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游西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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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七，宜会友。
天微亮，豆大的雨水滴落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平长信站在窗前担心下雨天少年不会前往西湖。
唤来李威交待了几句，随后李威便匆匆离去。
天光大亮，平长信撑着油纸伞拿着书，沿着小淮河向洛园走去，过了中间的小桥，走到洛园门口停下，轻叩门环三下。
张伯开门：“三爷请进屋，郎君早有交待。”
被张伯领到正堂入坐，就见少年从西厢房走来，穿了一件涧石蓝长衫，少年应是不喜带帽，两次见面都是用的素布束发，肩膀瘦弱，脊背直挺，唇边总会带一抹笑。
少年笑意宴宴地问：“三爷来得可真早，用过朝食了吗？”
“吃了。”平长信点头应道，“你可吃了？”
“今日起得早，也吃过了。”少年走近，落座在他一侧，随即飘来一道竹香，若有似无还有一丝茶香，看其腰间并无佩戴香囊，细细闻来，又闻觉不出，回想上次只有烤鱼的香。
平长信把手中的书递过去：“这是《合伙法》，你才经营铺面，先了解与人合作要注意的事项，其它几本我写好批注后再给你。”
“有劳三爷还记得，今日请您吃火锅！”
“下雨了，还去西湖吗？”
“去啊，当然要去，晴西湖不如雨西湖，看雨西湖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随后两人行至大门前，香慧从后头快步追上来，“时郎君，变了天湖边风大，风寒才好不久莫要再受凉，不然你喝药又得叫苦连天的。”
说着就给洛时及披上玄色素锦斗篷，少年乖巧站着未动任其系好结带，又整理了衣裳。
平长信身边不曾有女使贴身服侍过，在他眼里两人举止过于有些亲密，便忍不住道：“时郞，现在雨势不小，张伯驾车难免淋湿受凉，李威体壮耐寒，不如与我同乘一车。”
“这个…”
“一路也好做伴而行。”
洛时及点头答应，遂叫人把东西搬到平长信马车上，李威早已在外候着，见此过来帮忙。
一路上，平长信问到了上回洛时及念到的诗，洛时及告诉他此人才华横溢，为人风趣，会在苦难里找快乐，把清苦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能把荒凉的黄土变成乐土……他精通诗词歌赋、书画，对美食也有独到的见解……
“如果能见到他，他应该能瞧得上我的吃食，以他的豁达应该不会嫌弃我做他的朋友吧。”
“时郞，不知我能否有幸做你的挚友。诗词我虽难望少陵野老之项背，不过论起寻常笔墨倒也不至于太浅薄，总还能诌上几句。至于丹青绘事，虽不敢与营丘先生的山水争雄，但泼墨挥毫间亦还有些灵性。至于美食，还需向时郞请教一二。”
洛时及不知道平长信说的丹青高手是谁，这块他不懂。看着平长信说话时，胡子随着嘴巴的张合轻轻摆动，嘴唇在胡子中间显得比常人要红润，让他想起了大圣。
“……三爷，能与您结交是时及的荣幸，我是笔墨文学都不通，唯有美食还可说之一二。”
“我也很荣幸与时郞结交。”
马车内，洛时及身上清新的竹茶香灌满了平长信的鼻腔，与他自己醇厚的沉香交织在一起变得自然柔和。
“咦？这条路不是去上次那里。”
“上次钓鱼的地方下雨泥泞不堪，今日乘船游湖可好？”
洛时及雀跃道：“真的！交三爷这个朋友可真好！”
马车行至断桥，洛时及看到岸边泊了一只画舫，飞檐翘角的四角亭子，船身朱红雕刻精美。雨点拍打着画舫顶篷，听着好似在鼓掌欢迎洛时及的到来。
