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际军校，一天十八顿饭》柳瀛

1、第 1 章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她检查了这段话，随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按钮。

　　一束肉眼不可见的光波，带着数字组成的编码，飞向宇宙。

　　这架垃圾组成的简易信号发射器，是邓蛟的全部希望。

　　顺手捞起地上的老鼠干，邓蛟一边啃一边流泪。

　　上辈子她还能畅吃价格上万的米其林，这辈子…除了刚穿越来的瞬间，她都没有饱过。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吃红烧肉、奶油焗蜗牛、三文鱼、梅菜扣肉、盐渍菠萝……不行吗？！！

　　抹干眼泪，她坚强站起来。

　　日子还要过呢！

　　打开这间庇护所唯一且摇摇欲坠的门，邓蛟背上自制背包，骑上修好的滑板，开启今天的日常觅食。

　　门外的天灰蒙蒙亮，这是一片从来看不见恒星的天空。

　　远处天空下，是成千上万堆直入云霄的垃圾“大厦”，它们以一致的间距陈列，组成了一座“垃圾城”。

　　变形的星际家电、压缩成块的仿真机器人、反射光线的小块奇特晶体、5077年刊的《科技小妙招》纸质版珍藏……无数让邓蛟意识到她穿越了这一事实的物品。

　　可惜，这偌大的垃圾城里，厨余垃圾竟然只占千分之一不到！

　　想到这，邓蛟恨得眼睛都红了。

　　看不起这颗星球吗？凭什么不把厨余垃圾投这？

　　尽管邓蛟从“出生”到这颗垃圾星，十七年来没有经历过任何投放垃圾的时刻，但她仍然抱有希望。

　　总会有人来的，总会有食物的，她总会出去的。

　　邓蛟选中一栋垃圾堆，将滑板放在一边后，手脚并用熟练地在垃圾块里攀爬，在间隙里穿梭。

　　她灵活如一只壁虎，对眼前出现的物品挑挑拣拣出自己能用的部分。

　　“破损零件……”丢掉。

　　“瘪成平面的能源电池……额。”丢掉。

　　“老鼠尸体。”丢到包里，饭有了。

　　“垃圾桶露出的一块红色包装？”邓蛟扯出来打开，“未做好垃圾分类的漏网之鱼！！食物碎屑！”小心翼翼收起来，高级点心有了。

　　“废物……”丢掉。

　　“不知名的新东西……”丢到包里带回去研究。

　　“书！！《5072年报考指南》……”到时躺着睡前看看！姐们也是过上好日子了！

　　“……”

　　攀爬过程中，她还手疾眼快地抓了几只瘦巴巴的小强，美美地掐头处死，将它们收进自己的背包。

　　这年头，连小强都吃不饱，我就做个好人，帮你们结束这悲惨的螂生吧！

　　邓蛟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虚伪地为小强悲悼。

　　再抬头，她已经攀越到了顶端。

　　邓蛟抓住卡死的一块椅子腿，一个用力翻滚，人就坐在了上面。

　　灰白色的云雾使她只能看见附近的几栋垃圾大厦，天顶也不知有多高，寂寥的星球，只有她一个。

　　她享受了一下高处的轻风，随后抓出一只蟑螂头嘎嘣脆，补充一点体力。

　　绝对不是她馋了。

　　今天运气真不错，第一栋垃圾楼就收获满满，可以大吃一顿。

　　邓蛟抓住一缕轻薄的灰雾，舞了舞，对这十几年来亘古不变的景色欣赏够了。

　　是时候回去了。

　　她背上包，抓住垃圾块的边缘，手脚一松，飞速滑落。

　　“砰”

　　安全落地。

　　她拍拍手上的尘垢，厚重的手茧使尖锐的垃圾碎片刺不进邓蛟的皮肤。

　　邓蛟发现，这辈子可能是处于险恶环境的缘故，她的身体已经彻底进化了。

　　皮糙肉厚，消化强大，一公里两分钟轻轻松松，缺点就是吃的多。

　　“今天姐们真高兴啊，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哼着歌，邓蛟在这堆垃圾前挖洞插下一块金属皮。

