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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四天·悬棺裂谷(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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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厌跳上栈道,接过祝灵正递过来的帕子,飞快地把那只断手拾起来包好。
那是一只左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显然属于一个男性,包裹住半个手掌的袖口看着十分眼熟,只是他们一时都想不起来哪个门派有这样的校服。
血慢慢地洇透了手帕,陆厌轻轻一碰,便道:“还有温度,时间不会太久!”
“追!”师襄立刻道。
从现场留下的种种痕迹来看,这只断手的主人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拖上栈道的,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左手卡在了木楔之中,被拖着他的那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扯断了。但师襄等人追着那个痕迹而来,全程却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响,这个被拖走的玩家很可能已经失去意识了,进一步讲,他是否还活着……都很难说。
这只左手依然留有余温,血也在涌出,说明这一切都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虽然希望不大,但如果他们现在赶上去,很可能还能追上这个玩家和带走他的“东西”。
不必多说,几人动作迅速,已经顺着栈道朝山上跑去。
这条栈道是钉死在山体之中的,半边紧贴岩壁,外侧以几条连在矮柱上的麻绳权作栏杆,跑起来连半点震动都没有,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木料,踏上去时发出的脚步声非常沉闷,几乎连他们自己都听不见。
栈道随山势越来越陡,一侧山壁上悬挂的黑棺数量也越来越多,但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没有半点声响。这种不祥的死寂令人无比焦急,时间拖得越长,受伤的玩家就越危险,众人都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连手上火把的火光都被飞快前进时带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
“停!”
忽然,火把映出的前路竟突兀地消失了,殷炽反应极快,伸手一拦,几个人堪堪停下脚步。
——他们面前的栈道断开了,另一端消失在黑暗之中,但凡再多走半步,就会坠入深不见底的裂谷。
“我去看看。”祝灵正立刻道,话音刚落,左臂便一紧,殷炽的链刃已经以软鞭形态缠了上来,而他跃起一步,整个人已经变作了半空中朦胧闪烁的一团星云,消失在黑暗之中。
很快,那软鞭便由松弛逐渐变得绷紧,最后拉成一条直线,隐隐显示出链子原本的模样来,殷炽不得不站到断裂栈道的边缘,伸直手臂,让链刃延伸得更长。看到这一幕,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栈道断裂的部分似乎已经超过了他们扶摇蹑云起跳的距离。
不多时,那团星云便沿着软鞭飘了回来,祝灵正自半空现出身形,袍袖翩飞,极轻盈地落在栈道上。这就是衍天宗的门派轻功踏星行,取九字诀中“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的第九字“行”,踏星化云,妙理无穷。
他一落地,便摇了摇头道:“缺口不算长,我去看过了,再往上走就是崖顶了,面积很小,什么也没有。”
“什么?”这答案出乎意料,师襄一愣,“但这栈道也没有别的分岔路了。难道……”
她缓缓看向那道断口,皱起眉头。
那带走玩家的东西,不会是从这断裂的栈道处掉下去了吧。
更或许,这断口就是“它”制造出来的?
若真如此,那他们在栈道上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卫山河立刻道:“掉头回下一层,他们可能还在那里!”
黑暗中情况和高度都不明朗,他们也不敢从断层处贸然往下跳,只能掉头沿原路返回。师襄一边飞奔,一边愤愤地咬住下唇。
假如栈道是那东西撞断的,那它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么?这个行为是挑衅戏弄还是躲避?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个断了手的玩家还活着吗?
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伴随着无能为力感而来的愤怒,眼神更加专注地看向前方的黑暗。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乱了阵脚。
“啪!”
