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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999 ...

  •   最近的议长大人不对劲。

      一开始,奈费勒在寝殿躺椅上发现了他的腰带。
      前一晚是放纵了一点,但阿尔图休息好了,总会整衣敛容前往议院严阵以待,不至于连自己镶金带银的腰带都忘记。

      紧接着,奈费勒发现他晚上加班开始走神。
      人是坐在桌前,看似握笔详读议案,心里的挣扎犹豫响得奈费勒没法当做没听到。

      【诶不行,会被骂的。】
      【上次推行的新政,还没出效果,我现在提别的要求,肯定会被他抓住不放,又数落我一顿……】
      【再想想……】

      至于是什么“别的要求”,奈费勒实在是不想去猜。
      又觉得不太像。

      毕竟阿尔图哪一个晚上都没停止过“提别的要求”这件事。
      总不能是奈费勒之前的威胁真的起了作用,让这个成天纵欲的混蛋,脑海里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道德高墙?

      嗯……
      这话奈费勒自己都不信。

      现在,议长大人的症状更严重了——
      【就剩三天了,怎么还这么多安排?】
      【提案表决不能提前一天吗?多给那群蠢货十天时间,他们也投不出第二个答案,提前一天投了算了!】
      【诶不行不行……规矩是规矩,提前一天、延后一天,都要生出额外的事情……】
      【好烦,干脆把传统派全都杀了!别耽误我的计划!】

      奈费勒放下手中茶杯,终于出声:
      “阿尔图,你好像有心事?”

      “嗯?”
      阿尔图显然愣了许久,还没从自己嗜血屠杀的计划里回神,“什么?”

      这反问实在是太心不在焉了。
      奈费勒说道:“如果你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议案表决不是还有三天吗?你安排其他人推进,不会来不及的——”

      “急!很急!”
      他还没说,就被焦急的议长大人打断。
      “其他人怎么做得来?你别吵!”
      还嫌他烦。

      奈费勒愣了,他还没见过阿尔图这么急的时候。

      只见阿尔图眼神锐利盯紧了文件,一扫刚才的颓靡挣扎,斗志昂扬:
      【开玩笑,就三天了,除了我谁还能做这事儿?啊啊啊这些破议题怎么这么多?!】
      【全都杀了!】

      三天?
      阿尔图的计划截止日,给得清清楚楚。
      奈费勒却不能理解。

      议院每天都有议案等待投票,近期表决的事项早就安排妥当,都是些小事罢了。
      再也没有处刑日悬在头顶,一切来日方长,阿尔图为什么急成这样?
      甚至魂不守舍。

      奈费勒想不明白,于是问了贤惠的梅姬:“最近兄长大人工作忙吗?”
      梅姬闻言,只是笑道:
      “您放心,他们兄弟两个确实经常商讨工作,忙到深夜,阿尔图根本没有空闲去别的地方。”
      “他每次走的时候,事情都没谈完,但他说怕自己不早点回宫,陛下您会失眠睡不着。”
      “您不必担心,他始终将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为什么梅姬的回答,像极了劝慰疑心丈夫的妻子?
      他赧然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他们三天后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安排。”

      但梅姬显然坚持了自己的误会。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听他们说过三天后有什么大事。”
      说着,梅姬掩唇笑了笑,“不过,陛下也许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期待?
      期待什么?
      奈费勒听愣了。

      总不能三天后,阿尔图准备了什么浪漫仪式,值得梅姬如同一位亲切温柔的妯娌,开始给新婚妇人讲述过往的夫妻经验。

      可是阿尔图的行径不像啊。
      那副焦躁得恨不得把所有传统贵族都给杀了的样子,不像。

      奈费勒喝着茶,也不好拂了梅姬的好意。
      他一边听梅姬闲聊,一边想:
      那大约兄长和梅姬是不知道的了。

      过了午间,奈费勒来到国立图书馆,随口问了博学的鲁梅拉:
      “八月有什么重要的节日吗?”

      鲁梅拉眨了眨眼睛,立刻回答:
      “您并没有在八月设立什么特别的节日。如果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八月曾有旧王朝法定的胜利日,如果不限定于我们帝国的历史,八月也是一些宗教领袖的诞辰……”

      一说起这些宗教诞辰,鲁梅拉的眼睛都亮了。
      那些遍布帝国各地的宗教,能将八竿子打不着的名人挂上封号,成圣成神,而鲁梅拉的课题正是研究这些的。

      对方分享热情高涨,奈费勒也不好拒绝,耐心坐下听了她对于各地宗教的研究进展。

      可他的思绪也在神与信仰之中,飘得老远——
      阿尔图这种连神都敢骗的家伙,肯定不会在乎什么宗教领袖出不出生。
      他甚至随时都能现杀几个,让他们原地飞升。

