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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番外储仟翊视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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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看着我喜欢的人眼神慢慢恢复清明,归于冷淡,但这个冷淡并不纯粹,里面掺杂了一丝意犹未尽的情丝。最终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和兴味落在我身上,很是新奇,像是在旧玩具身上发现了之前未曾挖掘到的趣味。
裴栖砚总是这个样子,于是我假装好不留恋地站起来,离开房间前说:“对不起,我刚刚吹了风,头有点晕,下次不会了。”
他保持原先的眼神,莫名多了两分笑意,说:“没事,你早点休息,小心感冒。”
在我的暗中撮合下,傅藜绡对冉晨闻一见钟情,冉晨闻也不出意外地没有拒绝傅藜绡,她们在一起了,冉晨闻被傅藜绡圈养着,除去工作科研的大部分生活都分给了傅藜绡,她和裴栖砚见面次数骤减,裴栖砚知道后虽然觉得傅藜绡配不上冉晨闻,但也不好干预什么。
后来的日子里,平静如水。
我以为裴栖砚会对我做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但并没有按照我的预期,我真是想多了。但欣慰的是,裴栖砚最近新增灵感缪斯个数为0,他一门心思扑在创作上,但竟然连一个人体模特都没请,这和往常截然不同。
或许他最近没有涉足人物画?
或许我最初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就应该继续深究下去的。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早一点干预,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裴栖砚画作的风格大变,他的超现实怪诞美学一经问世,满座哗然,斩获多个国际奖项。
那时他刚满20岁,却创作出如此撼世之作,整个画作系列都呈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沉稳。画面荒诞离奇,绘画者的绝望和他素日形象大相径庭。
有人唱衰说裴栖砚未来不会再有超越这个的画作。外界所有的质疑声在《神曲》诞生之际全部消失,裴栖砚又在新的绘画风格里翻越了自己创作的山巅。
我问他怎么抛弃钟爱的巴洛克风格了,裴栖砚也只是说人不能只待在自己的舒适区,要多涉及几个领域。
裴栖砚一个人在英国继续深造,我心里仍是放心不下,基本上一个星期飞英国一趟,有时候甚至几天就飞一次。
有次在裴栖砚再次失联以后,我马上申请了航线飞到英国来到他的住处。
我轻车熟路地推开画室的门,颜料倒在地板上,无人问津。我看到他没有躺在地上松了一口气,裴栖砚伏在桌子上睡了。我把他轻轻抱回房间,我已经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但裴栖砚还是迷迷糊糊中被惊醒。
我柔声抚慰道:“没事,继续睡吧,去床上睡更舒服。”
他似乎是安心了,继续陷入睡眠。
见他呼吸声趋向平稳,我便略微放下心,松懈下来那一瞬间,困倦席卷而来,我不想去客房便守在床边闭眼小憩。
我的睡眠很浅,听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便睁开眼问道:“昭昭,怎么醒了?”
裴栖砚没有说话,我却等来了另一种形式的回答。裴栖砚眼眶里噙着泪,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摔落在我的手背上。我心里钝痛,双手捧着他的脸,道:“发生什么了吗,能跟我说说吗?”
