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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画案辨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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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画院的庭院里,风卷着墨香掠过挂满画作的回廊。
沈星落的《市井盛世图》前围满了观展的宾客,赞叹声如细浪般此起彼伏。
苏墨言的声音陡然响起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骤然聚焦在他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连廊下的雀鸟都停止了啁啾。
沈星落握着谢惊寒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起微凉——她早该想到,苏墨言绝不会轻易认输。
但她没有退缩,只是下意识地往谢惊寒身边靠了靠,眼神却依旧清亮,等着苏墨言的后话。
这份带着怂意的坚定,恰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苏墨言快步走到《市井盛世图》前,指着画卷右侧一处场景,语气带着刻意放大的嘲讽:“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看!”
“沈夫人画的这处街头说书场景,说书先生身前摆着一张紫檀木桌,桌上还放着官窑烧制的青花瓷茶杯——这简直是荒谬!”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仿佛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发现”:“市井说书人皆是寒门谋生,能有一张普通木桌已是不易,怎可能用得起紫檀木桌和官窑青花瓷?”
“沈夫人怕是久居深宅,从未见过真正的市井生活,仅凭想象作画,才闹出这般笑话!”
“如此不符合规制的画作,若收录进皇家画谱,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宾客中立刻响起窃窃私语。
有人附和:“苏画师说得有道理,紫檀木和官窑瓷都是贵重之物,市井之人确实用不起。”
也有人迟疑:“可沈夫人的画向来注重细节,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还有人看向沈星落,眼神里带着好奇与观望。
沈星落的脸颊微微发烫,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被人当众质疑的窘迫。
她确实在深宅长大,但采风时的所见所闻绝非想象。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谢惊寒却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瞬间给了沈星落底气。
她松开紧攥的裙摆,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墨言:“苏画师此言,未免太过武断。”
她指着画卷上的说书先生,语气清晰而坚定:“这位说书先生,并非普通的市井艺人,而是前朝翰林院编修柳先生。”
“柳先生因不愿依附权贵,辞官归隐,不求功名,只求以说书为乐,将圣贤道理讲给市井百姓听。”
“柳先生祖上是书香世家,家底丰厚,即便辞官,也不至于落魄到用普通木桌。”
“他说书的茶馆是自己的产业,桌上的紫檀木桌是祖上传下来的旧物,青花瓷杯则是他的老友所赠。”
“并非什么贵重的官窑珍品,而是民间窑口烧制的仿官窑样式,虽精致却不贵重。”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采风时,曾在柳先生的茶馆听了三天书,与他闲聊时得知了这些往事。”
“苏画师未曾深入市井,仅凭刻板印象便断定画作不符合规制,是不是也太过草率了?”
苏墨言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沈星落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缘由。
他强装镇定:“你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编造的?”
“我并非口说无凭。”沈星落转身,看向人群中的一位老者,“那位便是柳先生的老友,城南瓷窑的张窑主。”
“张窑主,您不妨说说,您送给柳先生的青花瓷杯,是不是民间窑口烧制的?”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穿着青布衣衫、双手布满老茧的老者站了出来。
他对着皇后娘娘和太子躬身行礼:“回娘娘、殿下,沈夫人所言句句属实。”
“柳先生桌上的青花瓷杯,确实是老朽所赠,乃是老朽窑口烧制的仿官窑样式,用料普通,并非珍品。”
“柳先生为人淡泊,虽有家底,却素来简朴,只用旧物,不求奢华。”
张窑主的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了苏墨言的脸上。
苏墨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皇后娘娘看着沈星落,眼神里满是赞赏:“谢夫人心思细腻,观察入微,竟然连这些细节都了解得如此清楚,实在难得。”
“这幅《市井盛世图》,不仅画技精湛,更藏着对生活的深刻洞察,确实是一幅难得的佳作。”
太子也点了点头:“沈夫人用画笔记录市井百态,展现百姓真实的生活状态,让我们看到了盛世之下的人间烟火。”
“这比那些空洞的宏大场景更有意义。”
“苏画师,你以后作画,也该多深入生活,少一些刻板印象,多一些真实观察。”
苏墨言羞愧得无地自容,躬身行礼:“臣……臣知错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不仅没有影响沈星落的画作,反而让更多人注意到了《市井盛世图》的细腻与真实。
宾客们再次围到画前,细细品味着画中的每一个细节,对沈星落的才华更加敬佩。
沈星落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谢惊寒,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
谢惊寒对着她轻轻点头,眼神里满是骄傲——他的小姑娘,总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的勇气和智慧。
画赛的评选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沈星落的《市井盛世图》凭借独特的视角、细腻的笔触和浓郁的生活气息,荣获画赛第一名。
被皇后娘娘亲自点名收录进皇家画谱,并赏赐了丰厚的奖品:一箱上好的宣纸、一套御用的笔墨、还有一块温润的和田玉砚。
苏墨言的《边境大捷图》虽然画技精湛,但因缺乏新意和真情实感,只得了第三名,被远远甩在后面。
他看着沈星落接受皇后娘娘的赏赐,心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却再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画赛结束后,沈星落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京城里的人们都在称赞她的才华和智慧,说她不仅画得好,还心思通透,懂得观察生活。
