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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次回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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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温蔓第一次陪长贵回家。她穿着蓝色工装风的中长款棉服,下身是黑色加绒的打底裤配了黑色短裤在外,再搭配上老同学月月从英国出差给背回来的其乐黑色切尔西短靴,因为这样的搭配会显得矮小的她稍微高一点。长贵是名副其实的长贵,他很高,足足有188厘米,高大而帅气,黑色有形的浓眉加上大大的眼睛,精致立体的鼻子,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为了显得和他协调一些,所以温蔓经常会花点小心思搭配自己那些并不算精美甚至是稍显破旧的衣服。
长贵一早便坐上地铁来到温蔓租住的小区门口等她。房子是温蔓和一位更加小巧的女孩租住的,所以他也不太方便进屋。他抬头看着这个建于1985年的小区,红色的砖楼是天津市区最常见的居住环境,也被称作老破小,这种砖楼的户型基本就就是40平米到60平米之间,一梯三户居多,楼道窄小而陡峭,隔音很差,有时候甚至能听到隔壁电视机里香丹青颗粒的广告。看着温蔓穿的蓝蓝黑黑的从小区里走出来,他过去牵起她走向地铁站。
从这里到长贵的家里,要去华山里地铁站坐上1号线在下瓦房站转5号线地铁到金钟河大街站再转6号线到南何庄地铁站,这次长贵会打滴滴快车回到村子里,平常他回家都是他父亲接他回去的。滴滴司机是一位5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着长贵伶着一些礼盒,带着个年轻的姑娘,一眼便猜到这是男孩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见父母。司机跟长贵说道,你这带女朋友回家连辆车都不买嘛,以后多不方便。温蔓插嘴道,没关系,马上就买,我陪房子陪车嫁给他。司机笑道,有个有钱丈母娘也不错。
温蔓27岁,是一家事业单位的会计,刚毕业的时候也在企业工作过三年,从出纳做到会计,处理过许多繁琐的工作。然而她的原生家庭连完整幸福都谈不上。温蔓的父亲是一名曾服役8年的退伍军人,从部队回到农村后娶了她的母亲,生下两个女孩后,曾患败血症,差点没了性命,本就不擅赚钱再加上疾病的打击,基本成了村里的闲汉。温蔓的母亲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下面有4个妹妹,虽然是老二,却从小承担起了大部分的家务,老大是姥姥与亡夫的孩子,据说是结了婚,怀了孕,那个男人去当兵,死在了外面。姥爷当时当了十五年的铁路兵,回到家乡,家里所剩无几,经媒人介绍,便娶了带着肚子的姥姥。在操劳中度过童年的母亲,强势而怨气满满,与不思进取的父亲争吵不休。终于在一次争吵中,父亲打了母亲,母亲回了娘家,要离婚。最后经调解,还是没离。伤心失望的母亲把人生最大的期待变成生出一个儿子来,然后有了温蔓,结果又是一个女孩。母亲大失所望。因生下来差点夭折,父亲把这失而复得的女孩当成了手心里的宝贝,应了家乡一个特有的一个名词,叫做老闺女,意思是家里最小的女孩,是父亲的心头肉,从小被爸爸宠的不行的那种。就在这种贫穷而复杂的环境下长大,温蔓知道没有钱是不行的,所以大学毕业后努力工作赚钱,在26岁时付了首付买了一套小房子。现在的她正攒着每个月的工资和出租小房子的租金准备在自己结婚前再买辆代步车。司机这句调侃让温蔓心思飘远,没有搭话。
长贵是家里的独子,上面有一个姐姐。据说早年间他父亲包砖厂赔了钱,家里遭了难,一家人吃苦受穷了好多年才供到他211院校硕士毕业。姐姐已婚已育了,此时他刚毕业一年多,换到了第三家单位,做锂电池研发。还没买房买车的他,此刻有点被司机的话戳心吧,所以也没有说话。
车开进了村子,满是红砖的瓦房,道路也是红砖铺的。初冬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的味道,这是两个人都很熟悉的炊烟。错落的电线杆,数不清的电线,上面落着几只缩成一团的小麻雀,气氛氤氲。
下了车,温蔓随他进了院子,典型的农村院落,高高的院墙,红褐色的大铁门,院内左边是西厢房,三小间,正南方是三大间算正屋。这会儿长贵的父母正在厢房内看着电视等他们。老两口看到温蔓,热情的招呼他们进来。长贵的父亲有1.9米高,是看起来很温和的人,长贵的母亲却十分矮小,有着和长贵一样的小麦色的皮肤,也是浓眉大眼睛,尖下巴,温蔓好像看到了长贵的基因来源。厢房内有些居住过的痕迹了,但正房很新很干净,农村人大抵是这样吧,长辈住偏房,把正房留给儿子结婚用。长贵的父亲不好意思太和温蔓亲近,远远的陪着,长贵的母亲和温蔓拉起了家常。长贵的母亲说道,我的姨父是你们隔壁村子的,叫孟星。温蔓接话,说我父亲叫孟杰,这样看来我比长贵大一辈儿呀,转头看向长贵,戏谑道,那你应该叫我姑姑呀。
