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剑归燕》南则以江

52、 双星沉眠，绝境寻生

　　昆仑墟星陨之地的纯净星辉，映照着卢亦晓绝望而坚毅的脸庞。他怀抱着浑身被不祥黑气笼罩、气息奄奄的陈锈笙，心如刀绞。影尊核心虽灭，昆仑节点已净，但这惨胜的代价，沉重得令人窒息。

　　“撑住…一定要撑住…”卢亦晓的声音嘶哑颤抖，将最后几颗保命丹药塞入陈锈笙口中，以内力助其化开。丹药之力如同泥牛入海，仅能勉强护住心脉一线生机，却无法阻止那恶毒诅咒在陈锈笙经脉中疯狂蔓延、吞噬生机。

　　他抬头望向影尊本源遁逃的方向——那片布满裂缝的岩壁深处，幽暗死寂，再无任何气息。影尊本体如同狡猾的毒蛇，彻底隐匿。追？以他一人之力，带着垂死的陈锈笙，深入未知险地，无异于送死。当务之急，是保住陈锈笙的命。

　　卢亦晓的目光落在陈锈笙右臂直至肩头那狰狞的黑色诅咒纹路上，那气息…与李沉燕心脉中的诅咒同源！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或许…解决之道，就在李沉燕身上！

　　“回京！”卢亦晓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他不再犹豫，艰难地背起昏迷的陈锈笙，凭借着长公主令牌和一身卓绝轻功，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昆仑墟外奔去。归途，比来时更加漫长而煎熬。陈锈笙的身体越来越冷，诅咒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命力。卢亦晓一边拼命赶路，一边以内力和药石与那诅咒进行着徒劳的拉锯战，身心俱疲。

　　京城，长公主府，静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李沉燕依旧沉睡在蕴魂暖玉的白光中，脸色苍白如纸，心口那微弱的起伏，是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迹象。长公主萧令仪站在榻边，凤眸中一片冰寒。她已经收到了卢亦晓飞鸽传回的、语焉不详却字字惊心的密报：“影尊核心灭，昆仑节点净。锈笙重创，身中恶咒，危在旦夕，速归。”

　　影尊核心被灭，本是天大喜讯。但陈锈笙的重创垂危，以及那遁逃的本体，如同两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心头。更让她烦躁的是，八皇子萧翡迟自那夜惊世之问后，便称病闭门不出，林世安则被派往西疆“安抚”因阴墟奇袭而动荡的边军，朝堂暗流涌动，她需要集中精力掌控局面，却不得不分心于此。

　　“殿下，”一名心腹太监低声禀报，“卢神医和陈公子…到府门外了！”

　　“快！抬进来！让所有御医待命！”萧令仪立刻下令。

　　当卢亦晓背着浑身黑气缭绕、昏迷不醒的陈锈笙冲入静室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那浓烈的、与李沉燕身上同源却更加暴戾的诅咒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快！把他放在沉燕旁边！”卢亦晓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众人七手八脚将陈锈笙安置在李沉燕旁边的软榻上。两榻并排，两个同样昏迷、同样身陷诅咒绝境的人躺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心碎的景象。陈锈笙身上的诅咒黑气仿佛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变得更加活跃，丝丝缕缕地试图向近在咫尺的李沉燕蔓延！

　　“阻止它！”卢亦晓厉喝，同时手中金针如电，刺向陈锈笙周身要穴，试图封锁诅咒扩散。长公主府的御医们也慌忙上前，各种手段齐出。

　　然而，那诅咒之力异常顽固霸道，寻常手段收效甚微。更令人心惊的是，随着陈锈笙的到来，李沉燕心口蕴魂暖玉的光芒似乎也受到了压制，变得黯淡了几分！他本就微弱的气息，似乎更加飘忽！

　　“不行！这样下去，两人身上的诅咒会相互牵引，加速恶化！”卢亦晓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他没想到，同源诅咒靠近，非但没有中和，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付曲！”萧令仪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可知此诅咒来历？可有解法？！”

　　被玄衣侍卫押在一旁的付曲，看着榻上两个被诅咒折磨的身影，尤其是陈锈笙那灰败死寂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绝望。听到长公主问话，她身体一颤，低下头，声音带着颤抖：“回…回殿下…这诅咒…名为‘蚀魂跗骨咒’…是影尊以自身本源精魄混合至阴地煞、万千怨魂凝练而成…中者…魂魄如同被亿万毒虫啃噬…生机被阴煞侵蚀…直至形神俱灭…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萧令仪凤眸微眯，寒光四射，“那影尊自己呢？他本体遁逃，难道就不怕被诅咒反噬？”

