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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不想亏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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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新东屋里是个自负,说话刻薄的,也就是因为这个性子,这人从来也不多要什么,只拿自己那份,当然别个也休想占她的好处。
大嫂陈云坐在后排,开口就剜心窝子:“你去当你的大哥啊,几个本领?你能当那两家的大哥,去啊!去叫那两家吸干你的血,你女儿的钢琴就不用买了,也不用出国了,叫佳佳给那两家乡巴佬当奴作婢去。”
这么多年,陈云几乎很少去院子里,她打心眼里瞧不上另外两家。
孟新东开着车,尴尬一笑,试图缓和氛围:“你也别说了,这不是爸临终前的交代吗?要我维护一家子的和气。”
陈云双手环抱,白眼一翻,大红嘴唇一咧:
“和气?可笑不可笑?要这和气,你倒是别搬出院子啊!咱为么子住到市里来,你还不清楚?真以为是局里给了房子才搬走的啊?早些年你二弟和小胡才谈拢婚事,那人就开始在二老跟前要这要那,闹得我进了产房都没个人搭把手,那是会害人的东西!你个不开窍的!”
孟新东分身乏术,只好投降:“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不行?你别气了!”
陈云越想越气,将包一砸,饶是这两万她也不想出:“你也晓得在局里,你手下办事的,都早把孩子送出国念书去了,咱们佳佳怎么办?你晓得我不想叫佳佳输给同龄人,佳佳读书一般般,那我就送她去学艺术,怎么着我也要叫佳佳过得不比别人差,你千万别真当咱家和那两家是一路人,咱跟他们可不同。”
孟新东在局里干了多年,习惯了万事和和气气的那一套。
他清了清嗓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干活吃饭的人吗?”
陈云越发后悔自己找了个性子这般温和的男人,没个主见,还喜欢充大!
她剜了一眼孟新东:“你糊涂不糊涂啊!你那两个指望着你给找工作的弟弟,你想他们的孩子能和佳佳是一个层次的?佳佳将来是要出国的,就算不出国,以后我也得将她托举到北上广去,你以后少叫咱佳佳跟着这些乡巴佬混在一起。”
孟新东无奈轻拍方向盘:“你说话也别太把别人不当人!什么乡巴佬城里人的,我就这点家人了,行,这回我听你的,但这以后各家是个么子境遇,你也万莫再叫我与哪家突然来往起来。”
“犯不着!”
孟家巷拆迁接近尾声了,老孟家三家怕最后一场空,都赶紧签了字。
签完字的当晚,奶奶接了个电话。
不久,老人家一个人在偏屋坐到了天亮。
她擦着爷爷的遗像,颤颤巍巍的从柜子里翻出了几根香,打了半天打火机,没见个光亮。
许久,她捶了下使不上力的腰,又去翻找火柴。
想着先将香插进香炉,却一失手,捻断了一根香。
她不想点香了,只扶着木柜,缓缓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独自喃喃:“你应当还是怨我?我还是错了?我还做得不到位么?你为么子要说那样的话?为么子啊?我是不是也可以怨你了,是你讲的要多照顾能能,我做了,是不是做得不够?但我就是不想亏欠哪一方啊!”
老人家絮絮不休一整夜,直到清晨,见了光亮,她才敲着刺疼不已的头,离开了偏屋。
一早,孟妤楠在梦中迷迷糊糊之际,仿佛听到砰咚的一声。
不久,她撑着疲惫的身子,来到鸡棚边。
她隐约觉得声音是从这边传来的。
远远地,孟妤楠好想见到地上有一团黑影,借着晨光熹微,她见到躺在地上的老人家。
“奶奶!”
老人家倒在地上,身子凉得不行,胸口滚烫,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呼哧呼哧的低吼。
孟妤楠急慌慌地插了灯,她根本不晓得这是咋了,朝着楼上直喊:“爸,妈!奶奶出事了!”
再一低头,孟妤楠见老人瞪着眼,双眼越来越红,身子开始哆嗦起来,舌子无力耷拉在嘴边,上下牙关却不停地磕碰在一起,眼见牙齿就要咬破舌子了。
她急出一头的汗,无暇多想,就将手放进老人牙关间挡着,留神奶奶莫咬破了舌。
老人还在同自己挣扎着,绷着嘴,口中不愿使力。
孟妤楠的手能感觉到,老人还有意识在抗争,她急劝:“奶奶没事的,不是啥大事,爸爸打了电话,你莫急,莫伤着自己,心里莫装事啊。”
这一说,老人才愿意咬了下去,歇了气,湿了眼。
孟妤楠隔老远听见了孟武勇慌乱地步子,就催促道:“快打120啊!奶奶不晓得怎么了,叫不应,抖的更狠了!”