长贵并没有答话,长贵母亲也一阵沉默,温蔓不免有些尴尬。
长贵的父亲这会儿提出来一起去村子附近的一个生态庄园吃饭。大家便收拾了起来准备出门了。长贵父亲的车是一辆早年间的吉利,银色两厢,手动挡,看起来有些年月了,起动的时候甚至有一些低沈的轰隆声。开了不远,到了庄园。是一个企业开发的室内园林景观,园内有一些热带植物,小溪流水之类,后面是餐厅,可以点菜吃饭。长贵的父亲招呼两人去看看菜单,说喜欢吃什么点什么。正在温蔓挑选哪道菜比较便宜的时候,长贵的姐姐带着老公和女儿走过来了,温蔓热情的过去打招呼,叫道,姐姐。他姐嗯了一声,然后脸色就沉了下来。温蔓不明所以,觉得可能是看自己矮小偏胖,不算好看,配不上她弟弟,或是看起来精明厉害不好欺负吧。然后大家各自在园内转了转,长贵陪着温蔓,两人也没有说什么。后来吃饭的席间,长贵父亲提出来,不行你们把我那辆车开走吧,温蔓摇了摇头,没搭话。因为长贵姐姐一直黑着脸,所以这顿饭大家也没有吃好。饭后回了长贵家里,长贵母亲给了温蔓两千元现金,说是见面礼,长贵的姐姐也给了一千元。温蔓想推脱,长贵把钱塞进了温蔓包里。
后来,长贵姐夫驾车把两人送到了离家最近的公交站。两人等着公交,温蔓脸色并不明朗,长贵也不曾说什么。坐上了804路公交车,再倒了地铁,回到了温蔓租住的小区门口,长贵才说道,这下可以,去这一趟能挣三千块。温蔓敷衍的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长贵与温蔓是高中同学,他们就读的学校是区内的第二中学。与名称很相符的存在,第一中学是中考录取分数线最高的那个,而二中自然是仅仅次于一中的。这里的同学大多数是踏实肯学的农村孩子。温蔓却显得格格不入一些,她觉得应试教育下的学业是枯燥的,她会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为了走出农村,可以去大城市工作生活而已。虽然她并算不上天资聪颖,但在天津这种高考相对容易的地区,考上一所正经本科对她来说也是不费力的。温蔓有五个姨妈,三姨和五姨是小学老师,分别嫁了一个远洋的船长和粮食局的会计,四姨是乡政府的科长,也嫁给了一个机关的大学生。虽说这些在城市里看起来也不过是工薪阶层,但是在农村人眼里,已经算是富裕能干的家庭了。父亲家里也如出一辙,大姑姑学了医,当了护士,嫁给了交警支队的队长,大伯伯也学了医,当了大夫,余下的五个姑姑虽然也没考学分别嫁给了农村人,但生活还算顺遂。温蔓的母亲因自己没有生出儿子来而日日抱怨,每日跟每个人诉说着自己没儿子,过着不高兴,导致三个女儿敏感而自卑,再加上人心难免势利,在大家庭中这三个女孩自然是最不受长辈们重视的。从小她和三姨家的表弟一起从外面玩回来,姥姥会热情的招呼表弟过去,说姥姥给你钱去买肉包子吃呀......类似这种记忆对她来说是普遍的。所以温蔓的父亲从小便教育她不要多跟别人往来,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同于她家乡的亲戚和村民,这里的同学单纯而友善,得到了同学们的尊重和热情的她深深的喜欢上了这所高中。此时的母亲虽然表面上改变了对温蔓的态度,但她心里明白,母亲只不过是把自己看成给她养老的希望,人家晚年的血包而已。每月放假回家的时候,看着母亲阴沉着脸,买些肉馅回来蒸一些肉丸,便知她在心里怨恨这个自己本就看不上的姑娘还能出去上学,享受她的美好人生了,而自己却要在这贫穷的农村苦苦挣扎。
长贵的童年经历也并不美好。他父亲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上面有三个哥哥,还有姐妹三个,家里只有他上到了高中。母亲是姐妹四个,兄弟两个,姥姥说是早年间的童养媳。这两个村子更偏僻,也更贫穷一些。长贵也跟温蔓提起过,父辈们小时候还会挨饿,出去小偷小摸一些吃食。父亲便从小顾家而肯干,年轻时候也赚下一些钱。长贵小时候也是能有零花钱的孩子,每每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钓鱼,河里游泳也是很恣意的。后来在长贵13岁时,父亲包砖厂赔了钱,2003年左右的光景,赔了四十几万,瞬间家里遭了难。找亲戚朋友们借的钱还不起了,家里每每坐满了要债的人。后来也有报警,去法院告状的,他也目睹了父亲被警察带走的情景。日子最难过的时候,母亲也想过离婚,但是最后还是没离。后来父母靠种田打工还债,眼看生活无望,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家里唯一的儿子身上。父亲把长贵关在家里学习,来找他玩的小伙伴都被赶走了,母亲更是每天诉说生活的不容易,让他一定要争气,经历家庭变故的他,胆小而内向,他也如父母所愿,考上了高中,遇到了温蔓。
