如山、指节泛白的姿态,无不散发出令人骨髓生寒的锋锐与杀伐之气。
赤霄帝剑,传说中太祖开国时所用的佩剑,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与生杀予夺的力量,它已沉寂百年,此刻却被萧令仪握在手中,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睛。
萧令仪步履沉稳,一步步踏上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丹陛。明黄龙袍的袍角拂过冰冷的金阶,赤霄帝剑的剑鞘尖端轻轻磕碰着地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中,却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终于走到了龙椅之前,却并未立刻坐下。她转过身,面向满殿鸦雀无声的臣子。凤眸如电,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惊惧、或愤怒、或茫然的脸。那目光不再有往日的雍容与算计,只剩下一种睥睨天下、掌控生死的绝对冰冷。
“朕,”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共振,如同金玉交击,“萧令仪,太祖血脉,先帝胞妹。临危受命,肃清君侧,匡扶社稷于既倒。”
她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如刀锋,声音也陡然转寒: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惊悸成疾,难理朝政。太子萧翡迟,仁孝有余,然年幼德薄,难当大任。值此国运维艰,内忧外患之际,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计…”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凤鸣九天,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朕!今日!即皇帝位!承继大统!改元——新启。”
轰——!
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虽然早有风声,但当这石破天惊的宣言从长公主口中亲自说出,依旧让所有朝臣心神剧震!女子称帝!牝鸡司晨!这是亘古未有之大逆!
短暂的死寂后,如同滚油滴入了冷水,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荒谬!荒谬绝伦!” 一名白发苍苍、身着紫袍的老臣猛地出列,正是三朝元老、以耿直敢谏闻名的御史大夫,周浦。他须发皆张,指着丹陛上的萧令仪,气得浑身发抖,“长公主殿下!您…您这是谋逆!是篡位!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此乃亡国之兆!老臣…老臣誓死不从!请殿下速速退下,迎太子殿下正位!否则…”
“否则如何?”萧令仪的声音冷得像冰窟里捞出来的刀子,打断了他的话。她握着赤霄帝剑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剑尖斜斜指向殿下的周浦。
周浦被那冰冷的剑尖一指,如同被毒蛇盯上,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但骨子里的迂腐和“气节”让他梗着脖子,嘶声力竭:“否则…老臣今日就撞死在这金銮殿上!以死明志!让天下人都看看,这…这牝鸡司晨的朝堂是何等荒唐!”
“以死明志?”萧令仪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近乎残忍的弧度。她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向前踏了一步,赤霄帝剑的剑尖距离周浦又近了几分。
“周卿家,你口口声声牝鸡司晨,亡国之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力量,“朕问你,先帝在位时,沉迷方术,不理朝政,致使权阉当道,五皇子勾结妖邪,祸乱宫闱,动摇国本之时,你在何处?你的‘气节’又在何处?可曾以死谏君?可曾撞死在这金銮殿上?”
周浦脸色瞬间涨红如猪肝,嘴唇哆嗦着,却一时语塞:“老臣…老臣…”
“你不敢!”萧令仪的声音陡然凌厉,如同惊雷,“因为你怕死!你怕触怒先帝,丢了你的官位,断了你的富贵!你只敢在朕这个‘牝鸡’面前,搬出所谓的祖宗规矩、圣人之言,来彰显你的‘风骨’!因为你觉得朕是女子,你觉得朕…好欺!”
她每说一句,便向前踏一步。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冰山,压得周浦几乎喘不过气,踉跄着后退。
“规矩?”萧令仪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的讥诮与冰冷彻骨的杀意,“规矩是强者定的!是胜者书写的!今日,朕就告诉你,什么是朕的规矩!”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呛啷——!!!
一声清越到刺耳、仿佛龙吟般的剑鸣响彻整个太和殿,赤霄帝剑悍然出鞘。
剑光并非想象中的炫目,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幽玄色,剑身之上,古朴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流淌,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没有人看清萧令仪是如何出剑的。
只见一道玄色幽光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快到超越了视线的捕捉。带着斩断一切虚妄、破灭一切阻碍的绝对意志,精准无比地掠过周浦的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浦脸上的愤怒、惊愕、难以置信的表情瞬间定格。他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噗嗤——!
一道细细的血线在他苍老的脖颈上迅速浮现、扩大!
咕噜噜…
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骇表情,从脖颈上滚落,重重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无头的尸身摇晃了一下,喷涌着滚烫的鲜血,颓然栽倒。猩红的液体如同小溪般迅速蔓延开来,染红了明晃晃的金砖,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殿内的檀香。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太和殿落针可闻,所有朝臣,无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此刻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们脸色煞白,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收缩到极致。身体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看着那滚落的人头,看着那喷溅的鲜血,看着那倒下的无头尸体,再看向丹陛之上——
萧令仪手持滴血的长剑,明黄龙袍的袍角沾染了几点刺目的猩红。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依旧冰冷如万载玄冰。赤霄帝剑幽暗的剑身上,一滴粘稠的血珠顺着锋利的剑刃缓缓滑落,滴在金阶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惊雷。
她缓缓抬起滴血的剑锋,冰冷的剑尖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群臣。那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惊恐地低下头,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还有谁…”萧令仪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冰冷,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殿宇,“…觉得朕不配坐这个位置?觉得朕的规矩…不合你们的‘圣人之道’?”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在几位刚才眼神闪烁、蠢蠢欲动的老臣脸上停留片刻。那几人瞬间如同被毒蝎蜇中,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朝服内衬,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抖如筛糠!
“臣…臣等…叩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满殿文武,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在绝对的力量和血腥的震慑面前,尽皆魂飞魄散。他们争先恐后地匍匐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声响。山呼万岁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恐惧,汇成一股洪流,在空旷而血腥的大殿中回荡。
萧令仪手持滴血的赤霄帝剑,立于丹陛之上,俯瞰着脚下匍匐的群臣。明黄龙袍上的几点血迹,如同最威严的勋章。殿外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殿门照射进来,落在她身上,一半光明,一半阴影,衬得她如同从血与火中走出的神祇,亦或是…降临人间的女帝修罗。
她缓缓抬起左手,赤霄帝剑的剑尖指向大殿穹顶,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宣告着一个崭新而铁血时代的来临:
“自今日起,朕的规矩,便是这天下的规矩!”
“顺朕者昌…”
“逆朕者…”
“诛——九——族!”
最后一个字落下,带着斩钉截铁的血腥杀伐,如同寒冰坠地,彻底冻结了所有人心中的侥幸与反抗。
新启元年,伊始。以血染金銮为序幕,大梁王朝迎来了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帝。她的帝座之下,是累累白骨与无尽的敬畏。而她的手中,那柄名为赤霄的帝剑,将是她统治这铁血江山的,最锋利的权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