连皇家画院的老画师们都对她赞不绝口。
回到将军府,沈星落看着桌上的赏赐,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谢惊寒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我的星落,真厉害。”
“都是你鼓励我的。”沈星落转过身,依偎在他怀里,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如果不是你让我坚持自己的创作理念,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是你自己有才华,有勇气。”谢惊寒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后,你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事,画你喜欢的画,我会一直支持你。”
接下来的日子,沈星落的生活依旧充实而快乐。
她每天在画室里画画,偶尔带着黑豹去市井采风,收集新的素材。
她的画作越来越受欢迎,不仅京中的王公贵族争相求购,连外地的富商巨贾都派人前来,愿意出高价购买她的作品。
墨韵斋的王老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每天都能接到很多订购沈星落画作的订单,墨韵斋的生意也因此越来越红火。
他特意给沈星落送来了丰厚的分成,还说要为她举办一场个人画展,让更多人欣赏到她的才华。
“个人画展?”沈星落有些犹豫,“会不会太张扬了?”
“一点都不张扬!”王老板连忙说,“沈小姐您现在是京中最有名的画师,举办个人画展是实至名归。”
“而且,这也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您的画作,感受您画中的生活气息和美好,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惊寒也很支持:“举办个人画展是好事,既能展现你的才华,也能让更多人喜欢你的画。”
“你放心,一切有我,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在王老板和谢惊寒的劝说下,沈星落终于答应了举办个人画展。
画展定在一个月后,地点就在墨韵斋。
消息一出,京城里一片哗然,很多人都期待着能亲眼看到沈星落的更多作品。
沈星落开始精心准备画展的作品。
她整理了自己这些年画的得意之作,有《御花园赏菊图》《将军府春日图》《市井盛世图》,还有很多新画的市井生活场景和小人画。
她还特意画了一幅《墨韵斋雅集图》,画的是墨韵斋里文人墨客赏画、品茶、聊天的场景,作为画展的主打作品。
然而,就在画展筹备得如火如荼时,京城里却传来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说,沈星落举办个人画展,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才华,太过张扬;
还有人说,她的画都是些市井俗物,根本不配举办个人画展;
甚至还有人说,她是靠着谢将军的权势,才敢如此张扬,根本不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
这些流言,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得沈星落心里不舒服。
她虽然通透,但也难免会被别人的议论影响心情。
“小姐,您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春桃气得鼓鼓的,“您的才华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举办个人画展是实至名归,跟将军没关系!”
沈星落放下画笔,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可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谢惊寒得知后,心里很是心疼。
他找到沈星落,把她搂进怀里:“别在意别人的看法。”
“你举办个人画展,是为了分享你的作品,让更多人感受到快乐和美好,这不是张扬,而是对艺术的热爱和尊重。”
“那些说闲话的人,要么是嫉妒你的才华,要么是不了解你,不值得你为他们伤心。”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相信你的才华,相信你的画作能打动所有人。”
“等画展举办了,那些流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沈星落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温柔的安慰,心里的不舒服渐渐消散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别人的闲话就放弃。”
“我要好好准备画展,用我的作品证明自己。”
“这才对。”谢惊寒笑了,“为了奖励你这么勇敢,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谢惊寒带着沈星落来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处别院。
这处别院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院子里种满了栀子花,正是沈星落最喜欢的花。
“这里是……”沈星落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别院。”谢惊寒牵着她的手,走进院子。
“以后你想采风、想安静画画,或者想放松心情,都可以来这里。”
“这里没有人打扰,你可以尽情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
沈星落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栀子花,看着清澈的湖水,看着远处的青山,心里充满了感动。
她转过身,抱住谢惊寒:“谢谢你,谢惊寒。”
“你总是这么懂我,这么疼我。”
“因为我爱你。”谢惊寒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能让你开心,能看到你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在别院待了两天,沈星落的心情彻底平复了。
她回到将军府,全身心投入到画展的准备中。
她不再在意别人的流言蜚语,只专注于自己的画作,用心打磨每一个细节。
画展的日子终于到了。
墨韵斋里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观展的宾客。
有京中的王公贵族、文人墨客,有市井百姓、贩夫走卒,还有很多特意从外地赶来的画迷。
沈星落的画作挂满了墨韵斋的每一个角落,从大幅的长卷到小巧的扇面,从工笔重彩到写意水墨,每一幅都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宾客们纷纷驻足欣赏,不时发出赞叹声。
“这幅《市井盛世图》真是太震撼了!把市井的繁华热闹展现得淋漓尽致,仿佛身临其境!”