      于是,奈费勒品茶闲聊,交流宗教文化研究,傍晚回了寝殿仍是一无所获。

      他见寝殿堆满卷宗的书桌空无一人,决定主动一些。
      等阿尔图回来,好好问个清楚。
      只要是他能帮上忙的,绝不能再看他家辛勤的议长大人,独自烦恼了……

      正想着,奈费勒听得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议长大人浑身金饰叮铃当啷的清响传来。

      “陛下。”
      对方一出声,奈费勒就知道回来的不是阿尔图。

      久违的兄长,一脸正色,焦急的禀告:
      “我弟弟他晕倒了。”

      议长晕倒是国家大事,不到紧要关头,他们绝不会肆意宣扬。
      当时阿尔图倒下没多久,兄长就神色如常的出去,继续主持了议院会议。
      待到议题结束,才得空抽身,赶来禀明奈费勒。

      “除了御医在一旁诊治,还没有外人知道这个消息。”
      “我会继续主持接下来的议题,请陛下放心。”

      兄长为了宽慰奈费勒,说了许多会议上的表决、平息的纷争,试图让奈费勒放心。
      奈费勒却放不了心。

      他神情凝重,脚步越发的快,无视了所有人的请安,径自走入议院内的休息室。
      刚进去,就见阿尔图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额头上可怜兮兮的搭着湿透的白毛巾,衬得黝黑的皮肤病态的发红。

      “怎么忽然倒下了?是什么病?”奈费勒低声询问萨米尔。
      “思虑过甚,劳累过度。”
      御医只用八字,就能让贤王陛下愧疚难当。

      奈费勒眉目之间浮现出愧色,萨米尔似乎也看出来了,立刻说:
      “不过臣已经让议长大人服下了药,今晚出些汗就好了。”
      “议长大人一向身强体健,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奈费勒脑海回荡着这句话,不知道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自我责备。

      他坐在阿尔图身边,凝视着这张忍受着病痛折磨的疲惫脸庞。
      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阿尔图。

      上一次还是阿尔图在他的宅邸装醉的时候。偶尔回忆起他们吵吵闹闹,他竟然止不住嘴角弧度。
      这一回阿尔图服了药,昏昏沉睡,脸颊烧得绯红,嘴唇发白得令他心疼。

      ……昨晚还好好的。
      奈费勒抬手拿起阿尔图额头降温的毛巾,感受到异常的温度。

      阿尔图的体温一直比他高。
      血气方刚的家伙,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和手段,燃成烈火一样每夜将他微凉的躯体染得汗湿。

      平时高体温带来的餍足,此时变成了惶恐。

      议院里的事务并没有那么紧急,他总是打着“这个国家属于阿尔图”的名义,惬意旁观阿尔图为民众操劳,随时准备抽身而退。
      是不是……
      太不负责任了?

      奈费勒沉思着拧干毛巾里冰凉的水,重新将湿毛巾盖在阿尔图的额头。
      又忍不住用体温偏低的掌心,捂住阿尔图滚烫的脸颊,试图让他的体温降下一些。

      “几点了……”
      阿尔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握住了奈费勒冰凉的手,如平日醒来似的,猫儿般蹭了蹭。

      “还早。”
      奈费勒一改催促的脾气,任由他滚烫的体温覆盖微凉掌心,温柔的纵容着自己也跟着烧起来。
      “你多睡会儿。”

      也许是这话太少见了,阿尔图睁着一双黝黑的眼睛,清晰可见的迷茫。
      他握着奈费勒的手,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我没睡醒吗?”

      “对……”
      奈费勒面对这样的病人,生出许多无力感。
      “所以你再睡会儿吧。”

      阿尔图忽然撑起身子,准备起来。
      “出什么事了?”
      心里模模糊糊的思绪,也变为了明确的警觉。
      【奈费勒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喊我再睡会儿——】
      【一定是出事了!】

      奈费勒愧疚更深,连忙伸手扶住他。
      病中的议长大人,脸颊绯红,反手揽住奈费勒,格外的不依不饶。
      “是哪个混蛋敢反对议案?还是谁又找你麻烦了?”

      “阿尔图,你快躺下……”
      奈费勒从来没有那么慌乱,阿尔图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找我麻烦。我是担心你。”

      阿尔图很久没有收到过奈费勒的担心,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我有什么好担心?”

      嘴上是这么说,人已经卸下负重,比刚才更虚弱的赖在奈费勒身上,病得浑身发烫了,也要上下其手。
      【是有点热,有点困……不对,现在的奈费勒好温柔啊……浑身都是软的……】
      【好香……】

      人烧迷糊了,也不忘抱着奈费勒亲昵的去嗅体香,趁机紧贴体温稍低的身体。
      奈费勒拿他没辙,只能顺势将人抱在怀里,哄劝着躺下,终于把挣扎起来的议长大人,又推回了床上。

      奈费勒没法抽出自己的手,任他握着,无奈说道:“你今天在议院晕倒了,多休息一下吧。”

      阿尔图迷迷愣愣的躺着,一双眼睛盯紧了奈费勒,舍不得挪开视线,更不肯松开奈费勒的手。
      “晕倒了啊,难怪我觉得头好痛……”

      “头痛?”
      奈费勒闻言赶紧抽手,去按他的太阳穴试图缓解他的痛苦。

      得了冰凉手指慰籍的阿尔图,开始得寸进尺。
      “肩膀也好痛……”
      “手也痛……”
      “下面更痛——”

      换作平时,阿尔图下面都该被奈费勒徒手一拧,开始痛叫求饶了。
      现在,奈费勒只是捏着阿尔图的手腕,视线扫过这家伙的下面,眼神意味深长:
      “既然痛,朕就帮您折了,以绝后患?”