跑在最前面的殷炽跳下栈道,一脚踩进水洼里,他借火把的光低头一看,便看到那水洼其实是一滩血泊,旁边还有不少凌乱的带血脚印,甚至还有刚刚在混乱中被卫山河丢下的绷带。
兜兜转转后,他们又回到了半山腰,悬棺裂谷这张地图的主战场。
“都小心点啊。”陆厌还揣着那只断手,他也不笑了,只是沉声叮嘱道,“那东西行动没有声音,应该不是巨型白毛野猪,都站在火把照得到的地方,不要分散。”
这支队伍的默契程度也是不言自明,不等他说完,其余人已经摆好戒备的态势,殷炽与卫山河开路,师襄在中,陆厌与祝灵正殿后,一行人顺着崖壁小心翼翼地向更深的黑暗中探去。
这半山腰基本全是裸露在外的山岩,偶尔有零星的地衣与苔藓覆盖,只有岩缝交接处还生着几丛杂草,山壁上倒是盘着不少青黑的藤蔓,有些直接顺着那些被钉在上面的悬棺垂落下来,轻微地摇晃着,交错的影子被火光投在地上犹如幢幢鬼手,诡异莫名。
“地上也有棺材。”卫山河低头看了一眼。
“正常,游戏里的悬棺裂谷也有。”陆厌手持双刀在后面回答道,“按理说这里还应该有些封死的山洞。”
“应该会有的。”这次是殷炽接话,“地形在变宽,应该要进入山腹的位置了。”
陆厌嗯了一声,侧过脸看了祝灵正一眼,却发现他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怎么了?”师襄也发现了,她心思伶俐,立即问,“你又看到什么东西了?”
“……”祝灵正这次却没有立刻答话。他抬起眼,视线在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又很快地垂下眼睛,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其他人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催他,又这样往前走了一段,便听到他说:“我踏星行回来,刚在黑暗中看到你们手中的火把时,又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陆厌问:“还是好像看到了什么、却描述不出来吗?”
祝灵正轻轻点了点头:“是。我看到的东西是一闪而过的,我应该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但是确实是看见了,所以会下意识地觉得异样。”
听他的描述,这大概率并不是什么好事。师襄叹了口气,却也无计可施:“没办法,现在我们毫无线索,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一下了。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找到那个玩家吧……不知道他的队友又在哪里。”
她说完这些话,忽然觉得喉咙有些怪异感,清了清嗓子,又一切如常,没什么问题。
这时,一直注意着前方的殷炽却低声道:“等一下,前面有口被打开的棺材。”
听到这句话,众人顿时把目光移了过去,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前方不远处、火把堪堪能照亮的地方,横倒着一口黑棺,棺盖已经被掀开了,内部一览无余。
事实上,那根本就是一口空棺。
发现里面没有东西,几人就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想到了一个不太妙的可能性。
在地上留下痕迹、又拖走玩家的,不会就是这棺材里跑出来的东西吧?
殷炽已经举着火把靠近了那口空棺。他蹲下身,忽然伸出手,从棺材底部捏起了什么东西。
这东西一拿出来就带有隐约的腥臭味,卫山河皱起眉:“那是什么?”
殷炽就着火光细细打量,黑凌凌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点迷惑的意味,显然这东西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
“是……毛。”他说,又有几分困惑地重复了一遍,“是某种动物的毛发……也许是猴子?”
猴子……
游戏里的浪客行,里面确实有猴子这种红名怪,也有作为boss出现的醉猿。
虽然勉强对得上,但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在浪客行里锻炼出来的直觉,几人心里还是有一种驴唇不对马嘴的违和感。
暂且把这点疑问放下不谈,他们继续往前走,发现前方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横倒的黑棺。这些棺材大多都残破不堪了,也有不少棺盖脱落的,里面全都空空荡荡,有的结了蛛网,有的积着泛绿的水,而在这些棺材周围,无一例外,都能看到猴毛。
这些猴毛甚至根本不需要他们费心去观察,因为它们的数量并不少,散落一地,非常显眼,不过他们现在也没空研究这些棺材和毛发了,只是粗略地看了看,便继续向前寻去。
终于,在黑暗中摸索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地上重新出现了草叶被压平和摩擦过的痕迹。
而在这痕迹的旁边,是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蜿蜒血痕。
看到这血痕的一刹,师襄就是呼吸一滞。
整只左手被扯断,出血量确实是太大了,如果没能及时打好绷带或者凝血精,存活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她转头看了看队友,明暗摇曳的火光下,他们的表情也并不好看,显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只沉默了一瞬,陆厌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都走到这里了,继续追吧。”
然而,就在他们刚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小的声音。这声音微乎其微,若不是没人说话,很可能就要漏听。
那是一种奇怪的咔哒声,像是机括在轱辘辘地转动,但听在几个人耳中,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卫山河脸色微变,电光石火之间翻转松间云鹤挡在面前,就听到“铛”的一声脆响,一枚弩箭从黑暗之中疾射而来,直直地撞在了他的剑鞘上,随即掉落到地面。
这枚弩箭速度不快,但来势极凶,重若千钧,卫山河手腕一震,后退了两步。
那机括转动的咔哒声,竟是天罗诡道的重弩机关!