裴栖砚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这样脆弱的模样,他的泪水滚烫,平日里多彩的的眸子此刻却晦暗一片,空洞得让人森然。
上生理课的时候,我记得生理老师说Alpha的信息素能抚慰Omega的情绪,或许这能让裴栖砚好一点。
压抑的哭声带着喘息和气音不断冲击着我的耳膜,很快我意识到此刻裴栖砚需要的是一个释放情绪的肩膀,而不是一个Alpha的信息素。
倏然间,哭声没有任何预兆地截然而止,他的嘴唇动了动。
我分辨出他说的是意大利语。
说完,他如同完成了某项使命一般陷入睡眠,但眉心仍紧皱着。我像一个刚分化的Alpha,笨拙地,一点一点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让裴栖砚睡得更安稳,看着他的眉眼渐渐舒缓开来,我才放心地继续释放信息素。
隔日,他依稀记得我来找他,却忘掉了自己在我面前落泪的事,我也没有提起。
我向公司递了长期假条,想再去英国多待一阵,秦女士知道了还挺开心的,她说:“公司这边还有我和你爸呢,离了你一点事情都没有,你不要担心,你和栖砚在英国要好好的啊。”
裴栖砚知道我要留在这里,有点讶异,但没多说什么。
我觉得自己有点像少爷的伴读,平日里就处理完文件,参与线上会议后就和他出去走走,我让厨师这阵子不用来了,自己亲自下厨。
相处中我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之后除去他上学的时候,其他时候我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他越来越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画室里,那时其他人都当他是不喜创作时被人打扰。而我出于一些小心思总是喜欢进出他的私人领域,譬如画室和藏画室。
我第二次把蜷缩在地板上昏沉沉睡过去的裴栖砚抱起时,意识里的不对劲愈发明显。
我等他醒来后,叮嘱他:“不要太拼命了,在地上会感冒的,以后别这样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呆滞,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道:“啊……哦,好的。”我怀疑他根本没听到我说了什么。
那段时间,裴栖砚的电话经常谁都打不通,信息也不回。有一次,他甚至一连两天都待在画室里。裴栖砚对绘画的痴迷我都懂,但我仍然不放心,也是那次让我下定决心在我们房子里多处安装了摄像头。
摄像头里,裴栖砚经常盯着空白的画纸发呆,画完后的作品在我看来完美无缺,但裴栖砚似乎哪哪都不满意,他肉眼可见的焦躁和不安。
无数次地超越自己是一件极其艰巨的事,而裴栖砚本人完美主义,为了创造自己满意的艺术品,无意中给自己施加了很多压力。
我开始找着借口带他出去走走,但是裴栖砚总是心不在焉的。
他的笑意渐渐减少,我试图让他欢喜起来,在世界各地的拍卖场上买了很多古董画,随后在新建的一栋别墅中专门空出一层放他的收藏古董画。
我听说养小动物能刺激脑内多巴胺分泌,让人挑了很多品相好的小猫让裴栖砚逗着玩。
他看上去好了不少,但我后来才知道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一天,我出去采购,监控发来信息,我看了一下发现裴栖砚回家了,不对啊,这个点他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我的心率有些不对,只好加快采购的进程,尽早回到家。
我最后一次看监控的时候,他进了画室。
我回到家时,顾不上整理东西,想着先去画室看他。
门没有关好,里面传来声音,好像是裴栖砚在跟人对话。
我推开门,画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裴栖砚一个人,他也不在跟其他人打电话。
“昭昭……”我开口叫他。
我叫了几遍,他才动作僵硬地转过身,见到我的第一眼,眼里充斥着茫然,随机转瞬即逝地划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浓墨侵覆。
“赫尔墨斯,圣经曾说有些人死后会下地狱,有些会上天堂,但为什么这些魂灵都来了这里。这里是哪?好冷好黑,是阿刻戎河吗?”
“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他们在乞求回到人间,他们看起来很害怕,他们是默认了自己会下地狱吗。为什么这里还有一个小孩,他为什么不和人群一起哭喊?他好安静。”
“卡戎说他最后会载着他们去所谓的宿命之地。但他还是不告诉我那宿命之地到底是哪里。”
“赫尔墨斯,你……”
裴栖砚面对着我,但他自己却认为自己在和赫尔墨斯对话,说的语言也不是中文,法语中混着几句法语。
这一幕和那天晚上无形之中交叠在一起。
他沉浸在这场交流中,神色恬静,但我从他矛盾的底色中看到了痛苦。
对话落下帷幕,灵魂回归主位。
“储仟……仟?”
