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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途中 ...

  •   夜间行路,白天休息睡觉,这样接连行走了三天,当中也遇到有几户人家,不过两人都绕了过去。

      这样抉择原因是晚上天冷,行走能驱赶身上的寒气,避免感染风寒,也能防止遇到人暴露自己的行踪。

      每日都是吃干粮,喝山泉水,霍凭君早就觉得腹中不适,再这样下去身体怕是受不住。接连几日的夜行也让她的双脚磨出了血泡。

      清晨,她在一处破败的山神庙前停下脚步。庙门早已腐朽,只余半扇歪斜地挂着,露出里面积满灰尘的神龛。

      "今日在此歇脚。"她说着,已利落地在庙后寻了块平整地,搬来几块断砖垒成简易灶台。

      裴淮谨站在一旁,看着霍凭君熟练地拾柴生火。火石相击的脆响中,火苗渐渐蹿起。她将路上摘的野蕨菜和几株野葱洗净,又从包袱里取出最后半块硬馍,掰碎了扔进煮沸的水中。

      "我来添柴。"裴淮谨突然开口,伸手就要往灶里塞粗枝。

      "住手!"霍凭君急忙拦住,"柴要细——"

      话未说完,灶火已被粗枝压灭,只剩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裴淮谨僵在原地,脸上沾着灶灰,模样甚是狼狈。

      霍凭君叹了口气,拨开那些粗枝,小心地捧起尚有余温的灰烬,轻轻吹拂。火星复燃,她连忙添上细枝,火势这才渐旺。

      裴淮谨沉默地蹲下身,学着她的样子将细柴折成合适长短。火光映着他瘦削的脸庞。

      野菜馍糊在陶罐中咕嘟作响,散发出难得的香气。霍凭君撒了把野葱末,又小心地从油纸包中捏出几粒粗盐——这是她最后的存货了。

      饶是霍凭君从前在霍府当丫鬟,府中下人的吃食也不错,这种饭菜只在幼时被拐卖的路上吃过。

      只是如今没什么食材,一路上吃的都是野果和干巴巴的馍片,早已食之无味。

      两人就着同一个陶罐进食,木勺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这野菜糊虽简陋,却是连日来最像样的一餐。霍凭君注意到裴淮谨吃得极慢,似乎在细细品味这粗劣的食物。

      饭后,霍凭君又煮了罐山泉水。她将水分装进两个竹筒,递给裴淮谨一个:"生水不能再喝了。"

      裴淮谨接过竹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夕阳西沉时,霍凭君在庙后寻了处避风的角落铺好干草。十月的山风已带寒意,她裹紧单薄的被子,却发现裴淮谨抱着包袱坐在火堆另一侧,身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清。

      半夜,霍凭君被一阵寒意惊醒。火堆将熄未熄,她看见裴淮谨蜷缩在远处,衣衫单薄得可怜。犹豫片刻,她轻声道:"过来。"

      裴淮谨睁开眼,月光下那双眸子清亮得惊人。

      "冷。"霍凭君简短地解释,往干草堆一侧挪了挪。

      两人背对背躺下,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霍凭君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体温,却奇异地不觉得排斥。哪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这荒山野岭,什么男女大防都比不上活命要紧。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混着山风掠过树梢的声响。霍凭君望着破庙屋顶漏下的星光,忽然想起明日该去寻些新粮——这几日经过的荒村里,或许还能找到些遗落的薯蓣。

      身侧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裴淮谨似乎已睡熟。

      晨露未晞,霍凭君已收拾好简陋的行装。昨日那碗野菜汤让两人恢复了些许气力,但干粮已所剩无几。她望向远处山坳里隐约可见的几块农田,心中有了计较。

      "今日绕道东边。"她指了指那片梯田,"十月该收薯蓣了,或许能找到些遗漏的。"

      裴淮谨拍了拍衣袖上的草屑,难得没有反驳。这几日的逃亡生涯,已让这位贵公子学会了保持沉默。

      两人沿着田埂小心前行。霍凭君眼尖,很快在一处荒废的田地里发现几株未被收尽的薯蓣。她蹲下身,手指如灵蛇般探入土中,不一会儿就挖出三五个拳头大的块茎。

      "那边还有黍子。"她低声说着,已利落地折下几穗,藏入包袱夹层。

      忽然,不远处传来窸窣的声响。霍凭君警觉地抬头,却见裴淮谨正蹲在邻田里,粗暴地拽着一丛作物——那分明是农人特意留种的晚菽!

      "住手!"她急步上前,一把拍开他的手,"你这是要惊动全村吗?"

      裴淮谨茫然地握着几株连根拔起的菽苗,根须上还挂着青嫩的豆荚:"这不是野生的?"

      霍凭君气得险些咬碎银牙。她夺过菽苗,迅速将植株重新埋回土中,又抹平了地上的痕迹:"采豆便采豆,何必毁人庄稼?"

      "我......"裴淮谨罕见地语塞,耳根微微发红。

      霍凭君懒得与他争辩,只匆匆摘了些许豆荚,便拉着他离开田地。直到翻过两个山头,她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停下。

      "生火。"她扔下包袱,开始处理刚得的食材。

      出乎意料,裴淮谨这次竟熟练地垒起石灶,又寻来合适的柴火。火石相击时,他手腕上的伤疤在晨光中格外显眼——那是铁链留下的痕迹。

      陶罐中的水渐渐沸腾。霍凭君将薯蓣去皮切块,又剥出菽米,一同投入水中。黍穗被她搓出粒来,金黄的籽实落入罐中,与薯蓣共舞。

      裴淮谨沉默地添着柴。

      粥香弥漫时,霍凭君撒了最后几粒盐。两人依旧就着同一个陶罐分食。这简陋的薯蓣菽粥,竟比记忆中的任何珍馐都要美味。

      这样又走了两日,能遇到的村落越来越少。先前赶路时还能望见远处山坡上耕作的农人,如今连炊烟都稀落了。

      霍凭君的步履愈发蹒跚。她的布鞋早已磨破,脚底的水泡破了又起,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裴淮谨起初总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这些日子却渐渐走到前头——到底是锦衣玉食养出的筋骨,即便被囚禁多时,底子也比她强得多。

      今晨她的脚倒不怎么疼了,想来是磨出了茧子。昨夜在溪边寻到个破瓦罐,烧水烫了脚,连带着这几日紧绷的神经也松快了些。只是头却昏沉得厉害,眼前时而发黑。

      "前面似有村落。"裴淮谨忽然驻足,山风掀起他褴褛的衣袍,"去借宿。"

      霍凭君刚要点头,忽然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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