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劫》乐姜

2、谋反

　　某日，林笙正在大殿处理政务，见那太监总管在旁边来回踱步，晃得他心烦，便放下手中朱笔，问他：“德福，你有什么事？”
　　德福来到林笙身边，欲言又止的模样真让人着急，他思考半天，想着怎么说才能让皇帝听进去。
　　“陛下，恕奴才多言，常山王初封就掌兵权，恐怕不合适。”
　　林笙抬眼看他，眼底已经隐隐生出怒气，德福浑身一僵，硬着头皮说道：“近日朝中多有谣言，说常山王急着挂帅出征，是为了积攒势力，收服人心，恐有，有谋反之意啊……”
　　“大胆！”
　　话没说完，林笙的怒斥声便挡了过来。
　　什么谋反，那些兵权分明都是自己硬交给他的。林笙想，他自己的弟弟，他还不了解吗？
　　从小到大，弟弟想要的东西他都会给，所以林笙并不认为他的弟弟还有需要靠谋反才能得到的东西，就算是皇位，他也不会吝啬。
　　他本来就不愿操劳，继承帝位只不过是应父皇之意，倘若哪天林瑾真的开口向他索要这皇位，他也定然会让出去。
　　林笙皱着眉头，他一向温和待人，如今竟气得罚起人来：“念你初犯，杖五十，下去领罚。”
　　德福跪地叩首，自知在圣上面前说错了话，却不肯承认错误，只说：“是，老奴领罚。”
　　林笙坐在书案前，身心疲惫地扶着额头，他不知朝中怎么就传出这样的谣言，看来明天上朝时需要训诫他们了。
　　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没时间让他多想，只好接着提笔忙碌，这一忙就忙到太阳西落。
　　暮色如血，浸透了御书房的雕花窗棂。林笙的朱笔停在最后一份奏折上，那又是弹劾常山王的折子。
　　德福已经行刑回来，正站在林笙旁边，从微微颤抖的双腿来看，应该是疼极了。
　　林笙放下笔，忽然听见宫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宫人们的尖叫声。
　　“外面发生何事了？”
　　话音刚落，殿门被猛地撞开，小太监滚进来哀嚎：“常山王、常山王他……”
　　寒光闪过，一枚羽箭钉入小太监后心，那太监瞪大眼睛，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竟是悄无声息地死了。
　　“来人，护驾！”
　　德福下意识挡在林笙身前，第二支箭瞬间穿透他的咽喉，鲜红的血喷在奏折上，将那谋反二字泡得发亮。
　　同那小太监的下场一样，死不瞑目。
　　德福微胖的身躯在林笙眼前倒下后，他看见殿门外站着整齐的军队。他的弟弟身着甲胄，气宇轩昂，持着他赠的宝剑，剑尖还滴着无辜宫人的鲜血，踏过门槛，一步步朝他走来。
　　西边天际泛着诡异的橘红，像是被血染红的晚霞。
　　“阿瑾……”林笙踉跄着绕过书案，绣金龙袍勾翻了笔架，“你在做什么？”
　　林瑾歪了歪头，寒意爬上他带笑的唇角：“皇兄看不明白？”
　　他忽然挥剑劈碎朱红殿门，咬牙切齿地笑了：“我在谋反啊。”
　　“为什么？”
　　林笙大步走上前去，抓住弟弟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玩笑。
　　然而那墨色瞳孔里除了阴冷，再没有别的情绪。
　　林瑾被他看的心烦，突然暴起一脚踹在兄长心口，林笙撞在龙椅上，金冠落地碎成两半，他听见弟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从小父皇就偏爱你，你什么都有了，连皇位都是你的。”
　　染血剑尖挑起林笙的下巴，他眯着眼得意道：“现在该轮到我了。”
　　“来人，把皇兄拿下。”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一阵寒风吹过，黑影闪过，还未看清那是什么，便看见一把锋利的剑抵在林笙脖颈上。
　　挟持皇帝那人带着银色面具，动作干净利落，正是林瑾的暗卫符银。
　　“带下去。”林瑾漫不经心地挥手，“关在水牢。”
　　林笙被拖出大殿时，眼睛还在盯着林瑾，直到再也看不见。
　　水牢的铁门关上时，林笙听见符银在门外轻声说：“主上吩咐，每日割陛下一刀，这是金疮药，别让他死了。”
　　在林笙继位半年后，其弟林瑾篡位登基，改年号为大光。
　　雨声敲打着琉璃瓦，如珠玉落盘，太监总管魏玉垂首站在皇帝寝宫外，任由冰凉雨水打湿他的衣服。
　　“总管大人，陛下宣您进去。”小太监细声细气地通报。
　　魏玉微微颔首，整理衣冠，迈过那道他六年来进出无数次的门槛。
　　殿内龙涎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目眩，屏风后水声淅沥，林瑾正闭目靠在浴池边缘。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只见有人跪在池边，拿起丝巾浸入水中，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那人的面容。
　　恍惚间，林瑾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忽然伸手抓住魏玉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软。
　　“薛祈……”
　　魏玉的手僵在半空，那块丝巾落入水中，很快又被他捡起。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沉默，如同过去六年里的每一次。
　　“陛下，是奴才。”
　　可他终是不甘心，低声回应。
　　水中的林瑾猛地睁开眼，雾气中那双眸子从迷蒙迅速转为清明，又凝结成冰。
　　“是你啊。”他松开手，重新靠回池边，语气里的温度消失殆尽。
　　空气一时静默，只有哗哗的水声，待魏玉擦拭完毕，林瑾从池中站起身，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滑落，噼啦啪啦地打在水中，溅了魏玉一脸。
　　“更衣。”
　　魏玉胡乱抹了把脸，连忙取来早已备好的寝衣，为林瑾披上。他的动作娴熟而谨慎，当他弯腰系腰带时，林瑾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你这张脸……”皇帝用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眼神恍惚，“真像。”
　　魏玉屏住呼吸，感受着那指尖传来的温度与疼痛。
　　“陛下，夜深了。”他轻声提醒。
　　皇帝松开手，转身走向那张雕龙画凤的龙床。
　　魏玉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沉默地解下自己的外袍，然后是里衣，最后是那象征太监身份的紫色腰带。
　　每一件衣物落地，都像是一道枷锁被打开又锁上。
　　床幔垂下，遮住了烛光，魏玉闭上眼，感受着林瑾的温柔，但那不是给他的，是给那个远在寒国，永远不可能属于这里的人。
　　“薛祈……”，情浓时，林瑾在他耳边呢喃，手指插入他的发间，“你为什么不看朕？”魏玉睁开眼，对上那双充满欲望与柔情的眼睛，他想说“我是魏玉”，但六年来，他早已学会在这种时刻保持沉默。
　　云雨过后，林瑾翻身躺下，呼吸很快变得平稳。魏玉静静地等待，直到确认他已经睡熟，才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的腰腿酸痛不已，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他捡起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了回去，最后离开这里。
　　林瑾说过，他不配睡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