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族学校攻略哪吒》鹿眠春

4、梦魇

　　水汽氤氲，化作一团团温软的云。

　　敖丙合着眼，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上，像纠缠的水藻。曾经翻江倒海的龙族法力，现在如同从未存在过。他尝试移动双腿，依然毫无知觉。

　　“哗啦！”

　　机械臂探入水中，托住敖丙的脊背和膝弯，将他从水中捞起。

　　敖丙身体一僵，颇为抗拒这非人的触碰。彻底依赖外物远比陌生的世界更让他难以忍受。

　　彼时，十七握着一块的白色绒巾，擦拭敖丙身上的水迹。

　　【叮！接下来，我将为您详细介绍本世界的核心架构、主要角色攻略以及当前您所处的剧情。】

　　敖丙刚被热水泡软了骨头，还没来得及放松，耳边却聒噪起来。

　　他不虞道：“闭嘴。”

　　系统沉默了，似乎在进行逻辑判断。

　　【检测到宿主指令，执行中。强烈建议您了解基础的剧情框架以规避潜在风险……】

　　“我说，”敖丙连眼皮都懒得抬，“我困了。”

　　他彻底无视了系统，穿上睡袍，让十七将自己抱到了床上。

　　敖丙像回归深海的游鱼，只一翻身，就把自己深深埋进了柔软里。意识沉甸甸的，飞速下坠。

　　什么系统，什么游戏，什么贵族学院……

　　天塌下来，也得等他睡醒再说。

　　-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仿佛要将穿越时空的疲惫和龙宫积攒的懒怠一次清偿。

　　“呜呜——”

　　凄厉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来，紧随其后的是重物撞击的声音。

　　窗外，黑雾翻涌着，遮蔽了天空仅存的微光。无数怪诞的影子蠕动，不断攻击着建筑外墙。

　　怪物的尖啸、撕心裂肺的人类惨叫，还有建筑物的坍塌声交织，如同地狱的协奏曲，狠狠灌入敖丙的耳中。

　　“怎么回事？”敖丙的声音像淬了冰。

　　【宿主，当前触发的是主线序章的关键剧情：午夜梦魇的突袭。这些是LV.1的梦魇兽，它们会……】

　　“你怎么不早说？”

　　【是您，是您自己说的“闭嘴”。】

　　敖丙不语，他看向窗外。

　　梦魇兽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不断膨胀的沥青。黑色液体从它身上滚落，在玻璃上灼出“嘶嘶”作响的焦痕。

　　在它身体表面，无数只大小不一的猩红色眼球倏尔睁开，密密麻麻，贪婪地锁定了床上唯一的目标——

　　敖丙：“……”

　　天真的塌了。

　　-

　　“现在，”敖丙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梦魇兽群已突破学院东区、北区部分防御，主要活动范围集中在宿舍区、中央花园及部分教学楼。】

　　【检测到玩家移动，该玩家名叫苏筱筱，身份为平民转学生。】

　　“苏筱筱？”敖丙拧起眉心，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是的，根据预设主线剧情，现在是天庭反骨F4成员英雄救美的关键节点。】

　　“等等，”敖丙忽得意识到了什么，满脸写着荒谬，“我不也是那什么F4之一？”

　　【是的，您在天庭反骨F4组合排名第二，也就是f2。】

　　“我也要英雄救美吗？”敖丙拍了拍毫无知觉的大腿，他扯动嘴角，“系统，你别忘了，我已经没有法力了。”

　　刚睡醒，敖丙的发松松绾就，霜雪初凝，衬得面容愈发玉琢冰雕一般。淡青色的眸沁着水光，恍若薄雾锁住的山岚。

　　【……】

　　确实，这位不像“英雄”，更像“美”。

　　【无需担忧，根据检测您拥有主角光环。在光环覆盖下，任何极端困境都存在戏剧性逆转的可能性。】

　　“主角光环？”敖丙重复着这四个字，心道，这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是的，主角光环。一种基于小世界运行的幸运加护，其表现形式可能为化险为夷、敌人突发性降智、重要道具恰好掉落……】

　　敖丙的耐心在急速消耗，他打断了系统毫无意义的列举。

　　“说重点。这‘光环’能帮我解决外面那些东西？或者……”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让它恢复？”

　　【正在扫描您当前状态。】

　　【扫描完毕，未检测到任何符合主角光环定义的能量场。】

　　敖丙：“……”又耍我？

　　他几乎要气笑了，强装的冷静彻底消散，“外面在死人，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鉴于当前您的下肢永久性功能障碍及法力缺失，建议让十七护送您前往安全区域。】

　　十七沉默地立在敖丙的侧后方，它的头部微微偏转，作倾听状，无声地等待指令。

　　“让十七保护我？”敖丙没有质疑它的能力，但他被这“被保护”的定位刺到了，“不，我自己可以。”