还不等几人有所反应,只听那机关又开始突突转动,似乎是在变换形态,殷炽甩下火把飞身挡在众人身前,手腕一抖,链刃成鞭,挥舞得密不透风,将射来的弩箭全部挡下,斩碎川波,一任无常!
没了火把,裂谷中顿时漆黑不见五指。那千机弩显然是切成了连弩形态,随着殷炽出鞭,金属撞击之声顿时铿铿锵锵响成一片,不知道有多少弩箭被鞭刃挡了下来,但其来势依然不减,黑暗中也无法判别方向,数不清的箭刃犹如疾风暴雨,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后退!”不等斩无常结束,师襄已经喝道,五指迅速拨弦,笑傲光阴的淡青色音域在脚下展开的一刹,那连弩便停止了射击。
“到这边来!”
陆厌叫道,而祝灵正已经起卦,魂灯顿时光芒大放,短暂地映亮了他们这一方角落——
右手边是万丈深渊,而左手边则是嶙峋巨岩,身侧山腹阔大,身前山道漫长,这半山腰竟然形成了类似山洞的巨大空间,一眼竟看不到头。
陆厌找到的正是那些巨岩中的一块,高大厚实,足以让众人藏身。几秒之内,几人借笑傲音域掩护,迅速地退到了巨岩之后。
笑傲光阴结束,那连弩又转动起来,开始不间歇地发射弩箭。
“有田螺?”
魂灯的光暗下去,殷炽点燃火把插在地上:“直接把我们当成是敌对玩家了吗?”
“不一定,这里这么黑,也许是把我们当成了其他红名怪。”卫山河道,“而且田螺本人也未必就在机关旁边。”
“问问不就知道了。”陆厌说,他手里还拿着一只混乱中捡起来的弩箭,那箭镞在火光之下反射着若有若无的绿色微光,显然是淬了毒的。
“你好?有人吗?我们也是玩家,没有恶意,只是看到了一只断手才一路追下来!”师襄扬声道,“你们有队友受伤了吗?需要帮忙吗?”
不知为何,她明明已经在尽量提高音量了,自己听到的声音却依旧不算洪亮,甚至还有种力不从心的微妙违和感。但对方应该是听到了,师襄话音落后,那连弩便停止了发射,机括咯咯两声,停了下来。
但并没有人回话。
“大家都是玩家,我们可以合作通关,交换情报。”师襄继续喊话,“受伤的玩家还好吗?我们这里也可以帮忙的!”
黑暗中寂静一片,依旧没人回答。但片刻之后,有极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向这块巨岩走来。
听到那轻得宛如鬼魅的沙沙脚步声逐渐靠近,师襄便想探身出去,但她才刚一动,肩膀就被按住了。
殷炽低声道:“不对劲,别出去。”
师襄动作一停,就听见咯咯两声机关装填的声音,紧接着绿光一闪,那巨岩朝外的一侧竟然崩碎开来,细小的石屑顿时四处飞溅,砸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蚀肌弹。”卫山河沉声道。
祝灵正一愣:“什么鸡蛋?鸡蛋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噗。”要不是时机不对,陆厌一定会笑出声来。
现在不是纠结蚀肌弹的时候,对方来势汹汹,看来和平相处的希望十分渺茫。师襄微微一偏头,和陆厌交换了一个眼色,陆厌便握上弯刀刀柄,伏底身形。
正当他要隐身的时候,对面突然有了回应。
说话的大概就是那个唐门,一个非常冷淡的男声,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他问道:“你们是玩家?第几天?”
