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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闲话处子 ...

  •   火车西行中,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很快就听完了一个人的十年。

      从错落的城市高楼到隐约的雪峰,及黄土大地。

      热闹繁华交换苍凉寂静。

      有时,我同样会觉得很慢,慢到人生如此煎熬。

      终点久久未至。

      我盲目揣测:“我猜你后来的日子好多了。”

      却不想,孟妤楠点首赞同:“是的,只要一次就足够了。”

      “一次干预,就能制止这漫长的霸凌,却等上这么久。”

      *

      这一年的盛暑,多雷雨。

      濡湿和暑热混杂在一处,逼得人心生烦躁。

      人老了,房子也老了。

      孟家巷开始频繁地来了好些生面孔。

      好几次孟妤楠见到这些人在他们家院子里东量西测,进进出出地登记人口。

      一些听到风声的邻居早已翻新好自家楼房,坐等好价;另一些懒得掰扯的邻居,也早早地相中了街上新盖的小区,趁着价好,搬了出去。

      只有生出满头白发的奶奶,既不点头,也不摇首。

      眼见四个小辈守在院子里,拿着文件夹好言相劝:“张大妈,您这房子,您自己看看,您瞧您这墙面,裂了这老大的缝,窗子都没几扇完整的了,这些天,成天的下暴雨,市里头的城门都关了,您就赶紧签了字吧。”

      老人家拿着棕毛扫帚挥来扫去的,也不看人:“你们莫来烦我,我没几天日子活了,就喜欢住这院子里头,你们要想说个明白,就同另外三家讲去。”

      孟妤楠待在屋子里听得真切,那些人说得没错,今年日子不好,连着下暴雨,附近的村镇发了洪水,好几天楼上的瓦片同窗玻璃,经雨水冲着,排着队跳楼。

      “张大妈,您得配合政府……啊!”

      其中一个小辈话还没说完,一片屋瓦就从他眼前砸落下来,吓得他一蹦三尺远,让他险些就得交代在这院子里了。

      “您倒是看看!您这屋……”小辈被吓得还没回过神,不自觉地拉大嗓门吼了出来。

      老人家也不气,扫把一顿,挥了下手:“它这是赶你们了,快走罢。”

      这日夜里,照常扯闪打雷,下着暴雨。

      “咔嚓!”

      孟妤楠听着这声,心想,估计妹妹屋里的窗玻璃又少上一块了。

      想到这里,她望了眼被电光穿透的大红窗帘,心慌地扯紧了薄毯,只想赶紧睡去。

      大红窗帘是何招娣硬要挂的,说是屋后头的坟迁走的头一年,这离得近的屋子里最好挂个红。

      孟妤楠背贴紧斑驳的墙面,脸朝着红窗帘,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忽然,她隐隐约约地望见房门自己缓缓开了个缝。

      门口空无一人,孟妤楠身子一紧,心疑,是风吗?

      但接着,门口传来幽幽一声:“姐…”

      瞬间,孟妤楠从床上弹跳起身:“孟妤梓!你吓死个人!”

      “姐!你别吼,吓死我了!”经孟妤楠一声叫唤,孟妤梓撒丫子的蹿到床上,将自己裹进毯子里。

      孟妤楠将薄毯分了过去盖在孟妤梓身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差点把我吓死,开个门跟鬼来了似的。”

      孟妤梓委屈地从毯子里露出半个脑袋:“你别睡楼下了,我都是捏着胆下楼的,你以为想我半夜里下来啊。”

      孟妤楠扯着哈欠拧开灯:“你下楼做么子?自己不好好睡觉。”

      孟妤梓回想起前天夜里下楼上厕所看见的事,哆嗦了一下,才稍稍开口:“我这是担心你,这大铁门倒了,也不见来个人修一下,现在院子里没了门,前些时候我瞧见过好几个生脸面在门口晃荡,白天还好,夜里怪吓人的。”

      这下,孟妤楠也一溜烟地钻进了毯子里,现下,是俩姐妹贴的死死的,谁都不敢动。

      许久,孟妤楠小声责怪:“你快别说了,你这说的我手脚都发凉,你屋里没见一块好窗子了,这外头下暴雨,你那屋里头下小雨的,还不如同我睡楼下。”

      孟妤梓摸了下脚下的床单,又看了眼孟妤楠腿上的一小块疹子,皱着眉头:“算了吧,你这床半干不干的,别到时候再起一身疹子,我拿了好些木板子卡在铁杆上,一会儿拿个桶接着雨,床至少是干的,比你这强。”

      “行吧,我同你上去睡,别耽误你明天赶作业。”孟妤楠将毯子拿上,走在前头去寻水桶。

      俩人深夜忙前忙后,总算是能睡着了。

      *

      “老了,老不中用了,补它做么子?”