那是2006年的夏天,两人都被分到了高一九班,一个55人的班级里,班里分为走读生和住宿生,走读的大多数是镇上的孩子,而住宿的自然就是农村的孩子了。与别的学校不同,食堂是学校自己经营的,宽敞而明亮的餐厅,唯一不足的是没有椅子,让大家站着吃饭,大概是校长觉得高中学业紧张吧。每每食堂的雇员总会拿刷碗水擦桌子擦地吧,所以整个食堂有一股油乎乎的味道。饭菜分为两元一份的和四元一份的,两元一份的一般是西红柿炒鸡蛋,很少能看到成块的鸡蛋,炸萝卜丝素丸子,炒白菜或是其他的应季蔬菜,总之看不到荤腥了。四元的饭菜就可口多了,宫保鸡丁,鱼香鸡丝,素烧茄子,红烧鱼等等,但是每天只有一个菜供应。四元菜的大厨手艺很好,以至于时隔多年,好多同学还是会想起那时候饭菜的味道。温蔓吃不惯两元饭菜,自然的选择了四元的饭菜。但打饭成了难题,排在四元饭的两列队伍,清一色的男生,胖子。在食堂吃饭的大多数是住宿生,80后的农村姑娘们甚是节省,导致了这种现象。温蔓与两个女同学一起扛着压力站在了这两列男生身后。这种压力,或许只有农村人才懂,因为在乡村里,总有一群一群的,或男或女,盯着别人家的闺女或是媳妇买了什么,谁家吃喝了什么,继而发出议论,谁家的谁谁不过日子,好吃懒做之类。但是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很快四元饭菜的队列里女生越来越多,到了温蔓上高三的时候,几乎两列都是女孩了。后来的孩子们更是提出来两元饭特别难吃,学校也人性化的新开了两个三元饭菜的窗口,菜色是蒸鸡蛋羹,有肉片的炒青菜之类。只是学校的一个组长,指着我们骂道,你们这饭还不能吃了,你们知不知道,早些年,还有学生带一瓶咸菜,每天只买馒头吃!我们一脸懵圈,默默的当起了别人情绪的垃圾桶。
温蔓和长贵同为住宿生,温蔓初见他,只觉得这个人好高好瘦,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歪歪扭扭的架在脸上,薄薄的嘴唇,淡淡发紫,神色黯淡而忧伤,眼睛总是微微闭着的,甚至有点低着头不敢看人,让人觉得他只是个有点想家的孩子。温蔓性格开朗,交到了好多的朋友,每天聊天,吃零食,听听流行歌曲,最后再抄抄别人的作业。长贵则承担着父母的厚望,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桌,每日认真学习。温蔓觉得人生漫长,大家早起晚睡熬上三年只为了考一个大学太可惜了,所以每每开些玩笑,让气氛愉快一些。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对长贵亲切的称呼----我们家长贵。这憨憨的名字再配上他每日学习的刻苦,这轻松的玩笑时常能让同学们忘却一下学业的繁重。后来文理分班,长贵选了理科,温蔓选了文科。虽然不在一个班级里了,长贵每每看到温蔓却打招呼,周围同学也很惊讶如此内向的他竟然会主动和女生说话。
高中毕业后,两人都如愿考上了大学。长贵考入一所211院校,去了武汉,读材料专业,温蔓考入一所济南的二本类院校,读会计专业。暑假长贵便加了温蔓的□□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一些学校和生活。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七年的时间。期间两个人也各有过男女朋友。
直到长贵硕士毕业的第二年,他回到了天津工作。温蔓也刚刚单身了,两人的聊天才愈发频繁起来。然后便是同学间的约饭了,重逢的第一顿饭是有一个共同的女同学三人一起吃的,席间长贵大多与这个女同学说话多一些,温蔓倒显得有些冷落,多年未见的长贵变得阳光自信,比高中时期壮了一些,眉眼间神采飞扬,因长贵所工作的地方是实验室,实验室内大多数外地刚刚毕业的博士或是硕士,温蔓想着二十七岁的年纪也该抓紧成个家了,便主动的说,我会陪房子陪车嫁人,言外之意,希望长贵能帮忙介绍一些同事认识,但长贵貌似没能听懂这言外之意,两人还是每天聊天,温蔓提出要回请长贵吃个火锅,而这次没有叫那位女同学了,饭后长贵还提出一起去看了吴京新上映的电影。大约是长贵太保守,温蔓未曾察觉到他的追求,没有正式的告白,只是他说上大一的时候就喜欢温蔓,只是没能说出口而已,随着长贵逐渐开始主动的牵手、亲吻之类的举动,两人便算是在一起了。
长贵把温蔓送到了小区门口就坐地铁回到单位给租住的公寓了。说是公寓,其实只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新的合租模式罢了。一般是中介从各个房东那里租来房子,然后简单装修,加上隔断,每间房间换成密码锁,然后一间一间的往外出租。省去了年轻人找合租伙伴的力气。
温蔓这一天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但也不感觉到饿。第二天便是周一了。阳光明媚的一天,温蔓坐上滴滴拼车到了单位。单位是个挺大的院子,大门口赫然写着人社局的大字。径直往里走,便是一栋四层楼的办公区域。早饭后,温蔓又坐在工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温蔓担任着一家事业单位的会计,兼任着一家做人力资源的公司企业出纳,还额外帮几家小单位报税。每天早上先把公司业务人员拿上来的发票和支票处理一下,发票入账,支票存进银行。顺便听着楼道的另一端永远的争吵不休。