      “好吧也没有那么痛……”
      笑得阿尔图眉梢乱飞,抓着奈费勒的两只手不肯放,唯恐贤王陛下言出法随。
      仍是不往嘴上叫唤:“但是我的头、我的肩膀真的好酸好痛,肯定是晕倒的时候摔着了,陛下帮臣揉揉?”

      明知道阿尔图在装在演,奈费勒还是他说哪儿,就揉哪儿。
      这么一位劳苦功高的病人,能有精神和他开玩笑,他也该顺顺病人的意思。

      可是奈费勒如此顺从,阿尔图却难以满足。
      【奈费勒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不仅没有亮反对,甚至没有骂我,能做吗?我们好像还没在休息室做过……】
      【啊,奈费勒的手摸得我好舒服。】
      【真的不能做?】

      奈费勒听着那些熟悉的轻浮言语,只想手起刀落,把人打晕休息了事。
      但他没有。
      他瞥过心里肆意妄为的病人,重新拿起毛巾,拧干了水,任劳任怨:
      “我帮你擦擦汗?”

      【又是揉揉,又是擦汗……我是不是在做梦……】
      阿尔图默不作声,思考了许久,蹦出一句:
      “跟我说实话,真没出事?”

      奈费勒叹息一声,反思自己是不是对阿尔图太严苛了。
      “只有你出事了,别的什么事都没有。我觉得你太累了,需要休息,想对你好一点,不行吗?”
      “这段时间也没什么要紧的工作,你好好养病。是我之前不对,再怎么表面做戏给贵族们看,私下也应该和你一起处理文件,帮你分担工作。”
      “不该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

      奈费勒的自我检讨,听得阿尔图笑出一双白牙。
      “难道我病出幻觉了?怎么听到万事不关心的贤王陛下在说胡话呢?”

      “我错了。”
      奈费勒歉意真诚,用毛巾擦去阿尔图鬓角和脖颈的细汗,试图让他好受一些。
      “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你啊。”
      阿尔图坦然享受着奈费勒的服侍,甚至还抓住奈费勒的手,带着毛巾往下擦。
      “我也不用你帮忙,这些都是小事,你看看书、逗逗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是别再骂我了。”
      “我又干活又挨骂,好可怜的呀……”

      卖可怜的议长大人,已经病得要让伟大的苏丹擦擦揉揉,心里也没闲着。
      【奈费勒真要帮忙可怎么办?我就不能假公济私溜出去验收了。】
      【有点来不及了,不如就这么趁病把工作留给我哥,然后悄悄溜出去准备准备……】
      【天时地利人和!】

      奈费勒当然清楚,按议长平日工作量,不去费额外工夫强行赶工,怎么也不至于劳累过度。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为了“三天后”的大计,才会累成这个样子。

      奈费勒听着他的盘算,冷不丁的出声问:
      “那你告诉我,三天后是什么日子?”

      阿尔图明显眼神一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虚的反问:“什么什么日子?”

      奈费勒就知道这家伙瞒着他。
      嗤笑一声道:“你总不会是为了什么死了几百年的神啊、领袖啊的诞辰,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胜利日这么拼命吧?”

      “什么胜利日什么诞辰——”
      阿尔图伸手抓住奈费勒的手,不让他擦身了,辩驳得声音沙哑。
      “三天后是我们初见的日子,是我们的纪念日,我想抽空跟你约会才这么拼命!”

      阿尔图脸颊绯红,攥着手腕的力气惊人,奈费勒却被他说得一愣。

      “约会?”
      奈费勒不能理解,“朝会密会议会例会,你还要约什么会?”

      “少拿工作扫兴。”
      阿尔图咬牙切齿,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病的。
      “我说三天后是我们的初见纪念日,这才是重点!”

      奈费勒曾听阿尔图深情讲述过:
      初次获得觐见苏丹资格的自己,裹着大氅也遮不住异于常人的肤色,在阿尔图老爷的眼中白得突兀,也被这位阅人无数的大老爷记在了心里。

      过于浪漫温和。
      奈费勒甚至无法从过往数年数月的争锋相对中,回忆起那么一天。

      此时重提,奈费勒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对他而言,那也许是觐见苏丹略显局促的一天,却在阿尔图心里如此宝贵又特殊。

      “我们初见真的是三天后的日子吗?”
      奈费勒可不会因为阿尔图病了,就放弃争论。
      “我怎么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初春。”

      “你忘了!”
      生病的家伙,无理取闹的本事见长,根本不和他谈逻辑。
      “我那么爱你,见你一面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你居然忘了!”

