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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嫁功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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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车谭一道同行的还有三名小将。
“臣独孤滦见过三皇子。”
最先到达的小将是簪缨世家独孤氏嫡子独孤滦,表字谙声,听说这位是独孤氏倾尽资源培养的将才,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
这样的人来辅佐一个纨绔,真是屈才。
子车谭这样自嘲,本以为独孤滦也会在默认中略过这个话题,没成想这小将反而答说:“殿下天之骄子,有幸跟随殿下,乃臣之幸事。”
真是出乎意料的回应。
前脚才叫人起身,后脚便又有一队骑兵就位。
为首者下马,向上首子车谭行礼:“臣商阔见过三皇子。”
商阔乃寒门出身,家族没落,一介凡人只靠着自己闯到这个地步确实不易。
子车谭轻抬折扇排口,示意来人不必多礼。
“还有一位是今年仙试榜首,名唤客习,他会在沿途驿站接应殿下。”独孤滦恭敬道,“现下,请三皇子上马动身。”
瞧着侍从带上来的宝马,她轻叹一声,飞身而上。
临行前,子车谭也曾同子车诫阐述疑问。
“此行当真需要这么多将领吗?”
“大勉不缺将才。”子车诫负手而立,“三位而已,若是要护住三弟你,怕是三十个也不够。”
军号长鸣,子车谭握紧缰绳,驾马带众军士前行。
粮草并不与大军同行,子车淳只将各处暗仓地图丢给她,待到金亿城,三百车粮草也恰好完全送达。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投胎的伟大。
任谁看见领兵者是一位持扇少年也会不由自主地诧异。
尤其这人还是被人熟识的富贵公子。
狐朋狗友相继送别,甚至还有花楼姑娘自费前来。
这番阵仗若是换了旁人许是恨不得现下便脱下战袍,躺进温柔乡。
独孤滦与商阔在后头对视一眼,对方面上的无奈实在显眼。
出了城门,子车谭便叫停宝马,命两位小将上前带路,美其名曰是给二人一个锻炼机会,自己反而跑后头空置的粮草车上呼呼大睡去了。
于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被迫去拉载粮草车。
“还真是,特立独行的殿下。”独孤滦想破了脑袋,也不知如何圆起子车谭的各类行径。
商阔倒是看开许多,直言道:“三皇子不过挂名监军而已,陛下只是想为殿下攥写功德以便来日封王,你我尽职尽责些便罢了。”
独孤滦颔首,认真驾马,向下一处驿站而去。
待行至黄昏,子车谭才从粮草车上醒转。
身旁还有几名兵士守着自己,不至于如有所失。
“什么时辰了?”
“回三皇子,已经戌时了。”
子车谭坐起,慢悠悠将身体舒展开来。
商阔在街道手下汇报的情况后,从营地取了两块烤好的馕饼送来:“行军之路简陋,辛苦三皇子了。”
“是很辛苦。”子车谭接过被染上煤灰的烤饼,打量一番后入口细细咀嚼起来。
商阔本以为这难伺候的主子应该会弃作糟糠,谁料反响不错,子车谭跳下车,抱着两块烤饼远离营地而去。
“快入夜了,殿下要去哪?”
“解手。”子车谭笑着回转,问道,“商小将可有需求?一起啊。”
“臣不敢,臣告退。”
比之来时,商阔的步伐快了不止一倍。
我有这么吓人吗?
子车谭不解地咬下一口烤饼,虽说没有好肉好酒相配,但足够饱腹,便也凑合着吃吧。
日渐西沉,子车谭蹲坐在河边,将手随意清洗一番,便预备回程。
谁知刚起身,头上山道便有三两行人路过。
灵力聚起,将法器撒扇变幻成短剑,时刻预备了结这一行不速之客。
“你说我们英勇奋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护佑他们子车氏的江山,功名利禄全被世家大族拿了去,现在还要指派个劳什子皇子监军夺利。”
“小声些,别叫两位将军听见了。”
“现在军中也就两位将军信四百多年前的双星之说了。”
“一个吉星,说白了就是养在庙里供奉的玩意儿,他下凡来做什么?”
“四百多年,一个吉星名号竟叫他享乐四百多年!”
