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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大婚之夜 ...

  •   回想那些信纸、黄帛、卷轴、折页,再看看手里的丝绸折扇,穆姃饶有些不好意思。

      想不起先前对着一个镯子生气是为何。

      “周妈妈。”

      料定计划必已生变,她要尽快掌握现在的情况。

      “小姐。”

      周妈妈走上前,听候吩咐。

      “不着急问话,入夜我再说与你。”

      皇太姊眉目含笑,整理好穆姃饶的衣裳,扶她站起。

      “昨日听宫官回报,说喜服没裁短多少,很合身。你自己喜欢吗?”

      穆姃饶低头看着身前的人。

      她正拉着她手在看衣裳。

      自己喜不喜欢先不要紧,看样子皇太姊是很满意的。

      所以……

      “昨日上午试婚服,我与宫官说很好看,她便午饭都没用就赶着回宫一趟。大概皇太姊殿下早已得知我很喜欢。”

      略有谄媚之意。

      但昨天她与宫官说好看的时候,也是真心的。

      虽说正面十分简洁,但背部绣工精细,宛若天工,绝不可能是半日内赶工可以做成的。看衣肩的厚重布料,挺括如新,婚服做好后,最多也只放了半年。

      前年、大前年,宫中给皇太姊殿下安排相看,她多有挑剔,拂了摄政王殿下的面子,去年都没给她安排正式的说媒了。为了让她愿意成婚时能速度办妥婚礼,提前做件婚服备着也不无可能。

      没留意身高差这回事,也没注意看眼前皇太姊的同款婚服花色,她料定自己身上的婚服是给殿下准备的。

      不过真的很合适,挺好看的。

      “喜欢就好。”

      眉如弯月,目若朗星,无暇玉面,皆在眼前。

      穆姃饶一动不动,无意识咬住唇内,只顾着看皇太姊,肆意失神,如入无人之境。

      “等你把妆画好,用些餐点,稍后会有宫官领你去殿前。”

      “有一段路,要你自己走向我。”

      “百步禁阶稍长,盖头障目,裙摆阻步,千万小心。”

      皇太姊站起,正松手要走,又被拉住。

      “好,我记住了。”

      穆姃饶抬高手臂,整理好皇太姊的衣裳,给她压好了衣襟。

      对她的细心先是错愕而后喜悦,显然满意。敦端乂唇角微扬,耐心多留了一步,转身把她扶回了座位上。

      互敬互爱,大抵如此。

      望着敦端乂离开,穆姃饶心中坦然,觉得自己赌对的概率又大了许多。

      父亲一定能出来……

      。

      酉时将尽,宫人领着穆姃饶在大殿外的广场等候,文武百官应也已在殿外集中,分立于阶下两侧。

      晚风微急,盖头的布时不时打在脸上。所幸并非劲风,力道尚轻,不会将盖头掀走。

      忽而,有听不太清晰的宣读声传来,一时鼓乐声起,官员走动的声音细细碎碎,很快又恢复安静。

      “穆小姐,该往前走了。待送你到阶梯前,我便退下了。”

      身畔的宫官轻轻整理了一下她的盖头,伸出手臂让她扶好。

      好长一段路,除了混着风声的鼓乐之响,再无其他。

      至长阶,听宫官叮嘱,提裙缓登。

      说是百步阶,只数了39级阶梯。当双脚踏上顶端的平地,恍惚得像三拜九叩后站起,几乎要向后栽倒。

      但她及时倾身向前,迈出了一步。

      “做得很好。”

      迎上来的不是另一个宫官,是敦端乂本人,伸出来的手宽大温暖。

      “恭请皇太姊携爱侣行拜堂之仪。”

      说话的是礼部杜尚书。由她主持仪式。

      拜天地后拜高堂。

      拜高堂后跪端王。

      那双拉过自己一次的饱经风沙的手,代替薨逝的嫡亲妹妹端安悦,又一次扶起了穆姃饶。

      应也一并扶起了皇太姊。

      “可已了却心愿?”

      康平王的声音传来,但声音很小,显然不是向着她的。

      “是,谢皇姨母成全。”

      只听得皇太姊的回答,换来了端亲王爽朗的笑。

      而后相对而拜,距离合宜,无磕无碰。

      礼成。

      “贺——”

      宫人高呼,而后百官齐呼。

      “恭贺皇太姊殿下。”

      呼声方歇,宫人再呼。

      “恭请摄政王致礼辞。”

      摄政王竟也在。

      也对,皇太姊大婚既是家事亦是国事,摄政王岂会不在。

      自己算不算是从商贾的中心打到权力中心来了?

      穆姃饶低了头,借着盖头的遮挡,抿唇压制自己的笑意。

      欢喜过甚,差点把摄政王的话都挡在了耳外。

      直到听到对自己称呼的决定。

      “鉴历朝历代未有皇室女子与女子结姻之先例,太姊婿一称诚已不适,礼部上下脑汁绞尽,未敢定论。”

      “幸,皇太姊亲研,望称谓满承尊爱,以表视其珍宝之心。情之切切,岂容拂意。许殿下亲书,敬呈‘姊珍’二字以谓之。”

      “贺穆家嫡女姃饶得爱。惟愿姊珍不负,同恭同敬,白首同心。”

      摄政王话音才落,只听得阶下百官齐呼一句。

      “恭贺姊珍得爱。”