      “……两个人素不相识的人初次见面,我忘记了不是很正常。”
      奈费勒格外无情。
      “先不说那一天是不是八月,就说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又去回忆那一天有什么意思?”

      相爱的情人初次见面的大好日子,在奈费勒这里也不过是普通的一日。
      非要深究的话,说不定曾经还是“互相厌恶、看不顺眼的政敌恨不得从没见过对方”的日子。

      奈费勒不愿让这样的日子,附加额外的负担,导致阿尔图的劳累。
      他眉眼一挑,厉声命令道:
      “以后不准为了这么没意义的一个日子,拼得命都不要了。”

      “怎么没意义了?”
      阿尔图的抱怨,声音虽小,怨气极大。
      “没有那一天,又哪儿来的今天?”
      “无论我晚上加班多苦多累,一想到那一天遇见了你,我再苦再累都值得了,毕竟是我自己选的人,也是我自己选的路……”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怎么就没意义了?”

      琐碎的抱怨,好像撒娇。
      他根本不管什么贤王的命令、苏丹的威严,只顾去说自己对那一天的美好回忆。

      “当时我是看上你了,但你却瞧不上我。”
      “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表现得比当初更好,至少不会为了应付朝臣们,口是心非的嘲笑你。”
      “我忙了这么久,只希望三天后的那一天,能跟你放下一切牵挂和负担,走出这座像牢笼一样的青金石宫,找个安宁平静的地方独处,做我们想做的事情,说我们想说的话。”
      “而不是一天到晚工作工作,忙得连回忆的时间都没有!”

      他额角流下了抗辩争论的热汗。
      奈费勒想板起脸呵止他为了一个幼稚纪念日忙得病倒的行为,最终没能出声,不得不一边帮他擦汗,一边听他说有意义没意义的话。

      “和我约会吧?好不好?”
      阿尔图说得口干舌燥,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似乎不敢直面奈费勒的拒绝。
      “……至少能让你想起初见我的那一天,不再只剩争吵和看我不顺眼。”

      阿尔图有时候就跟一个大孩子似的,充满了稚气,会给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赋予特殊的纪念价值。

      “如果你想要的是我们两个人独处,一起回忆过去,大可不必让自己那么劳累……”
      奈费勒无奈叹息,又觉得心疼。
      “我认为我们每天都在约会。”
      无论什么会。

      “嗯?”
      阿尔图听完出离愤怒,眉头都皱起来了!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谈公事就是上床,什么时候约会了?还有你每天都在骂我,嫌我干活慢,嫌我爱抱怨,嫌我做太多。”
      “这算什么约会?”

      “和你在一起,都算。”
      奈费勒伸手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觉得生气的阿尔图好幼稚。

      “有你在身边,我已经过上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觉得一切像一场不敢醒来的美梦。”
      “如果你希望,约会是为了让回忆不再只剩争吵和互看不顺眼,那我现在就可以说——”
      “有你在的每一天,我连曾经的争吵、痛骂、互相揭短,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幸福。”

      室内寂静了,可是声音依旧很吵闹。
      【不行……不行……】
      阿尔图微弱的抵抗,伴随着嘴角压不下去的傻笑,又因为他发烧未愈,显得神色扭曲。
      他十分艰难的挣扎着反驳:
      “算什么算?”

      他很努力的维持怒容,如果不是嘴角弧度掩饰不住,导致脸色扭曲,还真挺像那回事。
      “你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听你的了。我有我的计划和安排,你别管,也别想骗我放弃。”

      可惜他的心声暴露得彻彻底底。
      【阿尔图啊阿尔图,不能输给奈费勒的甜言蜜语,硬气点啊!】

      “我没有骗你。”
      奈费勒无奈的笑出声。
      他抚摸着阿尔图的头发,看这家伙脸色扭曲的和自己抗争,觉得阿尔图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像只笨猫。

      “我整天都在想关于你的事情,你随便什么一举一动都能让我怀念过去。”
      “我们为了一些小事争执不休,互相打探对方的消息不曾漏掉一点细节,还频繁的碰面、偶遇,绞尽脑汁找对方的不痛快。”
      “有时候我都在思考,那时候的我算不算因爱生恨,又因恨生爱,才会时时刻刻注意你的言行,认为你是一个应当鄙夷的敌人,却止不住认同你,觉得你是对的,值得我选择相信。”

      “所以……”
      奈费勒说,“没必要为了消除我们的过往不愉快,搞什么仪式感……”
      “因为——”
      一切回忆没有不愉快,只剩下了爱。

      “不行!”
      然而阿尔图斤斤计较,大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要的不是朝会、不是密会、不是议会、不是例会,是约会约会约会!”
      “管你在这儿花言巧语,我也要约会,如果不能和你约会死了算了!”