陆厌动作一顿,手还放在刀柄上,刚想出声回应,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掩惊讶地看向其他人。
和他们同批的玩家都在经历第四天,这唐门却还在问他们是第几天,显然,他就是孟秋所说的,经历了二周目乃至更多次数的老玩家!
“回答我。”见他们并未立刻回答,那唐门冷漠道。
师襄一皱眉,火气也上来了,反问道:“你又是第几天?”
那唐门却仿佛没听见她的问题一样,冷冷淡淡地自顾自道:“是前四天吧,新玩家。”
“……”如果刚刚是惊讶,那么现在就是震惊了。这唐门竟然准确地说出了他们经历的天数,如果是猜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点。师襄心念电转,几乎立刻确定,第五天一定是浪客行的一个分水岭,这一天中,一定存在着能够清晰地分辨出第四与第五天的玩家之间不同的条件。
她想着这些,没有立刻答话,但唐门刚刚还催着他们回答,现在却又仿佛不着急了,黑暗中传来千机弩被收起的咔哒声。
他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掉头回山底,别跟过来。”
留下这句话,那轻飘飘的脚步声便快速远去,山腹之中重归寂静。
陆厌沉默片刻,笑了一笑:“……老玩家,很拽的样子嘛。”
“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他看起来很凶,但知道我们是新玩家之后,似乎又没什么敌意了。”师襄拔出火把,仔细照了照巨岩被蚀肌弹崩碎的那部分,一个多周目老玩家田螺的准头应该不至于这么差,显然他是故意瞄歪了发射的。
她眉头微皱:“这么看来,上一批老玩家们的关系不怎么样,起码已经到了见面就打的程度……第五天之后难道是强制PVP吗?”
“不知道受伤的人是他还是他队友。”卫山河也道,“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谁知道呢,反正看样子也轮不到我们担心。”陆厌将双刀背了回去,拍了拍校服下摆的土,站起来,“那我们怎么说?往哪走?”
“也就两条路,下山或继续前进。”殷炽说,也跟着站了起来,遥遥望向另一端的黑暗,“那人让我们不要跟过去,前面很可能有什么东西。”
“这么说的话,我还偏要去看看前面有什么。”师襄说,“这才第四天,因为一句话就畏头畏尾,之后的几天怎么办?”
她说完,便看向队友:“你们的意见呢?”
且不提众人早已习惯了师襄迎难而上的个性,单说他们能被分到一队,个个都不是什么能忍气吞声的弱势性格。之前一心想着救人,莫名其妙被老玩家压了一头,大家心里都有些不痛快,现在听到她这么说,自然都是没有异议。
只是他们刚要顺着山道前进,祝灵正却站在原地没动。殷炽回头看他,就发现他正蹙眉凝视着那巨大洞窟一样的山腹。
“怎么了?”他问。
祝灵正道:“我想去那边……感觉,有东西。”
“……”殷炽默默后退了两步,回头对师襄道,“继续往前走吧。”
“想什么呢。”师襄失笑,“他都那么说了,当然是过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了。”
“害怕的人可以站到我后面来。”陆厌善解人意道。
殷炽面无表情:“谁害怕?”他转头便问卫山河:“你害怕吗?”
卫山河已经麻木了:“对对对我害怕……离我远点。”
“不要害怕,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殷炽严肃科普道,“要坚持唯物史观,那些东西都是电磁场、暗物质,是科学可以解释的。”
众人对这副论调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师襄点点头,冲着黑漆漆一片的山腹抬了抬下巴:“很有道理,那我们走吧。”
“——好僵硬的背影。”
看着紧握链刃在前方开路的队友,陆厌忍不住吐槽道,却被师襄瞪了一眼:“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张地图的怪是什么还不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老玩家的队伍,认真一点。”
陆厌转头一笑:“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嗯?”