望向远处的山水，就是一幅水墨画，湖面上漂浮着几只画舫，在雨雾笼罩下时隐时现。
步入画舫，舱内布置典雅，舫壁上挂有字画，桌上摆放着精美的瓷器，镂空雕花的木格窗让舱内不显黑暗，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沉香气息。
洛时及眉眼弯弯，之前他三月去西湖时，最遗憾的事就是排队的人太多他没有坐船游湖，也没有看到烟雨江南，现在圆了梦心满意足。
“福双，船头和船尾你都不许去，下着雨就在船里呆着。”洛时及怕小孩子掉水里，这里没有救生衣可穿。
平长信吩咐道：“李威，你看着福双。”
福双还没回应，就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时郞，上回听你说新做了茶叶，可否一品？”
“当然，我特意给您带了，有三种茶：绿茶、白茶和红茶，三爷想喝哪种，我来泡。”洛时及从箱子里拿出三个玄色瓷瓶，瓶口系了相应颜色的穗子。
“时郞喜欢喝哪种茶？”
“…嗯，春天喜欢绿茶，茶叶刚出芽尖，鲜爽清香有回甘；夏天喝白茶，有股青草味，还能降火祛暑；秋天喝红茶，性温，加入桂花独特韵味。”洛时及回忆着，“过阵子茉莉花开了，还能做成茉莉绿茶，不过茉莉的香味会盖过绿茶，娘子们会比较喜欢喝。”
“那我喝绿茶。”洛时及身上飘来的竹茶香让平长信觉得是绿茶。
洛时及生了炭火，待水烧至沸腾，手指捏起一撮绿茶放入壶中，茶叶逐渐舒展开来，清水变绿。
“好啦。”随即提着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平长信面前。
“我比较懒，这种茶叶我喝着方便，如果有沸水，直接冲泡就可以喝。”
平长信看着茶汤翠绿清透，放在鼻尖轻嗅茶香与少年身上的香味相似，轻啜一口：“清香鲜爽，除去繁复流程，回归本味，甚好。”
“还有白茶和红茶，味道又有不同，这三瓶三爷拿回去喝着对比。”
“多谢，时郞的铺面可会卖这些茶叶？”
洛时及摇头：“暂时不会，这些茶叶与传统茶相比能接受的人不多。”
平长信见洛时及没有因此不开心，岔开话题道：“时郞，火锅是要怎么吃？”
“就是古董羹，我习惯叫成火锅，托三爷的福能一边吃火锅一边游西湖，又是神仙日子！”洛时及喜笑颜开。
“时郞喜欢吃什么？”
“……啊，我想想，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好吃就行。”洛时及虽然奇怪小老头这么多问题，但坐人家画舫问题多点也没事。
平长信得到了答案却无解，没有特定喜欢的，那就是挑厨娘了，自家厨娘没有少年家的好。
“那三爷有喜欢吃的吗？”洛时及有来有往。
平长信看着他认真道：“我之前喜欢吃老烧肉，自从吃过时郞的烤肉后，才知真正的猪肉美味。”
“老烧肉我家厨娘也会，下次请您来家里吃。”洛时及想着别人请他游湖，他请人家吃肉，嗯，礼尚往来。
“好！”平长信正愁着下次以什么借口去见洛时及，这不就来了。
“大多数人不喜食猪肉，说它味苦，郎中还说它虚肥人，那是猪肉腥臊味太重。其时猪肉富含精华，营养丰盈，能够滋养筋骨，助长发育，实为补益之佳品。也是平常百姓能吃得起的荤腥，容易煮熟不废材，还比羊肉易消化。”洛时及想到猪肉在后世作为家庭主要肉类。
“其实可以从源头解决问题，就是劁猪，我在一本杂书上有看到，说是刚出生十日的小猪进行去势最好，只是会这门手艺的人不好找。”
平长信听着一顿：“……书上有说怎么劁猪吗？”
洛时及突然凑近，平长信鼻间萦绕着竹香，心跳忽的漏了一拍，就听到少年小声道：“三爷，悄悄跟您说，其实宫里去势的太监应该会。”
刚还心猿意马的念头，听到去势二字，瞬间消散。
“……其实兽医就可以。”平长信道。
“我有问过，原本打算庄子上抓小猪崽时找人来做，但是没找着。”
“……我帮你打听一下。”
“三爷，要是这项技术能推广，你吃猪肉就再也不怕有腥臊味了。”