      奈费勒被他一通呼天抢地,要死要活,震得说不出话来。
      偏偏罪魁祸首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仿佛马上就要执行自己的死刑。

      他病了,心里的气话更是出奇的可怜。
      【我为什么爱上一个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怎么能把约会说得像开会一样索然无味?我又不是想翘班,我只是想加班加点提前干完活,腾出一天的空档带他出去看看心心念念的苗圃,顺便跟他约个会,连这么点儿小要求都不答应我?】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一天到晚为什么这么拼死拼活……】
      【难道是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和狗屁倒灶的政治吗!】

      奈费勒能够接受他的指责、怒斥、谩骂、轻浮调笑,却无法接受他的……委屈。

      阿尔图很委屈。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皱,眼角有着体温未退的红晕,看起来跟哭过似的可怜。
      【早知道我就一走了之,什么希望、未来,都跟我没有关系。但是我一想到我走之后,他会累成什么模样,就不由自主的把全部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宁愿自己累死,也不愿意再看到他神色憔悴,为了这个国家枯槁得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可他一点儿也不领情!】
      【真是被奈费勒套牢了!】

      赌气的话,阿尔图在心里想过无数遍,奈费勒也偷听了无数次。
      可是阿尔图都没有付诸实践。

      因为这个如囚笼一般的王位,总会困住阿尔图或者他。
      谁一走了之,剩下的那一个自然只能为了他们共同的梦想,殚精竭虑,孤独至死。

      那样的结局,阿尔图不愿见到。
      奈费勒也不愿。

      他聆听了那些委屈的控诉,却依然没等到阿尔图真正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再强硬一点,拒绝阿尔图无理取闹的约会要求,用上一些惯用的手段,就能骗得他可怜的议长任劳任怨,放弃所有辛苦准备的仪式感,接受自己爱上了一个无趣又冷漠的男人。

      可是,他真的能够拒绝阿尔图吗?

      休息室悄寂无声,奈费勒终于握住阿尔图的手,软言细语去哄。
      “我们休假。”

      阿尔图眼睛顿时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看他。
      【不能因为一个休假就这么感动了发誓要给奈费勒当牛做马加一辈子班啊啊啊,不许说!】

      奈费勒听得大笑,认真的许诺。
      “等你病好了,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哪儿。”
      “没有苏丹,没有议长,没有工作。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是你和我。”

      阿尔图的气还没消,眼神已经藏不住他的震惊和激动。
      “真的?”
      “真的。”奈费勒笑着确认。

      可他的议长似乎觉得这么简单就被收买也太丢人了,立刻皱着眉,抓起被子往旁一裹,只给奈费勒留了个后背。
      “哼!”
      【手段了得!】

      贤明伟大的苏丹,永远不会食言。
      奈费勒守了他一晚。

      萨米尔说多流些汗就好了。
      他们两人确实流了成倍的汗,将整个床浸得湿透。
      奈费勒不得不嘱咐仆从更换床单,以免矜贵的病人受凉,又唤人端来热水,亲力亲为的为阿尔图擦拭身体。

      可这家伙有了机会就开始捣乱,抱着奈费勒不肯松手,最终让贤王陛下和他一起冷冷热热,直至晨曦。

      第二天,阿尔图好了起来。
      奈费勒伏在他胸口,被他有力的心跳和聒噪的心声吵醒。

      【晕倒真好啊,不仅奈费勒伺候我一晚上,还不用早起开会,竟然顺便弥补了没在休息室做过的遗憾。】
      【要知道这家伙脸皮薄,又不爱来议院,我都不知道想什么借口才能把人骗来。】
      【晕倒真好!】

      得意、雀跃,一听就是病好了,心思活络了。

      奈费勒皱着眉,忍着他一言一语,手上作乱,懒得骂了。
      反正骂了阿尔图也不会改,凑合着过吧。

      “议长……议案……我跟你们说,这次绝对要……太过分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伴随着议员们喋喋不休的讨论,从不怎么隔音的休息室外传来。

      阿尔图呼吸一滞,抚摸奈费勒发梢的手指都停了下来。
      【真是的,这些家伙永远学不会闭嘴。】
      【早该叫人贴个严禁喧哗!把奈费勒吵醒了怎么办?】

      阿尔图小心翼翼,翻身要起。
      奈费勒伸出手,故作刚醒似的揽住他的腰,平生第一次说出挽留的话:
      “别走,多陪我睡会儿。好困……”
      迷迷糊糊像被吵醒的猫。

      再是心系朝政的议长,也要被他这个昏君迷倒了,沉浸式体验当朝宠妃的待遇。

      奈费勒熟练的做一个不问世事的昏君,议长大人却第一次当了一回被君王缠着不早朝的宠妃。

      议院的休息室,回荡着议员们慷慨激昂的争论。
      休息室里却躺着不问国事的苏丹和荒淫无度的议长。

      外面吵架此起彼伏,都被兄长厉声压了下来,腻歪了半日的阿尔图,竟然良心发现,执意要走。
      嘴上说着:“我心系公务,我得去看看。”