他的夜视能力格外出众,和师襄交谈时,无意中一抬头,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莹莹的绿光。
这绿光距离他们并不算很远,但光芒并不明显,时隐时现,在黑暗中很容易被忽视。从陆厌注意到它的时候起,它就一直在高空悬浮不动,很显然并不是他们刚进裂谷时看到的流萤。
他低声道:“停一下,三点钟方向,抬头。”
众人脚步一顿,纷纷抬头,刚看清那绿光,紧接着就听到凌厉的破空声响起,殷炽已经一招血覆黄泉出手,链刃穿透绿光发出噗的一声轻响,不过瞬间,那东西已经被甩到了他们的脚边,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出招的速度太快,师襄一句“等等”就在嘴边,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出来,这一切就结束了。她只得低头一看,出乎意料,那绿光却并不是什么危险的玩意,只是一个有点瘪了的灯笼。
这灯笼的防风做得不错,被摔在地上还没熄灭,只是外壳凹陷了进去。那种奇特的绿色光芒非常耀眼,已经盖过了火把的光,几乎把他们身畔四五尺的距离都照得清清楚楚。
“这蜡烛……是绿火啊。”
陆厌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灯笼,烛火微微一晃,燃烧得十分稳定。
“你们看过鬼吹灯么?摸金校尉的传统,在墓室的东南角点根蜡烛,蜡烛要是灭了或者火焰变绿了,就必须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刻离开。”他用幽幽的语气说,“我还记得里面有段口诀,什么‘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之类的……呃。”
说到最后,他却是被师襄拧了一下,闷闷地笑了两声,立即改口道:“但蜡烛变绿确实可以用科学解释,可能空气中含有磷元素嘛,只是焰色反应而已。”
祝灵正蹲下来,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个灯笼:“不……这蜡烛是正常的,但灯笼外壳是绿色的,透过这外壳的光就会变成绿色。”
他都这么说了,殷炽才默默地将钉死那灯笼的链刃收回来。
“但是很奇怪啊。”卫山河道,“这灯笼这么亮,我们之前竟然都没看到?就算是没抬头的话,也很容易注意到吧。”
这的确很奇怪,但谁也解释不了,师襄想了想:“难道这灯笼自带隐匿的效果吗?从远处看就很不显眼,走近了才能看到?”
“也不是没有可能。”卫山河俯身拎起那只灯笼,“那这不就是游戏给我们准备的道具么。”
他将灯笼拎在手里,向四周照了一照。绿色的光虽然看起来诡异,但确实明亮非常,清清楚楚地映出了四周的山岩草地,比火把管用多了。突如其来的灯光驱散了黑暗,那种一直压抑在心头的危机感顿时便消散了很多,几人的脸色明显也轻松了不少,就继续往山腹内走去。
光线是明亮起来了,陆厌却不由看着那灯笼发起了愣。
他注意到,这只灯笼的烛台特地做了加固和防风,是以被殷炽狠狠甩到地上也没有熄灭,就连被卫山河提在手里走动时,那火焰也只是轻轻一摇晃就平稳了下来,稳定得就像一副凝固的画。
但他之前隔了一段距离看到这灯笼的时候,它的光芒明明是若有若无、非常飘忽的。
这种感觉非常怪异,如果要形容的话……
——就好像是他同时还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一样!
这不正是祝灵正提及两次的事情吗?
再仔细一想,祝灵正两次察觉异常,都是在光线变化的时候,第一次是火把被殷炽熄灭的瞬间,第二次是踏星行回来在黑暗中看到他们的火把的时候。
想到这里,陆厌心里微微一动,感觉似乎抓住了什么飘忽不定的线索,真相仿佛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重要线索憋不得,他连忙叫住队友们,把自己的感觉说了说。
有这绿灯笼在手,光线照明非常充足,队伍前进的速度便也快了一些。此时,他们已经朝山腹之内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似乎是走入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山洞之中。现在听到陆厌这么说,卫山河的表情顿时就不好看了,提着的灯笼仿佛突然开始烫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祝灵正倒是非常赞同,认真道:“是的,就是这种感觉。灯光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到,就好像……”
他卡住了,开始思索合适的形容词,殷炽却蹙紧眉头,漆黑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如临大敌的神色来。
大家彼此都很熟悉,看到他这副表情,师襄直接便问:“你想到什么了?”
殷炽看着她,遮住半张脸的长围巾下闷闷传来僵硬的声音:“就好像,有一双手,在时不时地遮住我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