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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小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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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阿云唠叨了两天她的无月大人后,松下小河终于见到了阿云口中的神明。
也不是很特别嘛。
无月跪坐在花坛边的蒲团上拿着小耙子松土,嘴里还乱哼着调调;偶尔咳嗽两声,一旁的女侍立马递上了温水,对方喝完后继续自顾自的种着种子,很认真的样子。
现在是正午,日头虽然大但在山上也不至于到炽热的地步,在树荫下反倒是正正好。泉好奇地走近,问到“你在种什么?”
她以为无月在种一些花啊草啊的,毕竟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们就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
“空心菜。”
听到答案后小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无月站起身,从一旁的流水装置处洗掉了手上沾上的泥土,从女侍手中结果手帕擦干净,再次开口“空心菜啊。”
小河大为不解“你为什么要种这个?不应该种些花吗?”
“种花还得等一年两年才能长出来,空心菜只要七天就行,两周后就可以收获了。”
“你很爱吃空心菜?”
“倒也不是,就是想种点什么长得快的。”
小河还是不理解。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无月见她一直站在面前,开口问“你是刚来的吗?”
小河点点头。
“找童磨的话要等到晚上,白天的话随便你做什么。”
小河摇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这倒是稀奇,从来都是教徒们去找童磨倾诉,第一次有特意来找她的“要我来听你讲故事吗?事先说好了,我是不会像童磨那样哭的。”
“不是啦!”说到底,小河也只是听阿云讲的多了有些好奇而已,还真没有要找无月做的事情“就是……就是——哎呀,难道你经常听别人讲什么故事吗。”
无月耸耸肩“偶尔。”
“偶尔是多久?”
“一年里也就一次两次吧。”
这个神明大人一年到头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事情啊“你不是……你不是神明大人吗?平时到底都在做什么啊!”
无月指指身后刚种下去的空心菜“如你所见,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讲故事?”
“才、才不要。”小河感到有些别扭,但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或许只是单纯不想朝这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点的女孩讲自己之前过得有多惨,甚至还有些不相信对方真的是神明的意味在里面。
“那就等晚上吧,会有人带你去童磨那边的。”
比起无月,童磨确实看起来更像是个“神明”的角色。
靠谱多了嘛!小河听着和她同一时间段来的教徒们一个接一个走近他们的教主,一边哭一边讲着些让人们闻之落泪的事情,就算是到现在还没有适应这个教会的她也会动容。不过轮到她时,教主却擦掉眼泪,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你见过小无月啦?”
小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提到这个,但也只能点点头。“她、我是说,无月大人。无月大人今天中午在种空心菜。”
“你多大了?”
“虚岁十七了。”
“这么年轻就来这里了吗?你的家人呢。”
“死了。都死了。因为鬼,听他们说都是被鬼吃了。”
“这样呀……真是可怜的孩子。说起来第一次见到无月的时候就差不多是你这个年纪,有空的时候可以多去找她玩哦,她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小河望着童磨,他明明是在笑着的样子,却让她一点都没有亲和的感觉。
“无月大人她,也是十七岁吗?”
童磨突然笑起来,外围的一些年长的教徒也跟着咯咯笑着。
她有些不明白,但随着童磨站起身,想问的话只能收了回去。
“好孩子,有什么愿望吗?都可以告诉神明大人哦。”童磨来到她身旁,拍了拍的她的肩膀,在小河的耳边低声说道“或者过段时间单独来找我,我会带你到极乐世界去的。”
明明是在夏天,但小河却莫名感到一丝冷意,她搓了搓胳膊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应下的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
“你多大了?”
第二天中午,小河果然在昨天的花圃边找到了无月,她正拿着洒水壶给昨天种下的空心菜浇水。
听到小河突然靠过来小声问她的问题,无月停下浇水的动作“怎么突然问这个?”
“昨天我问他们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大,结果被笑话了。”
“你听假话还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不然我今天来找你做什么?”
无月回忆了一下“从平安时代到现在,你自己算吧。”
够小河掰着手指算一会了,等她算出来究竟过了多久后,无月也把水浇完了。果不其然,小河一副不可能的样子看着她,结结巴巴的问到“七、七百多年,怎么可能。”
“我是神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骗我的吧,净瞎说。”
无月抱着胳膊有些不满地看着对方“问是你问的,我也回答了。那你说,我应该多少岁。”
“……”
小河不说话了,无月说的确实有道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直到无月开口。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
“你的问题真是比堕姬还多。”
“那我能问吗?”
“现在不让你问的话你明天是不是还要来找我?”