“我最喜欢这幅小人画扇面,太有趣了,画得又传神又搞笑!”
“沈小姐的画里有温度,有真情实感,能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这是很多画师都做不到的!”
听到这些赞美,沈星落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画作被人们欣赏、喜爱,心里无比满足。
谢惊寒站在她身边,一直温柔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宠溺。
然而,就在画展进行到一半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了。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径直朝着沈星落冲了过来。
嘴里大喊着:“沈星落,你这个沽名钓誉的女人,我要杀了你!”
所有人都惊呆了,现场一片混乱。
春桃吓得尖叫起来,连忙挡在沈星落面前。
谢惊寒反应极快,一把将沈星落拉到身后,拔出腰间的佩剑,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
“铛”的一声,匕首与佩剑碰撞,火花四溅。
黑衣人的武功不弱,与谢惊寒缠斗在一起。
现场的宾客们吓得四处逃窜,墨韵斋里一片狼藉。
沈星落躲在谢惊寒身后,脸色苍白,心里充满了恐惧。
但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哭闹,只是紧紧地抓住谢惊寒的衣角,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她相信,谢惊寒一定会保护好她。
谢惊寒的武功高强,没过多久,就渐渐占据了上风。
他看准时机,一脚踢掉了黑衣人的匕首,将佩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挣扎着,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谢惊寒的控制。
他抬起头,露出了真面目——竟然是苏墨言的徒弟!
“是我师父让我来的!”黑衣人嘶吼着,“我师父说了,你根本不配举办个人画展,不配拥有这么高的名声!”
“他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让你得到!”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苏墨言竟然如此恶毒,不仅派人破坏沈星落的画作,还敢派人刺杀她!
谢惊寒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里充满了杀意:“苏墨言,真是胆大包天!”
他吩咐身边的护卫:“把他带下去,交给官府处理,务必查出苏墨言的所有罪证,绝不姑息!”
“是!”护卫们押着黑衣人,转身离开。
现场的混乱渐渐平息,宾客们也慢慢镇定下来。
他们看着沈星落,眼神里满是同情和敬佩——面对刺杀,她虽然害怕,却没有失态,依旧保持着镇定。
皇后娘娘得知消息后,非常愤怒,立刻下旨严查苏墨言。
很快,苏墨言的所有罪证都被查了出来,包括派人破坏沈星落的画作、派人刺杀沈星落、收受贿赂、打压同行等。
皇后娘娘下旨,将苏墨言削去官职,逐出京城,终身不得从事绘画行业。
这场刺杀风波,不仅没有影响沈星落的画展,反而让更多人同情她、支持她。
画展举办得非常成功,沈星落的名声也达到了顶峰。
画展结束后,沈星落回到将军府,心里感慨万千。
她看着身边的谢惊寒,看着乖巧的黑豹,看着满室的画作,心里充满了感恩。
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谢惊寒的支持和保护,离不开家人的关爱,离不开朋友的帮助,更离不开自己的坚持和努力。
谢惊寒抱着她,轻声说:“以后,我会派更多的人保护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嗯。”沈星落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里,“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将军府的庭院里,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庭院里的栀子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美丽。
沈星落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新的挑战和危险,但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有谢惊寒的爱和守护,有自己的才华和勇气,有家人的支持和朋友的信任。
她拿起画笔,在宣纸上画下了一幅《执手偕老图》。
画面上,一对男女并肩站在栀子花树下,手牵着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身边跟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豹。
她希望,她和谢惊寒能像画中的男女一样,执手偕老,幸福一生。
而此时的京城里,一个神秘的身影正站在墨韵斋的门口,看着沈星落的画作,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他喃喃自语:“沈星落,你的才华确实令人敬佩,但你挡了太多人的路。”
“下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