　　付曲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异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影尊…影尊本体藏匿于‘阴墟’核心，那里有他布下的‘万魂归源大阵’！此阵能汇聚至阴地煞，也能…也能吸收、转化、甚至…储存这种诅咒之力！影尊将诅咒之力打入他人体内，自身虽会损耗本源，但若有源源不断的阴煞补充，并利用大阵特性，便能将诅咒的侵蚀暂时压制甚至…转嫁出去！”

　　“万魂归源大阵？吸收转化诅咒？”卢亦晓脑中灵光一闪，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殿下！阴墟！影尊本体就在西疆死亡沙海的‘阴墟’！那里有能吸收诅咒的大阵！这或许…就是唯一的生机！”

　　他猛地看向并排躺着的陈李二人，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型：“诅咒同源，相互牵引！若能将他们二人置于那大阵的影响范围之内…或许…大阵的吸力能强行将他们体内的诅咒之力抽离出来！甚至…利用大阵的特性，反过来重创藏身其中的影尊本体！”

　　“风险呢？”萧令仪声音冰冷，直指核心。

　　“九死一生！”卢亦晓毫不讳言，眼神决绝，“大阵凶险万分，影尊本体虽受创，但在其老巢依旧恐怖！沉燕和锈笙此刻毫无抵抗之力，若入阵，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大阵吸干魂魄，或者成为影尊恢复的养料！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救他们的办法！也是彻底铲除影尊的最后机会！”

　　静室内死寂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令仪身上。

　　萧令仪的目光扫过榻上气息奄奄的两人，又扫过卢亦晓眼中不顾一切的疯狂。陈锈笙和李沉燕的价值毋庸置疑，他们是唯一深入接触过影尊力量核心、并成功将其摧毁的人，更是未来对付影尊本体的关键。但让他们以这种状态进入影尊老巢…

　　“林世安…”萧令仪缓缓开口，“他此刻正在西疆‘安抚’边军。阴墟就在镇西军的防区边缘。”

　　她的话点到即止，但意思已非常明确。林世安是她最锋利、也最忠诚的刀。有他在西疆，调动军队配合，突袭阴墟就有了可能。

　　“需要多少人？多久准备？”萧令仪看向卢亦晓，凤眸中已有了决断。

　　“精兵！最精锐的、意志最坚定的死士！人数不宜多，贵在精！需要能携带沉燕和锈笙的特殊装备！还有…熟悉阴墟地形、最好接触过那种阴煞环境的向导！时间…越快越好！他们撑不了多久了！”卢亦晓语速飞快。

　　“好！”萧令仪不再犹豫，雷厉风行，“本宫即刻手谕林世安！命他调遣‘血獒骑’最精锐的‘破煞营’听你调遣！府内秘库所有能抵御阴煞、稳固神魂的宝物，任你取用！付曲，”她目光如刀看向付曲，“你熟悉玄煞盟手段，也去过阴墟外围。此次行动，你为向导！若他们二人有失…本宫让你全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付曲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却只能匍匐在地：“奴婢…遵命…”

　　命令如同旋风般传达下去。整个长公主府乃至林世安掌控的西疆力量都高速运转起来。特制的、带有隔绝和稳固符文的软轿被连夜打造出来，用于安置昏迷的陈李二人。各种珍稀的护身符箓、丹药被分发给即将参与行动的“破煞营”精锐。卢亦晓更是废寝忘食，根据付曲提供的零碎信息，结合自己对阴煞和诅咒的理解，推演着进入阴墟后的每一步行动方案和可能遭遇的凶险。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长公主府后门，一支沉默而肃杀的队伍整装待发。二十名“破煞营”精锐，身着特制的玄色符甲，背负强弓劲弩与破邪兵器，眼神坚毅如铁。队伍中央，是两顶密闭的、刻满符文的软轿，里面躺着昏迷不醒的陈锈笙与李沉燕。卢亦晓一身劲装，背负药箱，神色凝重。付曲则被两名破煞营士兵看守着，面无人色。

　　萧令仪亲自相送，将一枚刻有飞凤的令牌交给卢亦晓：“见此令，如见本宫与林将军。西疆境内，所有资源任你调用。记住，活着带他们回来。也把影尊的…首级带回来。”

　　“定不负殿下所托！”卢亦晓郑重接过令牌，抱拳行礼。

　　队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出发，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西疆死亡沙海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敲打着青石板路，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此去，是深入九幽绝地，是与邪魔的最终对决，更是与死神争夺两个深陷沉眠的生命。

　　京城巍峨的城墙在晨雾中逐渐模糊。静室内，萧令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队伍消失的方向，凤袍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拂动。她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沙海深处。

　　棋局已至终盘，最后也是最险的一步棋，已经落下。胜负生死，皆系于此行。她手中，紧握着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羊脂玉佩，指尖冰凉。

　　“阴墟…” 她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空旷的殿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