      听不出情绪,但都把新词用得顺溜,喊得齐整嘹亮。

      回声如浪,随风拍襟。

      人群稍远,听不见人心,远离人群,难知何人可信。

      原来站在大殿之上,是这样的感觉。

      牵着皇太姊殿下的手不由一紧。

      好在对方也轻轻使劲,回应了她,倒显得不那么孤单了……

      。

      喜气送入蓬莱殿。

      由有福之人为其掀盖头,示随行皇亲皇戚以真容。

      随后人群又簇拥着皇太姊离去,只留下她在床榻等候。

      民间女子与女子携手,都还要一同在席敬客,天家倒像避讳自己出现在席面上。

      也不,更像是避讳尚在狱中的父亲。

      穆姃饶咽下不解,供饥腹作食,坐得端正,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周妈妈在侧相陪,默而不语,恭敬规矩。

      等待的过程和预想的一样难熬。让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自由惯了的穆姃饶很是不自在。

      但她已然清楚,宫墙比那个聘书盒子要厚重得多。禁锢于方寸天地的路是她自己选的。

      只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微微没沉得住气,偷偷和周妈妈对视了几回。

      直到皇太姊殿下归来,她都没有开口要桌上的吃食。

      但皇太姊殿下很好。

      她是提着食盒回来的。

      “都退下吧。”

      皇太姊把食盒放在桌上,看一眼服饰色彩出挑的那个宫官,又看了一眼周妈妈。

      宫官领命,命人退出了寝室,又亲自走近床榻,领走了周妈妈。阖门出了宫殿,把殿内所有空间留给了两位新人。

      “能走动吗?”

      又不是废了瘸了,瞧皇太姊问的话,还怪贴心的。

      穆姃饶自信站起,但霎时拧眉扶住了腰底。

      “端坐太久,应该会有些累的。”

      皇太姊过来搀扶,像照顾老迈之人一般,缓慢将她扶到桌边圆凳。

      “以后若有久坐的场合,你多担待。”

      相敬如宾,足见其诚。

      “席上佳肴选了几样,想着美酒我们还有,便没带回。”

      揭开三层食盒,共置九个瓷碟两副碗筷和一盅米饭一盅汤,菜品数量不多,但让两人吃饱,已经有余。

      可怜皇太姊在席面上也没多扒拉两口,现在要跟她争食似的,下筷频繁。但很多菜夹起来,反而落入了她的碗中。

      此乃攻心!

      既已成婚,又不是不为她驱使,这样优待,贴心照料,别是要她卖命吧?

      但没表现得太压抑,穆姃饶还是高高兴兴吃了个饱饭。

      而后红绳连卺,相对共饮。

      敦端乂将酒器合并,缠起红绳抛至床底。

      “这……无需一仰一合吗?”

      她愣了一下。阴阳和谐不是都会求一下吗?

      只见对方起身回望,笑意渐深。顺手揽住她,调笑着反问。

      “那我与你,孰阴孰阳?”

      伸手抚上耳后,敦端乂将怀中之人埋入胸襟。

      “我只求与你相抱于天地,无惧风雨。”

      玩笑话过后,语气反而平静了很多,听出来一点无欲无求的意味。

      但回想那个并拢得严丝合缝的葫芦,穆姃饶轻微点了点头,觉得皇太姊的说法还算令人信服。

      相比一正一反分得开开,绑得严严实实的互利关系才长长久久。

      后脑勺上的手动作起来,轻手将她华丽的装饰一支一支卸下。趁她不备,又给她除去了婚袍。

      软吻密密,态势不妙!

      “殿下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穆姃饶轻声提醒。

      “明日再说。”

      皇太姊食言了。

      九枝灯烛火摇曳,殿内通明。可见宫殿门窗紧闭,密不窥天。穹顶蔽欢喜于洪覆,重霄之下,唯余风清月明。

      。

      有泪落被,抽噎难止。

      毓舒独自跪守小姐的卧房,床上虚铺着喜红的被衾,现下已经空无一人。

      嚎啕无力,只怪罪自己不够小心。事情败露,却又被全须全尾地送回,必定白送了皇太姊一个威胁小姐的理由。

      此时小姐已在她手,要杀要剐,穆霍两家应已无力相护。

      可只听打探消息之人深夜回报,说小姐与皇太姊已完婚,宾客出宫时个个眉开眼笑的,悠悠然已打道回府。

      趴在床边,一想到教引宫人的说辞,便止不住落泪。

      如果她没听周妈妈唆摆,不去替嫁,凭着初时小姐对皇太姊的顺从表诚,哪怕不得已委身,大概也不至于让小姐伤身伤心。

      可她今日害小姐在不知情中违逆了皇太姊恩泽,今夜如何,未敢深思。

      紧捏着刺眼的喜被,伏头掩面。不多时,铺盖的边缘已湿若滩涂……

      。

      与她一般不安的,自然还有周妈妈。

      可周妈妈阅历丰富,一定比毓舒思虑老成。哪怕心里没底却也面上淡定,并未让人觉察有异。

      。

      蓬莱殿内一片祥和安宁,直到旭日东升。

      今日并无早朝,敦端乂也没有离开,只留在殿内陪着余生相伴之人。

      如约,将换嫁之事照实相告,并在穆姃饶双腿发软惊恐欲跪之时,稳稳抱住她,拉进了怀里。

      “告诉你不是为了要你受惊的。”

      “我非狼虎,不要害怕。”

      穆姃饶将信将疑。

      正要开口多试探她的情绪,殿门锁环便被叩响。

      “恭禀皇太姊,姊珍殿下,该起身盥洗更衣了。稍后姊珍需到仪华殿,纯妃娘娘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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