　　【宿主，我理解您的想法。但您当前的状态是一个瘸子。】

　　敖丙低下头。

　　视线再次落在被丝绸覆盖的腿上，布料柔软，勾勒出腿部毫无生气的线条。双腿搁在床面上，像两件不属于他的装饰品。

　　“轰——”

　　敖丙犹豫间，旁边玻璃窗被撞碎了，化作四散的糖片。梦魇兽从缺口钻进来，通体漆黑，口器中布满滴着涎水的利齿。

　　敖丙甚至能看清上面沾染的血迹，他想起身，却被残腿束缚着，连最本能的躲避都做不了。

　　十七挡在了敖丙面前。

　　机械臂在冲刺中完成了形态转换，前臂装甲敛去，弹出一柄短刃。刃尖穿透了韧性的组织，避开数只血红的眼睛，直抵深处的核心。

　　梦魇兽的嘶鸣瞬间变了，它庞大的身躯僵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身躯从被刺穿的伤口处开始，逐渐瓦解。

　　短短两三秒，骇人的巨兽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十七的外壳上沾染了几点污血，它保持着突刺的姿势，将刀刃缓缓收回臂甲。

　　敖丙僵在轮椅上。

　　今日第二次直面死亡抽干了他的力气，敖丙急促地喘着，视线有些失焦地落在十七身上，又扫过被撞破的窗户。

　　【宿主，房间防御已被突破，此地不再安全。】

　　这一次，敖丙没有反驳。

　　“带我走。”

　　十七的眼睛蓝光一闪，它将敖丙抱上轮椅，“主人，请坐稳。”

　　门外，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灯光忽明忽暗，偶尔有扭曲的黑影从岔路口扑出。

　　十七的反应快到匪夷所思。它推着轮椅在狭窄的空间内做出急转，短刃不时弹出，将扑近的阴影斩成两段。

　　敖丙抓住轮椅扶手，被动地看着十七为他劈开血路。

　　不知冲破了多少阻碍，拐了多少个弯，十七冲进一条向下的通道。

　　这里像是一个小型避难所，聚集着几十个惊魂未定的学生和少数几位教师。他们大多衣衫不整，眼中残留着巨大的恐惧。

　　他们看到了被推进来的敖丙和十七。

　　少年陷在宽大的轮椅，身形单薄，睡袍略有些宽松，掩不住骨子里的荏弱。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只被钉在金属之中的蝴蝶。

　　银白色的机器人伫立在轮椅旁，如同一尊染血的守护神像，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窃窃私语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他是敖家的三少？”
　　“天哪，那个机器人是军用级的吧？刚才外面——”
　　“这种时候，一个行动不便的……”

　　十七调整了一下位置，将敖丙的轮椅推到相对空旷的角落，他站在敖丙身前，隔绝了大部分的视线。

　　敖丙稍稍放松，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安全的环境，以及寻找某些“关键人物”。

　　没有。

　　没有另外几个F4成员的身影，也没有系统提到过的、被英雄救美的平民转学生。

　　疑惑浮上了他心头。

　　按照所谓的剧情，那三个人不是应该在保护“玩家”吗？

　　【根据实时定位反馈，李哪吒、杨戬、孙悟空当前坐标正在高速移动中，目标指向您原先所在的宿舍区。】

　　“找我？在这种时候？” 敖丙垂下眼，“真是‘情深义重’。”

　　【……他们可能在尝试履行保护同伴的职责，虽然行为和与剧情产生了一定偏差。】

　　“职责吗？”敖丙笑起来，近乎自言自语，“让他们找去吧，不用管。”

　　与他何干？他只想离这些麻烦远点，尤其是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刻。

　　【……】

　　系统沉默了，它来到这个游戏沉默的次数尤其多。

　　【警告！关键剧情节点发生严重偏移，苏筱筱当前位于旧生物实验室三楼东侧走廊，生命体征信号微弱。该区域中未检测到任何有效救援力量。】

　　“这关我什么事？”游戏而已。

　　敖丙不甚放在心上，却听系统继续道。

　　【若苏筱筱死亡，将导致世界线崩坏……宿主，您将永远滞留于此。】

　　“滞留于此？” 敖丙的心沉下去。

　　不，他要回家。

　　回到东海，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这是他穿越以来的唯一执念，支撑他忍受着残破的躯壳和荒诞的剧情。

　　可现在，这个系统告诉他，素未谋面的玩家竟然直接关系到他能否回家？

　　“所以，如果苏筱筱死了，我就回不去了？”

　　【是。】

　　周围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敖丙只觉得冰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他几乎窒息。

　　没有法力。

　　没有健康的身体。

　　甚至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

　　他如何去救一个可能远在混乱中心、正被怪物围攻的陌生人？靠十七推着轮椅杀穿怪物群吗？

　　但敖丙别无选择，只能应道。

　　“好，我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