财务部现在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老科长,快55岁了,大家称呼她为田科长。部门内还有三名事业单位的员工,三名企业合同制的员工,一名行政编制的员工。温蔓和方方是最近刚刚考进这家单位的,欢愉姐姐也同是事业编制。文哥,林姐,章姐是合同制的员工。单姐就是行政编的姐姐了。天津人的普遍称呼,看到男士就喊大哥,看到女士就喊姐姐。
长贵这会儿则在本地一家生产电池的企业实验室里做研发电池的工作。他说会在做实验的时候想起温蔓,会不自觉地笑出来,然后几粒电池掉落,他再一个个的捡出来。温蔓觉得这是他哄她的。他还说,实验后会拿显微镜观察一个叫做变粒的东西,然后量出横截距和纵截距,他觉得温蔓的脸横截距和纵截距是一样的。这句嘲笑她脸胖的话,她觉得是真的。工作的闲暇之余,温蔓也会和同事们提起自己的新恋情。大家普遍都是夸赞长贵的又高又帅。只有欢愉姐姐,扫了一眼长贵的照片,说了句,这人不行。温蔓知道人家不方便对自己的私事多说,也没有追问同事姐姐。
温蔓并没有理会长贵姐姐的冷淡。只觉得成家以后也没多大关系吧。照常和长贵聊天,打电话。温蔓拍了午饭的羊蝎子给长贵看,说是味道不错。长贵回复了一张牛肉板面的照片,说,我这豆皮还是额外花钱加的。这种板面一般只有一点点的牛肉粒,几叶青菜,然后就是面条了。温蔓下午便从网上选购了牛肉,网上的牛肉比实体店要贵一些,质量也好一些,准备周末的时候给长贵做点好吃的改善伙食。
到了周五,温蔓炖好了土豆牛肉,拿保温饭盒装着,坐上了拼车去到长贵住处。当天长贵正好加班,回来的也稍微晚了一些,温蔓在小区门口等他。长贵买了两盒米饭和一盒南瓜饼回来,途中电话问温蔓需要什么,温蔓说带个酸奶吧。
两人一起上了楼,温蔓看着长贵吃光了两盒米饭和一大碗土豆牛肉,食量惊人。温蔓从毕业就胖了起来,所以晚饭就不太吃了。转头看向让长贵带的酸奶,发现是一排养乐多。温蔓问,这是酸奶?长贵答,这不是酸奶吗?
饭后温蔓躺在长贵的床上刷剧,长贵同在天津的读研究生期间的同学杜杰打来电话寒暄。他们聊了些同学们的近况,长贵主动提到了自己新交了女朋友。杜杰问道,你女朋友在哪里工作呀?长贵回答,人社局,合同工,没编制的。温蔓觉得有点怪怪的,事后问长贵为什么,长贵说他这个同学在国家专利局里属于合同工,说你有编制不好。温蔓也并未说什么。
年轻的长贵对饭菜的渴望好似都胜过对温蔓的欲望。只有他吃到可口饭菜时,温蔓才能感受到他的兴奋和幸福感。温蔓觉得可能是理工男,不擅长谈情说爱吧。
这倒激发了温蔓做饭的欲望,每每周五便会带上吃的去找长贵。有时候是整整一锅牛肉炒饭,有时候是甜甜麻麻的鸭货,看长贵能吃的大快朵颐成了她恋爱中最快乐的部分。很快到了长贵的生日,温蔓的舍友正好回家了,她便在住处给长贵准备长寿面了。她做了西红柿炒蛋和土豆肉沫两个卤儿,还买了大虾,做了个油闷大虾。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长贵因为单位有事当误了一会儿吧,此时温蔓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后来回想起来,好像自从那天,温蔓就一直在等长贵,永远的漫长的等待。长贵到了,说是来的时候太饿了,还在路上买了个面包啃了,进小区的时候还跑错了路,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跟溜傻狗一样。温蔓笑着开始煮面条。长贵接着说,工资发了,好少,才3000多块。温蔓说,没关系,慢慢来,有好消息你想不想听?长贵才正视她,温蔓微笑着说,今晚有油闷大虾。长贵笑了,说,那真是个好消息。吃饭期间,长贵妈妈打来电话,他特意表述了,温蔓给他过生日了,给他做了长寿面。
温蔓趁着他生日,想给他填一件衬衫,从网上买了三条款式,尺码不一样的,想着让他试试,方便让他挑一条他喜欢的。快递到了他那里,他正和室友嗑瓜子聊天,温蔓催促着他开着视频试穿了。试穿后,他说道,都挺合适的,都留下吧。温蔓无奈的笑了笑,没说话。因为这三条衬衫花了700多块,温蔓这27岁的年纪里几乎都没有一次花掉700多块为自己买过衣服。看着长贵开心,她也没有扫兴说本来想退掉两条的计划。
很快,便到了温蔓的生日,长贵带温蔓吃了呷哺呷哺的火锅,并且给了个2000块的红包。温蔓笑着问他,这会不会对他来说有点困难。他爽快的回答到,不会。
随着28岁生日的到来,失眠症也更加困扰温蔓了。起初的时候入睡困难,后来甚至有彻夜难眠的时候。但温蔓试图与其和谐共处,每每也是支撑着起来坚持去上班。失眠是从她唯一的闺蜜车祸身亡开始的。
温蔓13岁时,姥爷半身瘫痪了,母亲回了娘家,她便成了留守儿童。此时大姐已经去镇上读中专了,二姐去读了高中。家里只剩下她和一只从她五年级就开始养的猫,一只瘦小的狸花猫,却战斗力非凡,从它很小的时候,周围散养的公猫或是野猫,都会来院子里看它,后来每每它一出院子,就会被大一些的猫追着打回来,等到它长大了,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当了数年领地里的老大,温蔓每日喂它,关系很是亲昵,它也会时常关注主人的情绪,温蔓开心时候它会欢快的在旁边玩耍,温蔓不开心的时候,它会安静的盘坐在主人身边。父亲每晚会回家住,但白天出门干活,也是长期不在家。孤独还是蔓延开来了,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对她来说没有半点滋味。直到遇见七年级的同桌,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却点亮了她的数年光景。
