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絮》过儿请你吃鸡腿啦

2、第二章

　　自落霞山归来，沈言便重新打开听雨轩。

　　画案、墨砚、古宣纸，仍如往日陈列。只是一落笔，他才发觉，自己心中那份一向笃定的静气，仿佛被山中某一片花影扰乱。

　　他试着重描山水，落笔却迟滞。那山不再幽远，那水不再清涤，连那细碎花雨，仿佛都失去了声息。

　　铺子开着，客人照来。他应酬得体，谈吐如常，画作也仍得赞誉不断。但画纸背后，画师的心，早已不是旧时模样。

　　直到那日傍晚。

　　他如常收画、洗笔，忽听街角传来孩童呼喊：“药庐姑娘来了！”

　　他心头一震，起身走出铺子。果然，街尾的草铺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夕光中清晰显现。浅绿色衣裙素朴如初，发髻以藤绳轻束，手中提着药篮，正在与草铺掌柜交谈。

　　柳絮，真的来了。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近的，只记得她转身的一刻，眼神落在他身上，轻轻一顿，然后抿唇一笑，恍若风回山间。

　　“沈公子。”

　　他对这声“公子”本该习以为常，却忽觉多了一分拘谨之意。

　　“姑娘下山，是为采药？”

　　她点点头，神色平和：“山上连雨，药庐湿重，许多药材已失效。父亲让我来镇中换些新料。”

　　他轻轻一笑：“原来是天意安排，让你我再见一面。”

　　柳絮低头不语，只用指尖摩挲着药篮的藤绳，眼角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恰逢镇上正筹灯会，街道两旁彩绸高挂，纸灯尚未点燃，却已满目流光。

　　沈言忽道：“灯会将启，不若……我陪你走一程？”

　　柳絮抬眼看他，微有犹疑。

　　“只是看看灯。”他说，语气极轻，“不为别的。”

　　她终是点头。

　　那夜，灯会如期而至。街头巷尾灯火万点，赤橙黄绿之间，光影交错。孩童提灯奔跑，笑声穿巷，老人坐于门前，谈天饮茶，尽是人间烟火气。

　　沈言与柳絮并肩而行，言语不多，却默契十足。

　　他们驻足于一盏盏灯前，那有兔灯、鱼灯、狮子灯、仕女灯，也有山水灯、医药灯，更有以细麻纸剪成的莲灯，灯芯处正飘着微微药香。

　　柳絮看得入神。沈言注视她侧颜，心中不觉轻轻泛起微澜。

　　“这一盏，很像你。”他说。

　　“我？”她回头。

　　“素而不淡，香而不烈，灯虽小，却自有光。”

　　柳絮低头，轻笑不语。

　　走到一处摊前，是镇上最有名的女红铺。摊主见了他二人，笑得暧昧：

　　“哎哟，沈公子与药庐姑娘一道来赏灯，可真少见呢！”

　　柳絮脸颊微红，沈言也只是笑，不辩。

　　摊主熟识沈言，自不拘束，拿出两样小物：“这是新制的香包与荷花灯，要不要互赠一个，图个好彩头？”

　　沈言不等柳絮拒绝，已从摊上取下一方香包，花纹未染色，却绣得极细，是一朵未开的樱花。他双手递出：“与你，算是补偿山中落崖的那段时日。”

　　柳絮沉默片刻，从包中取出一幅折叠画纸。

　　“我没准备礼物……只好拿这个来换。”

　　沈言展开一看，是他初入草庐时画的草庐庭前景象，被她细细描摹了一遍，连香囊的阴影都画得极准。他眼神微动：“你早留了我的画？”

　　柳絮未答，只说：“你画中无我，我笔下不缺你。”

　　那一夜，灯火通明，烟花三两。小镇旧梦犹在，而两人心中，悄悄开出了一枝不惊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