……
我后续和裴栖砚说他现在可能需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裴栖砚无语凝噎,看着我很不理解:“我没事看什么心理医生?我又没问题。”
我看着他,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难受,我轻轻道:“我觉得你的压力有点大……”后来我还是把真实情况和他本人说了,裴栖砚呼出一口气,语气无可奈何:“你想多了,我应该是太沉浸,我最近在构思一个系列的画,需要我全身心地去共情,与画里的人物达到共鸣,真切地了解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这点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而且,我的这些情况自己都知道,这……这也算是我创作过程必经的一个流程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里闪着不明的光。
他看着我凝重的表情,让我放宽心,调侃道:“这年头什么人到心理医生那里没病都要整点病,而且他说不定一看我是个画画的,就把我定成什么抑郁症了,不要不要哈。”
“我最近在忙画展,要是我真的被心理医生几句话扭转了思想,我会很难回到创作那个状态上的。而且我真没时间再去花几个小时跟人唠嗑去,这次画展对我来来说很重要,储仟仟。”
他说他们搞艺术的有时候就喜欢自言自语很抽象经常被人说跟个神经病一样,是我小题大做了。
他说什么都不肯跟我去看心理医生,看心理医生这种事需要当事人的配合,所以我没再强迫他。
后来裴栖砚养成了进画室锁门的习惯。
没过多久,《神曲》问世。
裴栖砚再次创造了奇迹。
世界美术史再次留下浓墨重彩一笔,裴栖砚会被无数个后代传颂。
画坛新生代最有天赋的天才这个称号已经辱没了他。
裴栖砚在镜头前宠辱不惊,在我面前也谈笑自如。
他后来说,那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要撑不住了。
过去,他能控制好共情的起始,现在,他大脑的神经像是被人用无形的线牵引着。
他试图抓住这个机会去创造堪比《神曲》的画作,但失败了。
一天,当我再次提出带他去看医生,他莞尔,只是拽着我的衣袖,道:“我去,不过,你不准告诉我爸妈,不然的话,他们以后不准我再碰这些了,那样的话,我会更痛苦的。”
我请来英国最好的心理医生,就诊结果显示为强迫幻想症。
知道这个结果后,裴栖砚似乎想到什么,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即自嘲一笑。
他并没有排斥吃药,积极配合,但情况却没能好转。
裴珈晏没打招呼来了一次英国,裴栖砚躲在裴珈晏背后,对我眨着眼睛示意我不要暴露。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对裴栖砚做出回应。
家里的药被裴栖砚藏起来了,但还是被裴珈晏察觉到了不对,我全盘托出。
当天我们就回了国,裴珈晏立马联系了这方面的专家,家里一个医疗团队将裴栖砚围起来。
那时候,我还没有取得在裴家来去自如的通行证,不能赖在裴家。离开前,裴栖砚叫住了我:“仟翊哥,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强迫幻想症治好了,我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以前的共情本领,那样的话,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会完成一幅作品了。”
“如果《神曲》创作过程中我并没有共情,它肯定是达不到现在的程度的。”
“其实我根本不是外界吹捧的那样,我只是讨了巧钻了空子。”
“昭昭,过来做检查。”不远处裴珈晏喊裴栖砚回去。
“知道了,马上来。”裴栖砚应道,他看着我,微抿下唇,嗓音漫不经心:“算了,你当我没说吧。”
“昭昭。”我喊住他,“不要否定自己,你不要去怀疑自己在绘画上的天赋,你是个很优秀的画家,你对美术的专注,没有人能比得上。”
裴栖砚听了我的话,嗤笑一声,对我摆摆手:“谢谢,听了你的夸奖,我很高兴。”
裴栖砚说他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但是被人盯着,不被允许再去藏画室了,家里的画笔和颜料全都被收起来了,他每天就是晒太阳看书。生活有点无趣,他突发奇想说想养只狗,又看中了金毛,马上就让人送来了一只双血统赛级金毛犬。
我每天都去裴家看他,一开始是借着怕他无聊陪他聊聊天的由头每天去看他,后来强迫幻想并发症更加频繁,裴栖砚这时候总是不清醒,他躺在我的怀抱里,下意识去往我腺体上凑。
“想要……好好闻……”
……
我主动跟裴父裴母说我可以缓解裴栖砚的症状,并拿出我们俩的信息素匹配度单子给他们看。
就这样,我获得了裴家的自由通行权。
一丝光明洒在我们的世界。
裴栖砚的强迫幻想症好转后,自己溜出去玩了,我得知他的航班消息时挑眉,因为我最近在那里也有工作。
我在他后一步到达,他看到我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忪。
晚上回到酒店时,身体的温度不断攀升,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炽热的温度,我挽起袖子,随意扯了扯领带,酒店走廊上安静的过分,手机消息提示声格外明显,我看了眼消息,脚步一顿,少顷缓缓抬起头,看向酒店的房门。
房门慢慢打开,我现在的样子应该算不上狼狈。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我的心跳砰砰加快,受宠若惊的同时带着点难以置信。
裴栖砚正盘着腿坐在床尾,听见门开的声音,有些慌乱地把手机丢到一旁。
黑莓的信息素萦绕整个房间里,几乎要渗透到我的骨子里,月桂叶的辛辣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我的神经末梢。
他是主动的,那说明他是不是肯接受我了?