菊妮是温蔓的同桌。个子不高,眼睛大大的,圆润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几乎是无比的瘦,与温蔓相似多的头发,只是发色偏黄一些。她讲话总是很温柔,一看就是幸福家庭才能养出来的孩子,再加上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很是会关心别人。都是正处于豆蔻年华的孩子,两人相聊甚欢。温蔓当然知道菊妮有好多要好的朋友,而自己却只有她一个好朋友。但是温蔓并不计较,能得到她的陪伴,自己已经很满足了。温蔓本就性子急,脾气大,菊妮却每每都能在第一时间让她冷静下来。初中三年几乎只有菊妮倾听了温蔓的一切喜悲。温蔓不知道树洞是否会被填满,只知道树洞会消失。
后来初中毕业,两人去了不同的高中,两人也时常有所通信。节假日的时候,更是必见面的闺蜜。见面也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再后来,菊妮在天津上了大专,温蔓去济南读了个二本。直到温蔓大学毕业,两人才又相聚。
当时,温蔓跟一个不靠谱的高中同学合租了一间房子。租了还没有三个月吧,室友通知温蔓说下周她男朋友回来,要在这里住。温蔓一脸疑惑,咱们这里就一间房子,就一张双人床,怎么住?室友一脸不耐烦的说,就睡一张床呀,我睡中间。
菊妮租住的房子这会儿正搬走了一个姐姐,温蔓可以过去和菊妮睡一张双人床了。菊妮陪着温蔓连夜搬了家。貌似温蔓的人生里,只有菊妮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有了菊妮的陪伴,日子好过多了。两人同为会计,菊妮在一家代理记账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温蔓虽然进了一家大型央企的分公司,但公司亏损,每个月工资只有壹仟柒佰块,此时已经2013年了。温蔓的实习工作工资还有叁仟伍佰元。尽管两个人赚的都不多,但好朋友在身边,租住的两室一厅,还有两个天津理工大学毕业的室友,四个人也住成了大学宿舍的感觉。至少每天下班回家还有人嬉笑打闹的日子是让人怀念的。温蔓的母亲在这时候,正精明似鬼的时时打探她能赚多少工资,每逢温蔓回家,便提前在电话那端大喊,你回家早不说,家里没饭没菜!言外之意吧,温蔓毕业了,赚钱了,该孝敬她了,要带着食材回去做给她吃,要拿自己的工资给她花了,这样她才不算白养这个孩子吧,尽管温蔓早就知道大多数的农村人都是这样养孩子的,但温蔓并不接受这种对待。每每也是大喊的回复她,我没钱。所以毕业的温蔓尽管回了天津,依然很少回家,每每听到室友的妈妈打来电话嘘寒问暖,或是给孩子带的可口饭菜,温蔓不由的还是浑身发凉。
不久后,一位室友搬走了,剩下的三个姑娘找了新的房子合租。温蔓和另一位室友合住主卧的大床了。菊妮独自住次卧。那会儿的工作简单易做,同事大多淳朴善良,上班开心,下班更开心。这已经算是温蔓人生里难得的好光景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三个姑娘经常一起分享单位的八卦,或是其他有趣的人生体验。每每看着菊妮坐在桌子前画着一幅小雏菊的数字油画,最好的朋友在身边,手里的工作能赚钱,这样的日子让温蔓觉得满足而幸福。
好景不长,2015年8月12日来了,当天夜里温蔓已经睡熟,同住的室友回家了,她独自睡在主卧。菊妮还没有睡。只听见轰隆一声,温蔓从床上惊醒坐起。然后发现除了主卧阳台的门崩棱崩棱的响了几声也没有其他情况了。就又躺下了,那时的她睡眠质量还是很好的。隔了几分钟,又轰隆一声,随之的阳台门又跟着响了一下。菊妮怯生生的来找温蔓,温蔓半睡半醒说了句,风吹的有点大吧。
次日一早,两人才知道天津市滨海新区昨晚爆炸了。菊妮说她边哭边害怕,一宿没睡,今天不去单位了 。温蔓还是坚强的出了门,仅隔了十来个小时,路边的树叶都有些泛黄了,爆炸的是仓库堆放的化学药品。当晚附近的小区玻璃都被震碎了,说是很多人受伤了,在第一次的震荡后,很多人去窗边看发生了什么,结果第二次的爆炸更为猛烈,震碎的玻璃划伤了很多人,遭了难的老百姓当天晚上便下楼另找住处,投靠亲朋好友或是住了酒店,灾后的滨海新区经济也随之下滑。看着处理事故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忙慌慌的,大家也是无心工作。菊妮工作的单位就在爆炸地附近,相比之下,温蔓的单位稍微远一些。
日子还是得照常过,菊妮偶尔的出去相亲,跟适合的人或是不适合的人试着交往。看着菊妮抱着一个黑色的熊本回了家,是最近的相亲对象送的,温蔓看着那个熊说,等你这个相亲对象黄了的时候,我就把这只熊里的棉花拆出来,来装带着我照片的抱枕,哈哈哈哈哈。菊妮说,哼!你休想!然后抱起沙发上的熊本回了自己屋里。温蔓谈着一个早已不那么和睦的男朋友。但是温蔓能感觉到,菊妮不如原来开心了。温蔓准备着事业单位的考试,做着一份工作,还要和男朋友吵架,也没有过多的关心过。只会打趣她,你的身体是大不如从前了,菊妮也假意生气,回怼了温蔓,算是闺蜜间日常的打闹。转眼间,冬去春来,三个姑娘还在下班后一起下楼打羽毛球。一起试穿菊妮新买的春装,还约定着清明假期后一起去吃大盘鸡。意外来了,菊妮坐她父亲开的大货车回家,途中与另外一辆大货车相撞,菊妮死了。
