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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明日 ...

  •   霍凭君猛地后退三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院墙才停住——这个距离,就算裴淮谨手臂再长也够不着她。

      月光下,她缓缓从衣襟里掏出那块磨得锃亮的铁片。裴淮谨的眼睛立刻亮了,手指从铁栏间急切地伸出:"给我!"

      "不急。"霍凭君将铁片捏在指间转了转,"先说说你是谁?"

      "你什么意思?" 裴淮谨脸色骤变。

      "你先回答我,你叫什么?"

      “裴淮谨。”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

      铁链哗啦一响,裴淮谨收回手,眼神阴沉下去:"这不重要。"

      霍凭君冷笑:"一个连身份都不敢说的人,我凭什么信你?"

      "你——"裴淮谨突然暴起,铁笼被他撞得剧烈摇晃。但霍凭君纹丝不动,她知道这笼子结实得很。

      果然,片刻后裴淮谨喘着粗气坐了回去,腕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他盯着霍凭君看了许久,突然扯开衣领——胸膛上赫然烙着个"囚"字。

      "满意了?"他声音嘶哑,"朝廷要犯,够拖累你了吧?"

      霍凭君心头一跳。这比她预想的还糟,带着个逃犯根本走不远。她默默把铁片塞回衣襟,转身铺开稻草。

      "你耍我?"裴淮谨的声音陡然拔高。

      "睡觉。"霍凭君背对着他躺下,"明日还要干活。"

      身后传来铁链疯狂的挣动声,接着是金属刮擦的刺耳响动——裴淮谨不知用什么在撬锁。霍凭君闭着眼没动,心里盘算着:巡检大人两日后到,那时所有人肯定都忙着,没人管她这么个捡来的还毁了容的丫鬟,守卫最松懈,她可以趁乱......

      "咔嗒"一声轻响,接着是裴淮谨压抑的痛呼。霍凭君悄悄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他正吮吸着被铁片割伤的手指——原来他不知从哪弄到块碎瓷,正试图撬开脚镣。

      蠢货。霍凭君在心里嗤笑。这样蛮干只会让伤口恶化。她翻了个身,故意把稻草弄得沙沙响。裴淮谨立刻停下动作,警惕地看过来。

      两人在月光下无声对峙。

      最终是霍凭君先闭上眼。她听见裴淮谨继续撬锁的声响,却懒得再管——只要不连累她,这人爱怎么折腾都行。

      夜风卷着远处的焦糊味飘进院子,那是沈乐瑶留下的最后痕迹。霍凭君摸了摸怀里的铁片,心想:这裴淮谨若真是朝廷要犯又怎会被人关在这里?这里并非监牢,而是一座偏僻的黑矿,且背后有官府的人撑腰……看裴淮谨这样,不疯不傻但被打成重伤,还被关在铁笼里,显然把他弄过来的人不仅痛恨他”,还十分忌惮他。

      自己逃跑了不要紧,兴许都不会有人追,可若是带上他,那风险就大大增加了。

      第二天,霍凭君照旧被叫起来干活。

      "起来!今日要把所有煤堆都翻一遍!"王婆子的鞭子抽在草棚柱子上,震落几缕灰尘。

      霍凭君抹了把脸上的水,手指冻得发僵。三月的天,井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她抓起昨晚藏在稻草下的粗布头巾包住口鼻,跟着其他女工跌跌撞撞地往煤场走。

      煤山堆得像座黑塔,在晨雾中显得格外阴森。管事扔过来一把铁锹:"丑的负责翻煤!好看的准备明日伺候!"

      铁锹柄上还沾着前一个人的手汗,滑腻腻的。霍凭君站到指定位置,一铲子插进煤堆。黑色的粉尘立刻扬起来,即使隔着布巾也呛得她直咳嗽。

      一铲。

      两铲。

      三铲......

      不到半个时辰,她的里衣就湿透了,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在后腰积成黏腻的小溪。掌心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又磨出了新水泡。

      "动作快点儿!"管事的鞭子抽在她脚边,"午时前必须干完!"

      霍凭君咬紧牙关,加快了速度。铁锹越来越沉,像是要把她的胳膊拽脱臼。有几次她眼前发黑,差点栽进煤堆里。

      日头爬到正午时,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王婆子拎着水桶过来,却只给每人倒了半碗浑水。

      "省着喝!"

      霍凭君捧着破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水里有股铁锈味,混着煤灰的苦涩。

      下午的活更重。管事要求把翻好的煤装车,每筐足有百斤重。霍凭君和其他女工两人一组,用木杠抬着煤筐摇摇晃晃地往板车上运。

      "起!"

      煤筐离地的瞬间,木杠狠狠压进她肩膀的嫩肉里。霍凭君眼前一黑,膝盖差点跪地。身旁的女工也踉跄了一下,煤块哗啦啦洒出来。

      "作死的贱货!"管事的鞭子立刻抽过来,在霍凭君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们不得不重新装筐。这次霍凭君把木杠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多承受了几分重量。一步、两步......板车仿佛永远走不到头。

      日落时分,她的双手已经抖得握不住铁锹。指甲缝里嵌满了煤灰,怎么搓都洗不干净。右肩肿起老高,磨破的衣料黏在伤口上,稍一动就撕心裂肺地疼。

      "十九!"王婆子突然喊她,"去给疯子送饭!"

      霍凭君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厨房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食盒比往日沉得多——看来东家为了明天的巡检,连囚犯的伙食都改善了。

      刚踏进院门,一个陶碗就砸碎在她脚边。

      "我还当你死在外头了。"裴淮谨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眼底泛着青黑,显然一夜未眠,腕间的镣铐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她的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食盒"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爱吃不吃。"

      裴淮谨猛地拽动铁链,食盒被扯翻,菜汤洒了一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当然敢。"霍凭君不退反进,蹲在刚好够不到的地方,"但你先出得来再说。”

      裴淮谨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

      "所以,"霍凭君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你最好安分些。"

      霍凭君今日实在太累,没有心力再去应付他,反正他如今连自由都没有,没法对自己怎么样,索性撕破脸。

      她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声——是金属落地的动静。霍凭君脚步微顿,但没有回头。看来这疯子还是撬开了点什么。

      夜里,西院格外安静。霍凭君躺在稻草铺上,听着裴淮谨那边细微的响动。铁链的哗啦声比往日轻快了些,看来他确实有了进展。

      "明日..."黑暗里突然响起裴淮谨沙哑的声音,"会很热闹吧?"

      霍凭君背对着他,假装睡着了。但她的手悄悄摸上了藏在稻草下的铁片——明天,就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混着隐约的犬吠。霍凭君闭着眼,在心里一遍遍盘算着逃跑的路线。至于笼子里那个男人...她咬了咬唇。各人有各人的命,她顾不了那么多。

      裴淮谨似乎也安静下来。但霍凭君知道,他一定和自己一样,正盯着天上那轮将圆的月亮——明天,就是生死攸关的日子。

      她现在身体疲惫到极致,只想倒在稻草铺上睡死过去。但是脑子却格外地清醒,逃跑......她摸了摸怀里始终藏着的铁片。

      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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