　　这代表这堆垃圾被搜过了。

　　放眼扫去，十几栋垃圾楼前方都插着一块金属皮，仿佛是一座座墓碑后的巨型坟墓。

　　作为挖坟人，邓蛟收获满满。

　　搜索一栋垃圾楼下来，天色已经和雾一样灰沉，她拿起一旁的滑板，刺溜刺溜滑走了。

　　大概半小时，回到庇护所。

　　这间可能是以前垃圾处理工作人员暂居的小屋现在是邓蛟的家。

　　门口插放着一排的过滤装置，款式各异，共同点是丑。邓蛟取下过滤瓶，在杯子里装下新收集的水，先闷了一大口。

　　和天色一样灰暗的水，散发着十几年来恒定的复合怪味，邓蛟已经习惯，她称之为怪味水。

　　把剩余的怪味水装到她制作的大水桶中，邓蛟打开门，进入屋子。

　　先在一块板子上划下一道痕，第6391道痕，第6391天。

　　接着邓蛟取出小强放在罐头盒里，老鼠干放在长期储备粮盒中，高级碎屑点心摆在她的高级盘子上，珍贵的《报考指南》放在她精致的书柜里（里面现在共有三本书），剩余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天越来越暗，贫穷的邓蛟全靠一双金色的眼睛视物，她取出长期储备粮盒中日期最久的一只老鼠干，优雅地将其分成了两半。

　　一半放回盒子，一半摆在桌面。

　　她打算先吃饭。

　　感谢变异星际老鼠，一只更比五只强，变成干都有五斤！

　　邓蛟一边吃一边感谢星际的生物进化。

　　她咀嚼着，眼睛不安分地盯着盘子上的高级碎屑“点心”，一颗心蠢蠢欲动。

　　“我吃完老鼠干了！”邓蛟在心里大喊。

　　她取出一把暗沉的粗糙叉子，小心翼翼地扒拉起“点心”送入嘴中。

　　咀嚼一口，两口，三口……五十六口……

　　待点心彻底化作无形，邓蛟才依依不舍地咽下。

　　“太美味了……！”邓蛟无声流泪，这就是美食的味道吗？

　　带着一丝水汽，微潮的表面附着着浓重的不知名植物香气，一口咬下，韧脆的丰富口感在嘴里迸发……

　　重复以上“咀嚼—咽下—流泪—赞美”的流程，邓蛟就这么吃了十分钟的“点心”。

　　她的心情飞扬，尽管身体在进食完后只有一两分饱。

　　邓蛟咕噜一大杯怪味水，甚至觉得这水味道不错。

　　她起身，正打算收拾今天带回的东西时。

　　忽地，空气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变化。

　　亮度上升了三度，轰鸣的风声底色里传来隐约的撕裂声。

　　什么东西？

　　邓蛟飞速抓住手边的自制长刀，望向门外。

　　脚下的地面没有动静，那个逐渐接近的声音是来自……

　　天上！

　　邓蛟取出置物架一层的应急盒塞到衣服里，随后打开门。

　　喜悦、激动、警惕……恐惧，邓蛟紧紧抓着长刀，望向天空里的眼睛里情绪交杂。

　　要离开了吗？

　　还是死在这？

　　长刀背后，她脚狠踏泥土，向庇护所的背面跑去。

　　那儿是曾经邓蛟最先搜寻的垃圾堆，也比白天去到的垃圾堆更近。

　　一边奔跑，一边取出应急盒里的食物下咽。

　　“嘭”

　　盖子和瓶子被丢在地上。

　　邓蛟五秒干完了这瓶过期营养液，身体逐渐补充了能量。

　　她抓住最外围的一栋垃圾楼，像在表面飞行般疾驰上了楼顶。

　　晚间，灰雾消失了，视野反而比白天阔朗。

　　握拳，她蹲坐在高空上，缓缓盯着庇护所所处的一大片空旷的垂直空间。

　　一秒，两秒…一百一十九秒……五百二十一秒……六百三十二秒——

　　它来了！

　　扎出翻滚的云层，搅散凝结的空气，一架银白色飞船如梦般出现在眼前。

　　它让邓蛟从仰视、平视到俯视，最终缓缓降落在庇护所前的空地上。

　　这飞船是庇护所的两倍大。

　　此时它吸人眼光的流体型外壳悬浮在地面，如梦似幻，不染一丝尘埃。

　　邓蛟仍然死死盯着那。

　　不知过了多久，伴着她自己心跳的擂鼓声，平滑的飞船侧面内嵌进一扇门。

　　一个穿着灰色防护服，端着一支武器的人型生物走了下来。

　　它的身形不因身上厚重的防护服显得笨重。相反，它极其灵活地在空地上探索，缓慢又谨慎地靠近庇护所。

　　“#?&……%*（*&……）……”

