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不眠夜》养只小猫喵

2、蓝莓味的例外

　　裴烨没想到，自己随手塞给陆淮远的那包蓝莓曲奇，会引发一场小型校园风波。

　　周一早晨的食堂，他正咬着吸管喝豆浆，广播站学姐林嘉怡突然端着餐盘坐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问：“你给陆淮远送饼干了？”

　　“噗——”裴烨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

　　“别装傻。”林嘉怡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精明的光，“昨天学生会开例会，有人亲眼看见他桌上放着个牛皮纸包，上面画的笑脸和你平时画的一模一样。”

　　裴烨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胶带——陆淮远贴的胶带边缘已经微微翘起，但伤口早就愈合了。他咧嘴一笑：“学姐，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放心，我最爱的还是广播站的大家。”

　　林嘉怡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食堂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陆淮远带着纪检组走了进来。

　　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只一件熨得笔挺的白衬衫，袖口规整地折到小臂中间，露出的腕骨线条清晰得像雕塑。周围嘈杂的用餐声瞬间低了几分，几个高一女生偷偷举起手机，又被同伴慌张地按下去。

　　裴烨咬着吸管，视线不自觉追过去。

　　陆淮远停在高三（1）班的区域，低头记录着什么。他拿钢笔的姿势很特别，拇指抵在笔杆中部，像在按压琴键。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他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看入迷了？”林嘉怡突然凑近。

　　裴烨猛地回神，耳根发烫：“谁看他了！我是在观察……纪律检查的流程！作为广播站成员，我们有责任宣传校规校纪！”

　　林嘉怡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陆淮远忽然转头，目光直直地朝这边扫来。

　　裴烨呼吸一滞。

　　但下一秒，对方视线毫不停留地掠过他，仿佛他们从未在黄昏的钟楼里共享过一首出错的肖邦。

　　下午社团活动时间，裴烨趴在广播站控制台上修改稿子，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争执声。

　　“说了多少次，社团海报必须提前三天报备！”

　　是陆淮远的声音，比平时更冷。

　　裴烨悄悄拉开门缝。走廊上，美术社社长程子航正抱着一叠刚印好的海报，脸色难看：“校庆只剩两周了，走流程根本来不及！”

　　“那是你的问题。”陆淮远翻动手中登记册，声音平静到残酷，“现在这些全部作废。”

　　程子航攥紧海报边缘，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是学校出了名的暴脾气，去年曾因为打架差点被退学。周围几个美术社成员紧张地后退半步，空气一触即燃。

　　裴烨突然推门而出。

　　“哎呀这么巧！”他笑嘻嘻地插进两人中间，顺手抽出一张海报，“这不是画得挺好的嘛！程社长，我记得你去年设计的文化节请柬还被校长表扬了？”

　　程子航愣了下，怒气稍缓：“……那又怎样，某些人只会照本宣科。”

　　陆淮远抬眼看向裴烨。

　　那眼神让裴烨想起钟楼里被撞破秘密时的瞬间——冰冷底下藏着更复杂的情绪。他心跳漏了半拍，但还是举起海报打圆场：“陆学长，要不这样，让美术社补个申请，我找学生会副主席特批？她是我初中同学……”

　　“不需要。”陆淮远合上册子，“明天中午前交书面说明，海报内容重新审核。”

　　他转身离开时，裴烨注意到他左手下意识摸向口袋——那里本该有烟盒，但现在只有校牌绳轻轻摇晃。

　　程子航长舒一口气，突然把一张海报拍在裴烨胸前：“谢了。下周美术社写生课，你来当模特。”

　　“啊？等等我没答应——”

　　“就画你手腕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绳子。”程子航已经大步走远，“对了，你和陆淮远到底什么关系？他居然会听人劝？”

　　裴烨低头看着海报。右下角印着美术社的标语：「在规则之外，还有色彩。」
　　———
　　放学后的图书馆，裴烨在音乐区书架间穿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那本《肖邦全集》。也许是想确认借书卡上那些整齐的“陆淮远”是否真实存在，也许只是……

　　“砰！”

　　拐角处撞到人的瞬间，裴烨下意识护住怀里的书。柑橘混着薄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味道他在钟楼里闻到过，当时陆淮远的校服外套就搭在琴凳上。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陆淮远手里抱着厚厚一摞档案盒，最上面那个贴着“校庆筹备”的标签。他今天戴了细框眼镜，镜链垂在颈侧，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学长也来借书？”裴烨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

　　陆淮远没回答，目光落在他怀里露出的书脊上。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远处有学生拖动椅子的声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裴烨发现自己正盯着对方喉结旁的一颗小痣——它在呼吸时微微起伏，像琴谱上一个静止的音符。

　　“蓝莓酱放太多了。”

　　“什么？”

　　“曲奇。”陆淮远调整了下档案盒的位置，“糖可以再减10%。”

　　裴烨睁大眼睛。他没想到对方真的吃了那些饼干，更没想到会得到一份……烘焙建议？

　　还没等他回应，陆淮远已经侧身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裴烨听见极轻的一句：“伤口别碰水。”

　　他呆立在原地，直到管理员过来询问是否要帮忙。低头看去，手腕上翘起的胶带不知何时被压实了，边缘修剪得整整齐齐。

　　窗外，暮色中的钟楼剪影沉默矗立。

　　裴烨突然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传声筒游戏——你以为秘密只在两端之间传递，其实整条线都在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