      心里想的却是:
      【不行我必须再确定一下后天的安排,不然出了差错没法保证奈费勒的安全。】

      阿尔图想要保证他的安全,奈费勒只想要他安全。
      不过,这家伙固执得连床都不愿多待,那确实没办法留住了。

      奈费勒放人走了,转身回了寝殿。
      空荡的寝殿,唯有议长忙碌的书桌一角,满满当当都是彻夜批阅的文书。

      奈费勒捡起那些呈上来的议题。
      整个议院早就习惯了固定的流程规则,将每一项事务分门别类,按照轻重缓急,设置了截止日期。
      无论哪一类事务,先内部讨论,没结果就上会表决,投票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服气的议员可以辞官回乡,绝不挽留。

      奈费勒边看边想,难怪找他抱怨的贵族们少了。
      抱怨了也没用,这是少数服从多数的事情,有空找他诉苦,不如私下走动拉帮结派有效得多。

      只可惜,谁拉帮结派能干得过阿尔图?
      导致这些议题总能以他和阿尔图预想的模样,顺利的推行。

      他甚至怀疑:
      阿尔图想尽快建立起一套自洽的治理体系——方案上会,表决通过,推行实施,统统不需要具体的某个人负责和决断。
      只需要一个又一个完整的机构,公正严明的推送,随时方便议长大人后期摸鱼、翘班。
      到时候,阿尔图想带着贤明懒政的苏丹一起私奔都行。

      奈费勒想了想那副光景。
      嗯,确实是阿尔图干得出来的事儿。

      阿尔图假公济私的忙了两日。
      第三日一早,奈费勒坐在马车上,阿尔图御马疾驰。

      “去哪儿?”
      奈费勒心里隐隐有了答案,还是在城门越来越近的时候,想要阿尔图亲口告诉他。
      阿尔图完全康复,恢复了一贯的精神,只道一声:“出城!”

      心中却止不住欢快的交底。
      【我悄悄带着奈费勒,去城外的苗圃看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高兴。
      奈费勒换回了以往朴实的袍子,依靠在马车软垫,等着阿尔图带他去看期待已久的苗圃。

      曾经他和阿尔图亲手建立的苗圃,经过重新修葺,聘请教师,早就成为了王都里数一数二的教育之地,形成规模的散布在王都各大街道,按照一年两期的规划,等待着孩子们的入校。

      这么好的学习场所,在王都慢慢盛行,还来不及公开的推广到贵族们的领地。
      而奈费勒早就知道,阿尔图悄悄与追随者规划了一切,要给他这样的惊喜。

      马车疾驰于道路,很快入城。
      阿尔图熟门熟路,找到了那间挂有苗圃字样的院落,敲响了门。

      看门人开了一条缝隙,谨慎的问:
      “请问你们是……”

      阿尔图握住了奈费勒的手,熟练的撒谎:“我们是王都苗圃来的老师。”

      图奈两位老师,从王都的苗圃远道而来,专程考察本地苗圃的建设。要将这里见到的一切,仔细传达给王都的苗圃管理者。

      “图老师、奈老师。”
      苗圃的老师,亲切的做着接待。
      “早些时候就听说你们要来,特地赶工建好了新的校舍和操场,连教室里的桌椅,都换了新的。”
      “我们也和孩子们说了,他们可高兴了,准备了一堆问题想问。”

      他们借着化名前来,久违的穿着旧衣,褪去了苏丹与议长的繁重装饰,一如从前般朴素轻盈。

      老师见到阿尔图格外亲切。
      “图老师,之前您说不放心的地方,我们都做了改进,又安排了人手管理,孩子们无论是学习还是休息,都会舒适许多。”

      “你常来这儿?”
      奈费勒有些惊讶。

      他知道阿尔图一直在计划带他来看苗圃,但他不知道阿尔图的计划里,还包括一起隐姓埋名,以老师的身份前来。

      那么性格高调的一个人,还以为会打着贤王出行视察的名义,假公济私的宣扬一下他为之付出的一切。
      没想到这么低调,都不像擅长邀功炫耀的阿尔图会做的事了。

      阿尔图尴尬笑道:“也没有常来吧……”
      他还没来及掩饰,一旁苗圃的老师高兴的说:“常来,常来。图老师三天两头就来监工,之前修建校舍的瓦匠不愿意多加几片屋瓦,要多收我们的钱。我们争不过他,还是图老师来了,说服了对方,又自掏腰包垫上了金币,把苗圃的墙面重新修整了一遍。”

      老师将阿尔图办的事,透底得干净:“我们王都的苗圃,能够派来这样心系孩子的好老师,实在是叫我们感激!”

