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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旧时铁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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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他就这般脾气,我下次说说他……不过,客官,这剑的确是他的心爱之物。”
店家连忙走过来,叹气道,“当初为了让他留在这店里,我和他说好了,他打出来的好剑的让他自己来挑主人,这……我也实在没办法。”
离乱来了几分兴致,问:“那把剑叫什么?”
“朔白。”店家回道,又说,“这位铁匠便是宁朔,客官可能听过他名字,他早年进过大壑,去过上面的。”
她压低声音,指了指天空的方向,“如今在劫灰城,找不出比他更好的铁匠了。”
店家有所顾虑地咳嗽两声:“不过客官,我可不是拿乔为了抬价,这些普通白剑都是明码标价!不会涨价!您出去打听打听,我们这可不坑人……不过如果您带着些好材料来,我们倒是愿意再帮您炼剑的……这宁朔的毛病也有好的,他很爱炼剑。”
离乱微微侧头:“我没时间等那么久,若我就要那把呢?”
店家却道:“不必等很久呀,您今日若把料子拿来,明后日估计就炼好了!”
“明天?”
离乱在白玉京见过数次炼剑,炼铁、铸坯、淬火、磨砺,要铸炼一把好剑,其实铁匠通常不讲究“快”,也快不了。
“最迟、最迟后天。”店家拍拍胸脯,保证道。
“那我还非要这把剑不可了。”
离乱没多说半个字,只是上前掀开门帘,往里屋走,店家自然是拦不住她。
里屋光线黯淡,被称作“宁朔”的铁匠正缩在台桌前鼓捣他的剑,听到声响猛地转过头,离乱这才看见他整个人都缩在深深的兜帽里,身形佝偻,连年龄都分辨不了。
她挑挑眉:“阁下觉得我配不上用你的剑?”
宁朔整个人一抖:“你怎么进来了!”
“想进来就进来了。”
宁朔颤颤巍巍:“不给就是不给,我的剑可不会给你这样不珍惜它的人。”
离乱还想说些什么,阴暗处却有一暗剑袭来。
来者速度很快,整个人如宁朔一样被披风和兜帽笼着,只用一把随处可见的白剑,斜刺向宁朔的胸口。
岁·止已在第一时间启动,离乱趁势上前一步,从宁朔怀里拔出朔白剑。
剑光乍现。
就见她右手剑接下这一击,左手轻暗眉间,一时间“岁·时”的光芒将整个昏暗的里屋照亮。
——「碎星·垣」。
碎星般易碎的符文显现,她捏了个防御符文扔到缩进桌底的宁朔,提剑刺向面前的黑袍刺客。
离乱动作太快,对方来不及反应,只得在跳跃时往侧倒,一瞬没入黑暗。
岁时的光辉在昏暗的环境里和靶子无异,离乱提着剑,护着宁朔,微微喘气。
暗,这时候,敌人从任何地方袭来都有可能。
离乱讨厌这样的等待,下一瞬,她将宁朔和木桌一并踹出屋外,整个身体如离弦剑般冲入黑暗中。
空气有细微的异样,就此一毫的泄露,她没有迟疑地大力砍过去,她能感受到剑尖刺进了一个软体之中,但很快这力道就没了。
惊慌的店家举着火烛进来。
“怎……怎么了!”
烛火将屋内照亮,这里屋里再没有第三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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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好是什么人。
太过短暂的交锋,对方能反应她的速度,定非常人,但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越过如今的她杀死这个铁匠应该有的是办法。
离乱这段日子稍显的烦闷被灼烧,她脸上微微发红,走向宁朔。
“你得罪人了?对方要这样来杀你?”
宁朔整个人僵硬无比:“怎、怎么可能?我有这么坏?我有吗?我没有吧,我有吗?我没有吧……”
他陷入了无止尽的呢喃里。
“行了。”离乱不知为什么有些兴奋,“你有什么仇家么?”
店家一边拍着宁朔的背,一边道:“他一天大门不出,也很难和人结仇……虽然他的确性格古怪,但往常都是我在接客,他只管炼剑。”
离乱弯了眼,往前倾,朝着这宁朔问道:“我多少有些想法,宁朔,要不与我说说,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炼的剑吧,如何?”