      这天,终于见了阳光,孟武勇起个大早去补屋顶。

      老人家立在院子里,费力的抬起头去看屋顶上的人,她走了几步,始终看不清楚,直到退到墙角边上才行。

      孟妤楠望着院子里的人,她晓得这是奶奶的背越来越弯,人也越长越小的缘故。

      孟武勇戴好棉纱手套,笑说:“妈,你又不睡楼上,这雨漏进来,都砸脚面上了,可咋睡?”

      “这老房子同我一样,老了,身上的东西丢丢落落的,遭人嫌,换多少新瓦,补多少次这口子,其实没多大用,还不如你们搬出去算了,都走了好。”

      奶奶驼着背,望了眼对面早已搬空了二伯家,幽幽怨怨的念叨。

      何招娣搬来木凳子晒太阳,接过话茬:“妈这话说得对,人活一辈子,能享受早享受,爸走了,妈您得替爸多瞧瞧这外头的好事啊。”

      老人家一掌拍死手背上的蚊子:“我替他看个鬼!老妈子我记不得事了,看不清,也弄不明白。”

      “妈,你这是头又疼了?”孟武勇听见这话,还以为是老人家犯老病了。

      “你仔细你手上的事,我在同小何讲话,你莫一直叫我,叫得我心慌。”

      孟武勇在屋顶上,一伸脖子,就瞧见老太太居然同何招娣坐在院子里扯起了闲话。

      老人家说着,又打死了几只蚊子:“这少人的地方,虫儿就多了起来。”

      “是啊,你那偏屋里都养多少野猫了,夜里不晓得为么子,叫的人头疼。”何招娣转着眼珠,想着心里的事,引着话头。

      老人拿出蒲扇在腿上拍了拍,也不看何招娣,眼睛一闭,晒起太阳:“争地盘撒!人没了,他们不就当自己是个东西了,都想争着做主啊。”

      何招娣听了个明白,没意思地挥着扇子,朝着屋里坐地上玩闹的俩人嚎了一嗓子:“你俩别闹了,过来陪陪你奶奶。”

      “哦!”

      俩姐妹看清楚了何招娣的脸色,识趣地搬来竹床,安静的躺在上面,听着大人们唠闲话。

      “让她俩来干啥,天热,在里头玩就行了。”

      老人烦躁地转了个身,心里晓得一会儿多少又要提到分钱的事,就头疼不已。

      安宁不了多久,突兀的,老孟家屋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嚎声,一下子吸引住了一院子的人。

      何招娣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凝神听着,像只警觉的鹰:“你听!听见了没?妈,你听这屋后头的动静。”

      “唉,孩子在呢,你别说了。”老人明白是怎么个事,一蒲扇打在何招娣身上,嫌恶的提醒。

      何招娣眼睛一眯,小嘴一撇,十足把握道:“这鬼叫声,肯定是张皮蛋又在打人了,就是不晓得这又是为啥?”

      老人家日子太清闲了,经不住问,一下子就被勾起来话瘾:“她屋里的男人是个狠人,本来这女的是跑了的,现在不是这片要拆了,她才回来不肯走的,又没离,回来拿点好处也不是不行。”

      何招娣见终于提到了钱,装作晓得了了不得的事,嚷着:“还要钱?妈啊,你是不晓得,这女的不是个省心的,原先我看她同我一样是外地的,还帮过她,哪个晓得,我一问张皮蛋,原来他老婆不仅是破鞋,还是个到处骗人的骚货,爱玩的很,现在回来要钱,肯定会被打死啊。”

      “唉哟!你莫讲了,现在的人,肚里不死人就行,你这嘴注意点,娃儿还在这儿呢。”老人家受不了,扶着疼痛不已的头,试图喝止住何招娣。

      可何招娣望了眼俩姐妹,压根儿不在意,越说越起劲:“大姑娘了,听听也没么子问题,做女儿的,不都是从小教育身子要稳当么?你莫说么子肚里死不死人的那么夸张,你可晓得老张他那老婆外边玩了不晓得多少个了,都不是处了,还想要钱,真不要脸!”

      老人家斜睨着何招娣,起身把话挑明白:“就是身子要稳,你也等她俩到了结婚的年纪,再提这事不行?你非提人家屋里的事,话讲的这么难听,我还不晓得你是跟我点你二嫂么?么子处不处的,不过都是生意,你非要这么说,娃儿能受得了?也不避着点,莫到时候影响了娃儿的性子。”

      何招娣扇子一搁,叉腰提气:“这周遭都快搬完了,人家的生意都谈妥了,咱家的呢?您说要等大哥回来,多少说说大哥是么子主意?反正不按人头来,我是不会同意的。”

      老人家拖着板凳远离令她心烦的何招娣,来到俩姐妹身边,咕哝着:“我老妈子倒没觉得按人头来不应当,你家也是困难,都是应该的,但你们三家要争起来,我可不管,我吵不动了,你们谁赢了谁做主,就像那后头的猫王一样,随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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