      阿尔图甚至没有以议长的身份、苏丹的名义招摇,全然一心一意,只想亲自为他奉上这份意外之喜。

      “辛苦你了。”
      奈费勒伸出手,悄悄勾了勾阿尔图的手指,发自内心的说,“谢谢你。”

      “这、这不都是为了我们伟大贤明的苏丹吗?”
      阿尔图没挨骂,反而有了奈费勒主动亲昵,还得了一顿夸奖,极为不适应的拿出了平时油嘴滑舌的话来回应。
      “我的钱,就是陛下的钱。”

      在这样的场合,歌颂苏丹的伟大,恰好合适。
      他们仿佛王都而来,身负王命的特使,为了贤王对苗圃的关爱,认真尽责。

      苗圃的老师领着阿尔图和奈费勒,一路到了教室,激动的与坐在课桌前等候上课的孩子们说:
      “这两位是从王都赶来的老师,他们特地来为你们讲一堂课,你们要好好珍惜学习的机会。”

      说完,就往后几步,将讲台留给了他们。

      “奈老师,请您讲课吧。”
      阿尔图笑得畅快,也跟着老师一起往旁边坐,只留了奈费勒一个人,站在阔别已久的讲台。

      奈费勒并没有给孩子们准备课程。
      毕竟他想象中的苗圃巡游,绝不会是阿尔图安排的这么低调。

      此时,他面前亮起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渴望着知识和见闻,一如往昔。

      以前,他讲的是“宽容”。
      如今,他想讲“希望”。

      奈费勒笑了笑,说:
      “那我就给大家讲一讲,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应该放弃的‘希望’。”

      奈费勒在绝境中见到过许多希望。
      那些明确的、模糊的光,总是带有阿尔图的影子。

      阿尔图是一个难以用“权臣”“宠臣”“佞臣”轻易定义的人。
      但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是他亲眼见到的希望,更是值得他爱的人。

      奈费勒讲述着希望,随时还会听见他的希望如何的评价着他。

      【奈费勒果然还是适合讲台,不适合王座。】
      【可是怎么办啊,没有他坐在那个黄金王座上,我做很多事情都没了动力,我也不想坐那个位置,累得要死。】
      【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能离开那座青金石宫殿,他能够随心所欲的成为一位老师,轻松愉快教导孩子,而我在一旁悠闲懒散的看他实现自己所有的愿望和理想,不知道会有多幸福……】

      奈费勒听着他的絮絮念叨,都差点忘记自己在讲的课。

      教室寂静,一双双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奈费勒笑了笑,说:
      “‘希望’难能可贵,能够孕育出所有的理想,所有的未来。也许实现理想的路途遥远漫长,充满了波折,但只要我们拥有一颗希望的心,就一定能够得到想要的幸福。”

      孩子举手提问:“奈老师,您说有了希望就能获得幸福,那您觉得什么才是幸福呢?”

      奈费勒想了想,意有所指的说道:“我所爱的人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我就会觉得幸福。”

      【我也一样。】
      固执的家伙,和他一样固执。
      可能再过千百万次,他们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奈费勒放不下这个国家,放不下微乎其微的希望,更放不下万民众望。所以我希望他幸福,我就会幸福。】

      奈费勒笑了笑。
      他和阿尔图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放不下对方心中想要实现的梦想。
      这可能就是他始终不愿放弃的希望。

      奈费勒说了很多,整堂课都在推荐孩子去读书,去看人,去体会生活里一点一滴值得学习的万事万物。
      在生活的绝境与苦难里,寻找希望的光芒。

      直到下课,孩子们仍在缠着他提问。
      “奈老师,我听老师说,我们伟大贤明的苏丹,是帝国第一智者,所以他就是我们国家的希望吗?”
      “老师老师,您从王都来的,我们的苏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是不是真的像书上写的那样,是一个英俊高大的魔法师,能够射杀恶龙,拯救所有人?”

      教师们向孩子们讲述的,是他这个头顶王冠的苏丹。
      奈费勒眼前浮现的,却是阿尔图忙忙碌碌的身影。

      总有一天,这个国家不再需要记录一位旧时代的王,而会记录一位真正的精神领袖。
      而那个领袖的名字,在他心里没有任何的疑问。

      奈费勒笑着回答:“我不知道苏丹是不是魔法师,但我相信如今的议长大人一定会魔法。”
      “因为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大家实现所有愿望,这比射杀恶龙更加厉害。”

      “所有愿望?哇!”
      孩子们对愿望、对幸福,充满了自己的向往。
      “那议长好厉害,比魔法师还要厉害!”

      忽然,有个孩子小小声的问:
      “议长那么厉害,那、那他会陪我们玩老鹰捉小鸡吗?”