温蔓接到母亲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父亲十分担心温蔓是否在车上一起回家。温蔓瞬间崩溃大哭,蹲坐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打车回了家,通知了同住的室友,后来又接到菊妮家里的报丧。但是最终温蔓也没鼓起勇气去参加菊妮的葬礼。只是听说葬礼当天,菊妮的前男友哭的撕心裂肺。
两个姑娘退租了房子。又找到了新的房子,搬了家,开始了新的生活。温蔓说不上哪里变了,但是总觉得哪里都不一样了。以前的温蔓精细的规划着自己的人生,什么时候学到多少东西,进怎样的单位,为了将来能得到升迁的机会。也会督促着菊妮考各种证书。可瞬间全部颠覆了,遇到合适的工作机会温蔓就去入职了,不再对未来做什么规划。
最后一个室友也回家乡工作了。温蔓开始与别人合租。此时的温蔓也觉得租够了,所以开始凑着手上的钱打算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那是一个特别闷热的夏天,走在路上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晚风,温蔓跟着中介看着一套又一套的一室一厅。这种小户型的房子大多全阳,就是卧室和客厅正面朝南,北面靠墙是厨房和厕所,好似一个正方形。有精装修的着急出手的,也有毛坯房正在出租的。终于看到一套接近南北通透的房子,温蔓就定了下来。说是南北通透,其实只是房子的西边有两个大的飘窗而已。然而房子刚刚买完,之前参加的事业单位考试却传来递补的消息,也就是说温蔓又到市区工作了。又和市区同学租住了房子,入职了新的工作,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失眠症状开始了。温蔓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渐渐缓解这种症状。
到了端午节,这是温蔓第二次随长贵回家。这时候温蔓已经拿攒下的11万又和朋友借了两万买下了一辆代步车。是一辆白色的轩逸,同事们说这款车型对年轻人来说太过老气了,温蔓却跟大家说,你们有些情况不了解,就得是这辆,然后再配上一个颇有些奸诈的笑容。这辆车温蔓是打算给长贵开着的,二十七八岁了,长贵一无所有,温蔓想着让他体面一些,尽管天气已经稍稍的有些热了,但是温蔓隐隐感到长贵对自己总是很冷淡的。便拿出了小心思,好让其他女人看着长贵开着一辆如此老气的车,对他没什么兴趣。长贵开车也并不是很熟练。长贵本就腼腆一些,再加上紧张的时候有些结巴,所以一直话少。至少在很长时间内,温蔓是这么觉得的。
进了长贵家,寒暄了几句,长贵母亲开始下灶做饭。看着长贵妈妈手忙脚乱的开始忙活,温蔓一阵好奇。长贵开始帮忙,这时候长贵父亲也回来了,看了下新买的汽车,也没有说什么。长贵跟温蔓说,我妈都都端不动锅了。温蔓说,那你们家这么多年怎么吃饭的?长贵被温蔓怼了后,说,你别改我,你去煮虾。温蔓白了他一眼,说,你不可以煮?
吃饭的时候,温蔓表示礼貌,夸了一下饭菜可口。长贵母亲马上应声道,不如你做的好吃。大家都没搭话。饭后温蔓在长贵家住了一晚,住在了朝南的正屋里。正屋很大,大约有30多平米吧,靠近南面窗户的是炕,从东面墙一直到西面墙。靠近北墙的地方放了一个电视柜,上面放了一台海信的电视机。
第二天的早饭是前一天的剩菜,长贵和温蔓吃过饭便走了。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但此时,温蔓的母亲没心思关心女儿的婚事,只是每天怀疑自己得了病,今天查心脏,明天查核磁,只有去医院才能让她感受到一点点的安心。这种情况是从温蔓的姥姥离世开始的,她当年扔下了孩子们,三个孩子对她自然没多少在意了,跟丈夫也早已不再恩爱,她没有工作,没有多少存款,她贴了一辈子的娘家,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了,每日忧愁,却不敢言说,慢慢就变成了抑郁症。温蔓说要她们见一下长贵父母的时候,只听见她在电话那端说,不行,天气太热了,我穿不上衣服。长贵开始操持着买房子了。他们全家人商量着吧,买下了一套离他父母比较近的郊区的房子,是新房也是期房,也就是说要开始每月还贷款了,但是房子要两年以后交房。定下房子那天,傍晚的时候长贵来找温蔓吃晚饭。少见的兴奋在长贵脸上出现。这套房子离温蔓工作的地方很远,温蔓并不满意,但看着他开心,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安慰自己道,这份工作自己也本不喜欢,也许以后还会换工作。