孟武勇过来一望,就跺脚直叫:“哎呀!你奶奶这是遭了鬼吹风了!”
“么子意思?”
“我先去打电话,你俩别动你奶奶。”
何招娣穿好衣服赶来时,一见地上其情况,就轻斥:“你个蠢东西,你糟蹋自己的手做么子,只两个星期就要开学了,你不读书了?你奶奶这是脑溢血了,去叫梓妹拿个毯子垫着你奶奶的脑壳,莫再随便动你奶奶了,我去给你大伯二伯去个电话,唉!就等着拿钱,又出这档子事,怎么得了,没个安宁的。”
孟妤楠见何招娣嘟嘟囔囔个不停,心里直发凉。
她挥着手将人赶走:“妈!你莫在这里说了,爸!你说清楚了没,要跟医生说这里的路小,车子难得进来,你得去路口接。”
“说了!我去接医生了。”
孟武勇去接医生时,孟妤梓寻来了毯子:“姐,给奶奶垫一下,没大事的,莫慌。”
“嗯,肯定会没事的。”
大概六七分钟的间隙,医生和孟武勇提着担架上来了。
“唉,你们这地儿太难上来了,车子到的蛮快的,就是还得往里走上来两三分钟,还好发现的蛮及时,来,搭把手,一会儿谁帮忙推一下,看样子,不能再耽误了。”
*
三四点的时候,我在包里翻了很久,才摸出一小包速溶咖啡。
冲咖啡的时候,孟妤楠靠过来打趣我:“夜里不睡了?”
我同样笑话她:“什么时候睡好过?”
我抱着腿在床上出神思索的时候,孟妤楠就百无聊赖的看风景。
我早发现了,她几乎没打开过手机,按理说,她如果正常开机,电话估计是要被打爆了。
我预感不好,所以我叫停了这段叙述,没继续听接下来的故事。
长时间大量输入讯息,会叫我头疼。
“什么德行啊,我说你见过这种没教养的女的没?不脱鞋,直接把脚搁床上的这种。”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他背对着我,望着另一个稍年轻的男人,言语间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我反应不及,还当他是在自说自话,他训斥的眼神经过我时,露出鄙夷和恶心。
仿佛就等着我在他的目光里,卑微的,祈求原谅的,羞赧的,面红耳赤的,夹着尾巴放下双脚。
“你听过一个说法没?”我把咖啡放好,刻意没有放下脚,朝着孟妤楠有样学样,故意问。
好在,大学里培养出的默契,从未消失。
我见日光倾泻,光影里,她笑意融融,故作疑惑:“难道是说有一种人没孩子,或者从小没爹,喜欢到处当大爹这回事?”
“你怎么知道!?”
说完,我俩肆意笑了起来。
回首,我也朝那多管闲事的男人,投去鄙夷和不屑的目光。
他捏紧的拳头,在我十分不好的心情中,显得很挑衅,而我就这样盘腿坐着,同他对峙起来。
诉诸暴力,是这群人惯有的行为特征,而我早已在众多新闻里,厌烦了。
当然怕,但不能在我的权利范围内退让了。
那样下去,我们只会越来越没有余地。
好在,他身旁年轻些的男人,表示歉疚的将人拖离了这里:“行了,你怎么在哪里都喜欢多管闲事?这里又不是你家。”
真好,就是不知道这样年纪惯有的礼貌和清澈,能否在漫长的岁月里保留住。
孟妤楠调笑间,故意说:“你看,多出来走走是不是很好,让我打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我朝她抱拳,表示感谢:“多亏你,我感觉是很好,你清楚我为什么不接你电话,我现在不想问原因,你之后会说吗?你还要调整多久,才愿意说说那些你故意避而不谈的事,我都快听出蹊跷了。”
她手中接抛着一个苹果,刻意显露轻松:“会啊,你不是最清楚了,我们相处那么久,你帮我那么多。”
“我这回还能帮到你吗?”
“能。”
*
孟妤楠开学的时候,奶奶回来了。
头几天,孟妤楠没去打扰老人家的休息。
周末,得了空,孟妤楠走进偏屋。
老人独自坐在椅子上,一见她,便惊怒呵斥:“你是哪个?谁准你进我屋里的!”
"奶奶?"孟妤楠有些惊惶,手足无措。
“我是楠楠啊!奶奶。”
“小何啊,你有么子事?”
孟妤楠呆立在门边,彻底慌了:“我是楠楠啊!奶奶!”
“姐,你先出来吧,我同你讲吧。”孟妤梓刚写完作业,听着动静,赶紧拉走纠结的孟妤楠。
孟妤楠拧紧眉头,急问:“奶奶这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