“……嗯。”平长信又转移话题道：“我带了牛肉，时郞是想要怎么吃？”
平长信打开食盒，约十多斤鲜红的牛肉躺里面，四周铺了一层厚厚的冰。
“好新鲜！吃火锅的话，切成薄片，烫几下就能吃！”洛时及口水都出来了，“我来切！”
平长信想起少年杀鱼的样子：“我来，时郞告诉我怎么切就成。”
说着捥起双袖，从竹篮里拿出刀和砧板净洗，洛时及比划着道：“您逆着牛肉的纹理来切，切成这样大小的薄片。”
平长信右手握着刀柄，左手轻轻按住牛肉，手腕一动，锋利的刀刃划破牛肉，每一片都薄厚均匀。
洛时及看着小老头熟练的刀法，都说会做饭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忍不住道：“三爷的娘子肯定很幸福！”
平长信听后把刀放下转向洛时及，神情认真地对少年道：“我未婚配。”
洛时及张了张嘴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怎不能说：三爷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没结婚啊，你看起来还挺骄傲。
平长信不满意少年的态度，看着少年又郑重道：“时郞，我未娶妻，没有侍妾，没有子女。”停顿了一下又道：“也没有说亲。”
洛时及被小老头的态度搞懵了，难道是应激了，因为年纪太大身边人肯定没少念叨，听到与婚姻相关的词，反应就特别大，但这反应好像也有点奇怪。
他重重的点了几下头，看着小老头也认真地回道：“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提了。
平长信看着少年已记在心里，便重新去切肉。待切好一盘后，洛时及用花椒、茱萸腌制做成麻辣牛肉，其它的直接下火锅涮牛肉。
看着面前二大盘雪花牛肉堆得高高的，洛时及开心去准备锅底。锅底是香芸一大早起来熬好的，现在只用加热就成。
洛时及和福双把食材拿出来一一摆好盘，牛肉、大虾、鸡肉、鱼片、豆腐、香蕈、木耳、黄豆芽、笋、野芹菜、韭菜、芫荽、菠薐、菘菜，调料用的葱姜蒜五香粉等，一大桌，看着就让人心满意足。
洛时及拿着一个小碗，道：“三爷，李威，你们想吃什么口味的，我给你们调个蘸料，辣的，麻的？”
李威看了一眼平长信，没开口。
“我要辣的。”平长信道。
洛时及在碗里加了茱萸粉、香油、芝麻、酱汁、葱姜蒜。
“花生吃吗，香醋了？”
“都吃。”
调好后放在长平长信面前，转头问：“李威你呢？”
李威看着平长信微微点头才道：“我跟三爷的一样就好，多谢时郞君！”
洛时及调好后，给福双调了个不辣的，给自己调了个涮肉麻酱。
火锅里的高汤沸了，洛时及夹起一片牛肉：“牛肉像这样七上八下，蘸个调料……”然后送入口中，“嗯，幸福！”
平长信学着少年的样子开始涮牛肉，李威和福双才动筷子。
洛时及看着平长信吃火锅，胡子竟然特别干净，一滴油都没粘，觉得非常神奇，上次吃烤肉的时候他就观察到了，小老头这一本领应该没少练。
平长信看着少年又盯着他的胡子看，早上花一番功夫打理算是没白费。
想到少年喜欢风趣之人，但他并非此性子，但脑子好的人学什么都很快。
随后他便开始分享从平子洲那听来的趣闻轶事，再将那些略带夸张又十分有趣的故事将其添油加醋，倒也逗得少年哈哈大笑。在欢声笑语中，几人刷着火锅，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平子洲未曾预料他无意间分享的趣事，竟成为了平长信用来讨洛时及的欢心。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游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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