长贵每个月要还4200多元的房屋贷款,还25年。温蔓每个月要还2400元,但是温蔓的公积金每个月会缴纳4500元左右。此时温蔓的经济状况倒显得好一些。到了月底的时候,看到长贵就剩50多块了,温蔓还会支付宝转给他300元让他吃饭用。因为这时,长贵刚刚从研发电池的单位辞职换到了汽车研究院,做新能源汽车的碰撞实验去了。两份工作中间有半个月的空当,温蔓说让他趁这机会好好玩玩,但长贵每天焦虑的魂不守舍。这些天,连话都很少和温蔓说。
谈到婚礼,温蔓提出了12万的彩礼。温蔓的家乡彩礼很高,已经有25万的了,市区的彩礼普遍低一些,十万左右吧。长贵大惊失色,说没想到娶同学还要花彩礼钱。温蔓从来不是拖沓的性子,指着房门说,同学一场矫情没意思,要么12万,要么门在那里。
后来,长贵家里还是付了这12万的彩礼钱。两人匆匆忙忙的领了结婚证。在当年的国庆节办了婚礼。婚礼前夕,温蔓的压力很大,因为亲戚朋友们不免觉得长贵没房子没车没存款。同事们有的是同情温蔓,有的是嘲笑温蔓吧,有人表示心疼,也有人问温蔓,这会儿结婚,你要把孩子生在出租屋里吗?温蔓的父母更是连一场婚礼都不肯为女儿办,因为亲戚朋友家一般都是两个孩子或者是一个孩子的,温蔓对原生家庭的失望也是达到了顶端。温蔓怕伤害到长贵,独自承受了这些流言蜚语,但这些委屈让温蔓的失眠更严重了。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和长贵频繁的吵架。长贵后来也说过,那段时间,他甚至想悔婚。
婚礼是在长贵村子里办的。在村子的院落里搭了个小小的台子,举行了一个仪式而已。当天晚上的洞房,在平房的南面正屋里,找了长贵家里的一个嫂子来给铺当天晚上的被子,嫂子抱着一个小男孩过来了。嫂子长得不高,面部有一些突出,眼睛间距离也有些大,淡紫色的嘴唇,脸上的斑也不知道是日晒的原因还是妊娠留下的,脚上稍微带点残疾,给简单铺过人就走了。后来听婆婆提起,长栓嫂子是二婚跟的长栓,前夫一直嫌弃她不好看,她带着一个儿子离了婚,离婚时候倒是通过诉讼分得了一些财产,当然,婆家也彻底恨透了她,终日在村里咒骂,说她拿了婆家的钱财。儿子现在十二岁了,养在她父母家里了。长栓说是早些年娶了个老婆,两人脾气不投,女方便频频回娘家居住,大家劝说他去接老婆回来,再哄一哄,他不以为然,后来终于在老婆回来的时候,说人家,你又回来拿钱了?两人便离了婚,好在没有孩子。
说实话,温蔓也并没有多少心思在这场婚礼上。因为人生中有太多的问题比一场仪式重要。温蔓的二姐在不久前查出来了宫颈癌癌前病变二期。温蔓早就在17岁时就开始月经失调了。一奶同胞的姐妹,面对着相似的症状,温蔓觉得自己的健康也是很大的问题,所以想结个婚,至少有个人可以陪自己,哪怕仅仅是一段时间呢。长贵结婚的理由在多年之后温蔓才想明白。匆匆结束了婚礼,长贵和温蔓去了三亚旅行。
赶早上的去三亚的飞机,从村子里出发成了个问题。温蔓问长贵,能不能找个村里跑黑车的司机。长贵果断的回答,我们村里没有打车的师傅,你自己想办法。温蔓从淘宝的飞猪上定了接机的出租车,花费了150元。长贵姐姐听说了,过来找长贵他俩说,这车太贵了,我从村里打车去那附近,最多100元,哪有这么贵的。温蔓看向长贵,长贵不说话,温蔓也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还是预定的出租车来接。早上四点多钟便起来准备赶飞机了。看着婆婆过来,温蔓说道,我俩这飞机太早了,把大家都折腾起来了。婆婆马上说道,我们平常也这个点起,我们家一直起的很早。温蔓没搭话。婆婆又说,在外面上车下车的注意点儿哈,温蔓说,嗯。
结婚的礼金,温蔓只收到了自己父母的两万块改口费,长贵父母一万块改口费,算起来总共三个姐姐的每人伍仟元。还有一些自己同学朋友的礼金。温蔓本来也没指望过亲朋好友,所以也没说什么。坐上了去三亚的飞机,收到了天津航空特色的飞机餐--豆沙包。飞机上座位狭窄,坐的满满的。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温蔓只听见后面坐着一家三口,夫妻两个,带着一个小儿子。男方说着一口标准的天津话。女方听不出来是哪里人。温蔓听到的情节大概是,家里刚刚卖掉一套房子,拿到的钱女方提出来想买辆贵点的车,男方说,买什么得听我的,因为这钱是我挣得,你明白吗?女方从这里就再也没说话。只听那个男的一直说东说西的。
下了飞机,两个人先去酒店入住了。温蔓刚在房间放下行李,身后便传来长贵的指责,你知道吗?别人结婚的时候岳父岳母改口钱都给好几万,咱们的一个女同学结婚,人父母还给搭钱买了房子。温蔓瞬间情绪崩溃,指着他大喊,你穷疯了吧?!改口钱你父母给一万,我父母给了两万,你还想怎么样?你个没房子没车结婚的死穷鬼,你还想要怎么样!说完温蔓崩溃大哭。长贵被温蔓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到了,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看温蔓大哭,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许久之后,两个人才平静下来。温蔓并不开心的完成了这几天的旅行。长贵举着手机,走到哪里都给自己一家四口的群里发着图片或者视频。温蔓只记得,那个海岛,天蓝蓝的,水也蓝蓝的,到处的椰树和沙滩。打滴滴的时候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东北小哥,介绍着三亚风土人情,说,三亚这块的饮食讲究原生态,就是不论什么,直接煮,有一次我朋友招待我,带我吃特色,白水煮王八,王八都没煮熟,挺好一小乌龟,给人整死了。温蔓被逗的哈哈大笑。长贵脸上却滑过一丝不悦。在离开三亚的那天,长贵发了新入职的单位的第一个月工资,只有五千块。还了房子的月供,也就所剩无几了,租的房子还要月租两千块。长贵羞愧的不敢抬头看温蔓。温蔓安慰他道,没关系,慢慢来,婚礼的份子钱还剩下几万块。