黑莓跌进鼠尾草的怀抱,月桂叶上的晨露湿润了橡树粗大的树干。
我没有急着问他要个说法,看着他急忙买了机票飞往法国。
但在他和那个唱歌的一起去马尔代夫还闹出新闻的时候,我又按捺不住了。
虽然我这些年囤了不少定制的戒指,但在和裴栖砚再次坦白前我又重新去定制了一个。
虽然有戒指,但这算不上求婚,因为我目前连他男朋友都算不上。
我说,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以一个正当身份。
他说,好的。
*
我们领证了,他主动跟我说提前了日期,五个月后,我们举办了婚礼。
年少的梦变成了现实,故事总如童话般美好。
婚礼开始前,我去化妆室里看裴栖砚,化妆师让裴栖砚维持姿势不要动,我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
直到做好发型,我还没有松开他的手,裴栖砚扭头看我,嘴角的笑带着一丝纵容,他说:“储仟仟,不要笑了,你从进来唇角就没下来过,还有,你笑起来好傻。”
我的指尖轻挠他的手心,道:“可是,我真的好高兴啊。”裴栖砚有点痒,我的唇凑到他的手边,留下一吻,才让他把手抽走。
裴栖砚戳了戳我的脸,笑道:“傻笑也这么帅。”
牧师宣告结婚誓词,我们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了我愿意。
友人说,他还以为我们会在誓词搞最近比较流行的违背人类本能,忤逆天性的类型。
为什么要违背人类的本能呢?
我和我的Omega丈夫ao信息素匹配度可是百分百,良缘天定,我们互相吸引,永远相爱。
裴栖砚后面也在床上承认他对我是生理性的喜欢,他遵循自己的本能去爱我……
我一直觉得信息素在我们的情感之中起到的是催化剂的作用。但我相信哪怕没有信息素,我们仍会走到一起。
结婚这件事安抚了我之前缺乏安全感的心,我想,我不会让婚姻成为裴栖砚飞向远方的枷锁,我不会束缚他的灵魂。
*
今天是我和昭昭结婚的第36天,天气晴。
昭昭今天晚上应邀参加晚宴,我去接他,他有点喝醉了,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他嘴里一直呐呐地夸我好看,还一直亲我,亲完就窝在我身上睡了,他香香的,头发蹭得我脖颈好痒,婚后生活幸福在此刻具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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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和昭昭结婚的第61天,天气多云。
昭昭和我结婚后比较喜欢风景画,也没有新的缪斯。
有个斯拉夫血统的Alpha写了好多封信给昭昭自荐当他的缪斯,我一点也不理解这种行为,这还不是更过分的,他不知道哪里要来的昭昭的联系方式,打电话想要约他见面,我对这种癞皮狗的行为很是唾弃,写了那么多信还没得到许可,能不能适可而止,对自己有点清醒的认知。可能是他发送的邮件太多了,裴栖砚注意到了他,于是公事公办地回了一封邮件拒绝。
*
今天是我和昭昭结婚的第63天,天气阴。
昭昭今天被郁见罗约出去采风了,没有去工作室。郁见罗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因为那个Alpha居然还敢跑到昭昭的工作室来试图偶遇,简直道德败坏。听说郁见罗和俞家的继承人在一起了,挺好的。
我和昭昭马上要百天纪念日了,我有点担心这个Alpha要搞事情,要不要做点什么呢。
今天是我和昭昭结婚的第64天,天气中雨转晴加雨后彩虹。
昭昭今天在外面竟然还和那个Alpha“偶遇”了,那个Alpha很热情,但我看出昭昭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兴趣,心里有点小窃喜。
虽然如此,但我晚上还是抱着他问我和那个人谁更好看,昭昭说我不用自降身份和他比。
他的手攀着我的肩,说了很多遍喜欢我,喜欢我的信息素,喜欢和我做,还说我技术很好,和我做很享受。
今天是我和昭昭结婚的第100天,天气晴。
我们提前到斐济度假,这次纪念日意义非凡,正好莫奈的一幅画在纽约佳士得拍卖,我就买了给昭昭当礼物。我又定制了一枚戒指,昭昭说戒指太多了,让我以后不用再定制了。感觉定制戒指已经成了一个爱好亦或者说习惯,我想要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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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祝暗恋的人能勇敢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们还是青梅竹马的时候,圈子里都默认储裴两家会联姻,我和裴栖砚门当户对,彼此都是对方最好的选择。现在我们俩在旁人看来,如胶似漆对。
事实也确实如此。
裴栖砚的终生合法伴侣是储仟翊,而储仟翊的爱人永远只是裴栖砚。
我爱你,这句话有点宽泛。
我爱你,昭昭,裴栖砚。
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