小河点头。
“……那你问吧。”
小河在自己一众问题中筛选出来了最好奇的一个。
“你是什么神?”
“天上天下唯一且最伟大的祸津日神。这个称呼怎么样?童磨给我想的。”
小河听后不说话了。
童磨应该是想要吃到她的。
无月感受到虽然说离开但还在不远处躲着,时不时朝她的方向望过来的小河的视线,装作不知道,坐在一旁木质的廊下吃着阿云刚刚送来的从冰格中稍微降过温的水果。其实教会里已经安上了冰箱,但多数教徒们还是会按照曾经的习惯来生活,时兴的电器一类多半是年轻的教徒们在使用。
小河是个稀血,别说童磨,就连她第一次见到这家伙也闻出来了。
“那孩子虽然鲁莽了些,但心眼不坏。”阿云替无月整理好了刚刚因为浇水有些凌乱的太鼓结,坐在无月旁边一边打着抹茶粉,一边向无月解释到“从小家里没有亲人,也没人教。好在比较聪明,自己偷偷上了学,后来被学校的人发现扭着送来了这里。”
“她家人呢?”
“听说是被鬼吃了。她因为贪玩去外面了逃过一劫。没学好礼数之前我会看好她的,也不会让她单独再去叨扰您和教主大人的。”
无月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阿云刚打好的抹茶,有点苦,她果断放下了茶杯捻起一旁的最中饼小口吃着“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人们喜欢将愿望写在花花绿绿的纸上,再找一个高出挂起来,他们相信挂得越高离神明越近,越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他们也忽略了一种可能——神明大人其实并不是很高,反而只能够到那些比较矮的愿望。
无月趴在桌前翻着各色的愿纸,童磨坐在一旁托着脸看着她。
他意识到了无月的神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但奇怪的是记忆还没有恢复。他觉得这是好事,做‘无月’总是比做‘平无月’好太多。
寺庙里来了一只猫,应该是从山下跑上来的。也是,有人的地方总会有些动物过来,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或许有人喂它们,吃饱了这顿就离开;又或者轻轻走来,巡视一圈后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猫也有种类吗?”
无月看小河做了一种什么叫做猫饭的东西喂给了那只花猫,猫吃得很开心,一边吃还一边伸着头蹭蹭小河。
“这只应该是那群西洋老爷们带来的,叫什么我不知道,但花色一看就不是日本猫。”见猫都吃完了,她盛猫饭的碗收起,拿出手帕擦干净,等着一会吃完午饭再顺便清洗干净,抬头问到“我能养它吗?”
“教会里又没说不能养猫。”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出来要养动物,没有立过规矩就是能养。
小河又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但是我可能很快就走了。”
无月问到“你要去哪里?”
“鬼杀队。上次有人和我说可以让我去山下,往大阪那边,想办法过去,再想办法留下来就行。”
“你怎么去?”
“不知道,或许是走着去?大阪应该是很远的地方吧?”
“还好吧。”无月回忆了一下京都到大阪的距离“还好。”
小河站起身“那就行。”
“你要杀鬼吗?”
“他们和说我,只要加入鬼杀队,就能杀掉那些鬼,给家里人报仇。”
“这样啊。”不知道童磨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好别知道,不然她估计今天就再也走不了了“那你快些走吧,还是有点距离的,最好现在就出发,也别和别人说。”
“为什么?”
“你不是想杀鬼吗?自然是早去的好。而且万一有人也想去,不就多了个竞争对手”
“说的也是。”
暮色漫过教会的朱漆回廊时,银杏叶正乘着晚风掠过佛堂的铜铃。夕阳把最后一缕金辉泼在本堂的房顶上,琉璃瓦在暮色里浮起一层暖红,石阶旁的鸡爪枫早已燃成一片火海,细碎的红叶簌簌落在青苔斑驳的石板上。檐角的鸱吻吞住半轮落日,剪影在渐暗的天幕上洇开,倒让檐下那串灯笼提前亮了起来。
最后一片银杏叶掠过经堂的窗棂,晚钟恰好在山谷里漾开第一圈涟漪。落日沉入岚山的刹那,满寺的红叶忽然暗了下去。
“那我现在就走。”小河看了看手中的盛过猫饭的碗,那只不知道什么花色的猫已经趴在廊下缩成一团睡着了“猫怎么办?”
“教会还能饿着一只猫不成?”
“说的也是,那我真的走了。”
“一路顺风。”
无月站起,顺手在她的耳边别了个什么东西。
是一支莲花簪。
等小河回过神,想要将东西还回去的时候,已经见不到无月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