“何必多言,人家没有这个名号也能照样享乐。”
……
子车谭将自己掩藏在一颗足够粗壮的古树后,细细听着他们口中的不公愤懑。
世家大族同气连枝,轻易撼动不了,血脉交杂,只能一点点分而化之。
至于她嘛……
摇扇送来清风,额间细发拂过耳侧。
是不该占用太多利禄。
行过三日,一路安稳,尤其是在客习入伍后,有了这位充沛灵力护体,行军时偶然遇见刺客也不必担惊受怕。
子车谭暗中试过此人,虽说不及她,但也足以于子车谚相匹配。
看来她这个太子胞弟可得加把劲儿咯。
营帐内,三位小将正紧锣密鼓地商议着接下来的行踪。
“还是老样子,独孤滦和我去暗仓接应。”
听见所思之人的声音,子车谭不由得朝那边扫过一眼。
客习一身白衣,在乌泱泱的军营里尤为显眼。
子车谭总是想,若此行要在三小将中死一个,客习当是首位。
“商阔留在原地守好三皇子与众将士。”
那二人十分信服他。
也是,仙风道骨的榜首自然有威望,何况修行之人童颜不老,往后更是大把前程,时光于他们而言不是负担。
不愿多听多思,子车谭回过头继续望月小憩。
无甚顾虑的感觉确实不差,要是没有紧急军情就更好了。
商阔匆匆入内,将密信上报。
“殿下,独孤将军来报说暗仓失窃。”他行色焦心,念着营中恐有叛徒,要对子车谭不利。
谁知上首者绰有余裕,将身一倾,倚靠在软榻上,安然道:“暗仓图只此一份,去查查何人借口进过本皇子营帐。”
“是。”商阔应下,却在行了几步后回转,问道,“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定然矢口否认。”
子车谭悠悠正身,指间灵力环绕:“本皇子曾给暗仓图下过咒,只管跟着灵识走,它能替你寻到窃图之人。”
是哦。
商阔一拍脑袋,他差点忘了这位殿下曾经也是八荒的风云人物,与霸星并列灵力第一。
可惜了。
他暗中打量一番子车谭,天才陨落竟只需一念。
“怎么还不去?”
子车谭突然出声,将商阔的神游打断,立即领命下去办事了。
瞧着他风风火火地出了营帐,子车谭即刻挥手在周遭设下无形法阵,取过衣桁上的玄色斗篷,与商阔前后脚赶到集训场。
灵识绕着一位其貌不扬的兵士转悠两圈,霎时飞入他后脑,叫他吃痛一声。
商阔时刻注意着此处动向,听见响动后即刻抽刀要将人了结。
谁知此人也有不知名灵力护体,疼过一瞬便能自由行动。
赤光打在昔日同僚身上,他丝毫没有顾忌他人性命,只下意识要逃,顺道为自己开出一条生路。
商阔顿住,旋即翻身上马要去追赶。
凡人之躯对上修道者,少说此行也是凶险。
黑袍能很好地在夜里掩盖子车谭的身影,那身矜贵的玄红骑装隐在长衣下,便是叛军也一时没看出她的身份。
前路有突如其来的黑袍,后头有喊打喊杀的小将,他这一路怕是走到了头。
子车谭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将人一剑毙命后,还特意留在原地等候商阔。
林中光影斑驳,商阔一开始还未曾认出子车谭的背影,只看见她身前那具尸身。
“多谢义士相助。”
清风送爽,将子车谭身上独有的熏香气息送到商阔面前。
他猛然抬头,辨别出了“义士”身份。
“三殿下?”
子车谭莞尔,将佩剑从尸身上取下,又在衣料上摩挲两下,以抹除血迹。
“此人你带回去,就说是你斩杀的。”
“这……”商阔不愿冒领军功,试图以理服人,声称自己技不如人。
子车谭轻啧一声,肃然道:“这是军令。”
既是军令,那便不得不从。
“臣领命。”
见人还算识相,子车谭展颜,佩剑又幻化成旧城山水扇,置于腰间。
见此情景,商阔还是没忍住心中疑惑,僭越开口:“早听说陛下为每位殿下锻造了一把好剑,不知三皇子这把……”
话脱口了一半,他似是猛然惊觉自己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遽然跪下请罪:“殿下恕罪!臣并非有意探查……”
子车谭抬手,心中不禁腹诽人皇威严,口中也是很实诚地告知:“它叫山水,剑身刻有七山六湖。”
当是第一次看见子车谭这样开明的上司,商阔起初还有些无所适从。
“最开始我便同父皇说只要一把山水扇,毕竟姑娘们喜欢翩翩少年,哪喜欢终日佩剑的武夫。”子车谭十分自然地说明了此剑来源。
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口中的“武夫”之一还在面前跪着。
这叛徒太过无趣,扛不住一招半式的,子车谭打了个哈欠,就撇下一句回营,自顾自地飞身离去。
独孤滦与客习已在营帐外等候,见子车谭归来,迫不及待地下跪认错。
子车谭是真的有些担心,他们上战场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膝盖疼而一时失手丢掉性命。
“起来起来。”她说这话都有些说倦了,“军营内没有三皇子,各位以同侪之礼相待就是。”
“君臣之礼不可废。”独孤滦谨严,“独孤氏承蒙皇家恩泽,断然不敢忘本。”
忠心归忠心,但到底大氏族还是过于注重规矩,这总叫子车谭没由来地感到不适。
“粮草追回一事可有下落?”迫于无奈,她只得变更对话人。
客习颔首,作为此行公认的最强者,他始终不肯在任何事情上屈居人后:“臣与独孤将军截停了敌军,现已将粮草尽数追回。”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此举不过是干扰行军,拖延战事。”独孤滦接话道,“战局已定,做什么都是枉然。”
“前线局势瞬息万变,凡事莫要咬死。”子车谭摇扇,故作高深,“既然万事大吉,那就各归各位,明早启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