宁朔抬起头,他这才仔细看见这有些嚣张的、客人的脸。
他猛地一哆嗦。
“……怎、怎么是你。”
离乱直起身,双手抱胸,顺道也将这到手的朔白剑抱在怀里——既已到了她手里,就再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了。
她微眯眼:“怎么,你也认识我?”
“怎么可能、不认识你。”
宁朔想到昨日之景,猛地甩甩头,不愿再回忆。
“……我在白玉京待过一段期间,本也想当修者的。”
“那怎么没当了?”
宁朔用食指有气无力地指了下离乱:“还不是因为你,我上去没多久,还想在白玉京偷偷师,就被你当时在鹑首杀人的样子吓回来了。”
他捂着头,有些痛苦地说:“我可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他声音越沉,说话的声音就越接近本音,竟还有些年轻。
这人少说也下来有二十年了,圃烧后,她很少再去三座鹑楼。
离乱二话没说,出剑掀开他的兜帽。
帽下人果真年轻,甚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宁朔吓得立刻捂头:“别!别杀我!”
离乱:“我要是现在杀了你,不就白救你了?说说罢,你偷学了什么本领下来,白玉京的铁匠也没你这样的本领。你如今并非修者,又是怎么以这幅面孔活着的?”
宁朔扭扭捏捏,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回答说:“是岁符……我带了很多岁符下来。”
离乱轻声道:“原来玉京主的符咒是批发的。”
一直没做声的岁野忍不住回:“……虽然我不太记得从前的事,但我一向懒惰,应该不至于送别人一沓岁符。”
离乱轻哼:“你的确懒惰,但从前你就给过我不少。”
岁野:“因为是你我才给的。”
离乱反问:“我离开悬圃后,那些剩下的岁符去哪了?”
岁野沉默片刻,老实道:“许是后来给兆福去了。”
离乱对这可能存在的烂帐不做评价,继续问眼前这还在发抖的宁朔:“你什么时候离开的悬圃?”
宁朔语气倒是冷静不少:“少、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就那次在天烬野的万流归录,我不敢参加,便带了些岁符跑回来了。”
时间对不上。
离乱“唔”了一声:“你的岁符从哪来的?”
宁朔哆嗦道:“那会子在大梁楼里偷的……我记得有间屋子里屯了不少,还有人在卖来着,六个铜枯纸就能买……那些剑修我都看不清脸,估计是、用了什么宝箓之类的。”
离乱轻笑一声:“还真是和那什么早餐一个批发价,不过卖给你的人没告诉过你,岁符不能对人用吗?”
她拎起宁朔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起来:“但我想这么些年,你的岁符早该用完了吧。”
宁朔挣扎着:“放、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
离乱还真把他放下来了。
“行,你说。”
宁朔垂头丧气:“是那些淘灰者卖给我的。”
离乱:“淘灰者手里还有这个?”
宁朔点头:“真的呀,我没骗你。”
离乱拍拍他背:“既然如此,今夜和我一起淘灰去吧,至于这把剑,便当作是我保护你的报酬。”
宁朔:“我要你保护做什么?我巴不得留在这里!”
离乱弯弯眼:“你觉得我刚来找你,就有人来杀你这件事是巧合么?”
宁朔重重地叹口气:“……那我只能跟着你一起了,对不?我也不能总是给店主添麻烦。”
离乱:“正是。不过在这之前……”
宁朔不知道她怎地就从哪摸出一把秤来。
这是把极小巧的秤,老实说,宁朔都不觉得上头能放上什么砝码来,不过她就这样熟练地把这秤摆在桌面上。
待这秤摆稳,离修者生活已经太遥远的宁朔才看见上头有些微光芒闪烁,这不是把普通的秤,这是某种宝箓。
就听离乱轻声道:“你将此朔白给我,我在离开前护你周全,这交易就算成了。来,把你的手指放这。”
宁朔半信半疑地将手指放上,低声嘟囔:“你还怕我反悔吗?剑都已经到你手上了。”
离乱轻松道:“这并非契约类的宝箓。”
她亦将手指放上。
宝箓上金色光芒闪烁,她进而道:“此乃「预·收束」,可以助你我成事。”
“什么意思?”
离乱将宝箓收回。
“解释起来太麻烦,你只需要记住,只要你不乱跑,估计是能保下小命了。”
她往外瞧去。
大壑已快近黄昏,估计那琴修与邻居,已在小院里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