从三亚回来后的温蔓还是很在意长贵的那句指责。觉得自己跟着他已经很委屈了,结果在他母亲和几个碎嘴的农村妇女的背后闲话时,长贵未曾维护自己,甚至还觉得她是有问题的。温蔓感觉不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一丝情感,更提不上为人丈夫的责任感了。尽管木已成舟,但是温蔓心里还是想结束这段本就不该开始的婚姻的。没过几天,长贵的单位正好有三对新人在这个国庆节期间结婚了,为了活跃单位气氛,有人牵头举行了轰趴,也就是同事们一起去提前租赁的别墅,上下三层,可以打台球,唱KTV,玩桌游,狼人杀之类。当天去了大概三十多个人吧,饭菜预定了两只烤全羊,大家还会包点饺子,做点凉菜之类。人到齐了,食材也齐备了,按照领导的意思,还是要个简短的仪式。仪式开始之前,温蔓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儿。后来下楼去到人群中,长贵给她介绍两个女同事,说是单位的销售,两个姑娘,温蔓热情的和两人打招呼,一个姑娘热情的回应了,另一个姑娘瞥了温蔓一眼,没说话,这个姑娘姓蒋,大家叫她小蒋。
仪式开始了,最大的领导没怎么说话,三个组长说了一下,也就是鼓励新人之类。之后做了一点简单的小游戏,最后是分组做饭,分为四组,饺子组,凉菜组,摆盘组,杂务组。各组组员穿上提前准备好的围裙拍个照,前两个组,一个四个人,一个五个人,直到第三组,带头这次轰趴的人急急忙忙来找到温蔓,说,你也在这第三组,温蔓点点头答应了,上台后发现,这组里原本就长贵和小蒋,再没有其他人了。温蔓有点不悦,拍照的时候站在了长贵的右边,离得远远的,长贵自然的靠向了左边的小蒋。大领导见状,大声说了句,长贵,你这站位不对呀!大家哄堂大笑起来。是啊,嫁给愚孝凤凰男的生活就是如此,他永远都会站在别人身边,哪怕是对方只是位同事。大领导当然知道这段婚姻的问题,但能帮温蔓的也只有这一句话了。饭后,大家围坐在别墅客厅的地上玩狼人杀,小蒋也在,长贵牵着温蔓的手坐在沙发上,看大家玩。因为回程的车位子不够了,别墅刚好还有一间空房间,这两个销售姑娘本来打算今晚住下了。但狼人杀之后,小蒋说什么也不住了,把一个男同事从车上挤下来走了。留下大家一脸懵圈。温蔓和长贵一前一后回到房间,温蔓转头问长贵,你和她有关系吗?长贵直视温蔓,果断的回答,没有。温蔓在吃饭的时候已经翻查过长贵的手机了,看了他和小蒋的微信聊天记录,两人加了半个月的微信了,可是却没说过一句话。所以温蔓也信了长贵,说道,如果你出轨了,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挽留你,现在你结婚了,要注意男女关系了。长贵说,知道了。当晚,长贵抱着温蔓入睡,慢慢的在她身上摸索着。
一日中午,温蔓母亲打电话给她,大声喊道,你二姐要买房子,你有多少钱?拿出来给用一下!温蔓回喊道,我没钱!便挂了电话。因为二姐属于招女婿,二姐夫是河南的农村人,家里三个儿子,抱养了一个女儿,穷困的很,二姐夫也是家中老二,家中本意也是给他物色可以入赘的家庭。结婚后马上有了个儿子,两人的经济状况更差了一些,这些年,条件刚好了一些,看着上涨的房价,又要再买一套大房子。温蔓母亲便觉得二女儿成了她的儿子,理所当然的要求温蔓反哺娘家的事情,但温蔓早已独自生活十几年无人关心,她早早就明白自己担不起的担子就不要担,自然不会被娘家掐着脖子喝血。温蔓母亲被挂了电话,怨气冲冲的找所有人抱怨,觉得她们受了天大的委屈。
婚假结束了,回到工作岗位,又要去做妇科手术,一瞬间忙了起来。温蔓在一家三甲医院预约了宫腔镜手术。经过了繁琐的术前检查,当天值班的护士拿着个麦克风在手术室门口说着注意事项。长贵在楼下买了一套煎饼果子,坐在手术室门口专心的吃着。好在手术是全麻的。进了手术室,先输了液,然后上了手术台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被护士叫醒的时候已经做完了。其实这个手术对很多人来说不算疼痛,可是温蔓觉得好痛,或许是心里叠加多年的委屈吧。术后温蔓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只有手术当天,长贵请了假,给温蔓熬了些汤水。后来听说,在知道温蔓做手术之后,婆婆第一时间跑去找医院的熟人询问,这种情况以后还能生育嘛。长贵自然没有照顾温蔓的想法,只觉得自己倒霉,娶了个麻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