      傻傻的提问,一听就知道这孩子的愿望何等的朴实。
      奈费勒不禁笑出声来。
      “会。他会的。”

      “图老师。”
      奈费勒趁势叫起一旁懒散撑着脸颊看他们闲聊的阿尔图。
      “快来,陪我们玩玩老鹰捉小鸡。”

      玩老鹰捉小鸡这种幼稚的游戏,正适合年幼的孩子和永远稚气的大人。

      奈费勒广袖宽袍的身后,跟了一连串玩疯的孩子,发出兴奋激动的欢笑。
      而他展开双臂,像极了一只宽容慈爱的母鸡,护着身后的小鸡崽。

      他身前还有一位凶狠、健壮的大老鹰,随时恶声恶气的喊:
      “在奈老师身后躲好了吗?可千万别被我抓住啊!”

      教室外的空地充满了孩子们的尖叫与笑声。
      能够有大人们配合着无忧无虑玩一次老鹰捉小鸡,对他们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可是一个又一个孩子,力气不亚于一头又一头蛮力十足的牛犊。
      奈费勒认真护着身后,躲避着阿尔图的抓捕,突然被孩子们抓扯得脚下不稳,就要摔倒——
      失去平衡的下一秒,他就被人牢牢抱进了怀里!

      “抓到了,奈老师!”
      阿尔图倒是很开心,宽阔的肩膀护住了毫发无损的奈费勒。

      孩子们更开心。
      “啊!奈老师被老鹰抓到了。”
      “图老师抓了奈老师,可就不能抓我们了哦!”

      童言稚语逗得奈费勒直笑。
      阳光温柔的洒在阿尔图的眉眼,照亮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眉飞色舞的跟孩子斤斤计较:
      “嗯,我抓了奈老师,就不抓你们了,但是你们不听老师的话,我还是会抓住你们的——”

      孩子们快乐的笑,奈费勒也止不住受到感染。
      奈费勒想,阿尔图果然比魔法师更厉害。
      能够实现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愿望。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声,伴随着老师的呼唤:
      “孩子们,该回来上课了!”

      短暂的课间休息结束,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往教室跑去,只留他们两个人。
      阿尔图却抱住奈费勒不愿放手。

      “奈老师,我真想就这么抓住你一辈子。”
      阿尔图总是有许多的机会,可以在奈费勒跟前耍赖,“你给孩子们讲希望,也给我讲讲希望吧……”
      “我要怎么做,才能将我的希望永远的牢牢抱在怀里?”

      阿尔图将他视作自己的希望。
      正如他次次在阿尔图身上看见希望。

      奈费勒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都没离开过阿尔图的怀抱。
      似乎他只要离开阿尔图的视野,就会悄无声息的死掉。
      以至于他在阿尔图心中,像需要守护的小鸡,比他精心养育的鹦哥还要脆弱。

      奈费勒拍了拍阿尔图的后背,低声说: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如他所料的,怀抱他的手臂收紧,脖颈落下亲吻,只剩他微弱的提醒:
      “避着点孩子……”

      要求还没提完,阿尔图已经熟练的将他压在了宽阔的树干,牢牢隔绝开了苗圃的视线。
      无论是哪里来的孩子,也不可能见到他们俩交缠的身影。

      阿尔图的索求无度,又善良得极好满足。
      奈费勒和他玩累了,依偎在他的肩膀,眺望不远处树木花草,由衷的感慨道:
      “我们每一年都来探望孩子吧。”
      “每一年的今天,在我们初见的日子,给他们讲一堂课或者带一份属于孩子的礼物。”

      “一定要一年这么久吗?”
      阿尔图宽大的手掌握紧他的手,凑近耳畔的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孩子一年时间都见不到奈老师,会想你的。”

      奈费勒倒觉得孩子们不至于对一个见过一面的老师念念不忘。
      最多是惦记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他忽然又想起,在漫长岁月里,确实有一个大孩子对只见过一面的人念念不忘。
      这个大孩子过了很多很多年,仍是对他们初见时刻,难以忘怀。

      “每个月。”
      奈费勒向他许诺,“我们每个月都来看孩子们,每一年的今天都为他们准备一份值得期待的礼物……”
      “对了。”奈费勒忽然想起,“帝国的八月还没有节日,我们可以把今天定为一个新的节日。”

      “今天?真的吗?要定在今天?”
      阿尔图笑得好傻,语气充斥着惊喜。

      “嗯。”
      他是苏丹,他想将节日定在今天,那就能定在今天。
      “你可以给这个崭新的节日取一个名字。”

      阿尔图毫不犹豫的说:“那就叫馈赠日。”
      “馈赠如雨,希望如光。有了雨露和阳光的馈赠,渺小的种子也能在苗圃里生根发芽,长成它所期望的模样。”

      他一本正经,为了孩子们着想,漂亮的送上长辈的期许。
      看向奈费勒的眼睛满含深情,诉说着心底回荡已久的甜言蜜语。
      “而你是命运给我的馈赠。”

      奈费勒受到蛊惑般吻上他的唇。
      他们在粗糙的、湿润的爱意里,交换着共同的气息与渴望。

      阿尔图是他干涸时祈求的雨露,更是他在黑暗里窥见的阳光。
      是他从命运那里,获得的馈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2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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