　　它在，说话？

　　邓蛟看见它按下腰部侧边的一个按钮，随后就发出了放大的声音。

　　这辈子，邓蛟的身体格外的好，各个器官发育极其良好，因此，她的耳朵听的很清楚。

　　也因此，邓蛟绝望地发现——

　　她听不懂！

　　没有想到，攻克了大半外星文字，最终却被未知外星语打倒……

　　地面上的“外星人”按完“喇叭”后，在原地等待了会儿。

　　发现没回应，它取出一个仪器对着庇护所扫描，几秒后它收起仪器，举着武器踹开大门，进入了庇护所。

　　要不要下去？

　　这是个问题。

　　邓蛟心里在打架。

　　它是善是恶？会不会先崩了她？

　　它手上武器杀伤力怎么样？被击中且无法得到它的救护的情况下，她凭自己条件为零的医疗状况，能不能活下来？

　　……

　　邓蛟的思绪短短时间跑过整个宇宙。

　　外星人也在短短时间探索完她的庇护所。

　　它端着武器走出来，身上没有增加什么东西，看样子是要回到飞船。

　　它是要上去休息？

　　还是更糟的，它要走了？

　　邓蛟心头一紧。

　　她还有下次机会吗？放弃这次后，她还有时间和命等到下一次吗？

　　不再犹豫了。

　　赌一把！

　　手随着大脑指令的发出，轻捷地取出应急盒里的降落伞。

　　邓蛟深吸一口气，在垃圾楼顶一个助跑，纵力前跳。

　　扑面而来的风微微扯紧了眼皮，邓蛟盯准庇护所的屋顶，在心里默念。

　　“5，4，3，2，1。”

　　“0！”

　　打开降落伞！

　　巨大的拼接而成的丑陋布料组成一朵空中飘荡的黑暗蒲公英，蒲公英的根茎处，吊着一个邓蛟。

　　她现在完全是一个移动的人肉靶子，如果它拿的是远程武器，且来者不善的话……

　　邓蛟心神贯注，时刻注意着它的表现。

　　所幸，它察觉动静以后，只是转身静静观察着。

　　蒲公英轻飘飘，又精准地降落在庇护所上方。

　　邓蛟站定，拂弄开覆盖身体的降落伞面。

　　“数学是宇宙的固定准则。”邓蛟在心中默念。

　　她举起双手，以示无害，并开始在屋顶上踏脚。

　　【我，发出，救】

　　数学是宇宙的固定准则——

　　它也开始踏脚。

　　〖我，来，救，你〗

　　〖跟，我〗

　　它仍然举着武器，但双手向下垂了十一度，是善意的放松。

　　邓蛟感觉自己的肌肉也肉眼可见放松下来。

　　她纵身一跳，落到地面后又开始踏脚。

　　【等，我，拿，东西】

　　“说完话”后，她利落跑进无门的庇护所。

　　眼睛环绕一周，花一秒悼念自己的十七年岁月。

　　再花一秒锁定书柜，捞起三本书，转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外冲。

　　邓蛟的身影在高速奔跑下扭曲。

　　去你爹的垃圾星！我要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也不见永远不见不可能再见！！

　　她在距离它的三米前急刹。

　　脸上还没收起因多年来不做表情而显得僵硬的笑，邓蛟能看见它微微偏头，似乎在看她手间的三本书。

　　很快，它用头指指飞船，似乎在示意邓蛟跟上。

　　【好】

　　她乖乖跟在后面，心脏像灌进一片大海。

　　走的越近，浪花声越澎湃。

　　不是梦，是现实，她要离开了。

　　白鲸一般的飞船，平滑的肌理随着悬浮上下起伏，像在呼吸。

　　走近后，才发现它格外的高，看不见顶部的个头带来压迫感，船头微微翘起的圆弧却又显得它致密可爱。

　　飞船降下阶梯供人上船。

　　善良的外星人走上去，邓蛟紧紧跟着，却在即将踏上的一瞬被制止。

　　另一道入口打开，善良的外星人指指又踏踏，表示：

　　〖去，那〗

　　邓蛟的一颗心提起又放下。

　　她走上去，来到一个不显逼仄的密闭空间。

　　一个温和的机械音在她进入后频繁播报：[&*；：_$%h#]

　　听不懂。

　　不过飞船屏幕搭配的小动画简洁明了。

　　邓蛟跟着屏幕上的小人将背后的长刀和手上的书放入侧部的凹槽。

　　随后，她就和屏幕小人一样，被一层细密的液雾和光辐来回扫了十几遍。

　　[～～@h*%uui_5-/]

　　随着机械音听不懂的报播，一道门缓缓打开。

　　一间驾驶室，一个白发寸头的人端着杯热气腾腾的东西，倚在驾驶椅前看着邓蛟。

　　她微笑时带起的皱纹，随着背后16寸的屏幕数字编码一同流动。

　　〖欢迎，你〗

　　一个输入器被扔到邓蛟手中。

　　她挑眉，示意邓蛟输入。

　　邓蛟握紧输入器，看向对方的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