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人们请成仙》仁鹤诏

3、3节 灵网现

　　月光交错，银箔编织大地。

　　巨大树冠撑天，罅隙流光，枝干半枯，攀附藤蔓。

　　洁白如雪的爪足轻踩落叶，悠然走过。

　　足踏之处，如同星光点点，烙沁进地底深层。

　　毛绒白影渐行渐远。
　　一息间，身后，枯树生花。

　　巨树仿佛被注入无限生命力，一幅盎然回春的奇观。

　　树冠绿莹莹，缀绽出成群的深蓝色小花簇，梦幻中枝头伸展，摇曳几许。

　　“喵。”

　　猫叫声入耳，是句人言，“吾已知晓。”

　　稚气未脱的孩童嗓音内敛稳重，穿过风被树灵迎接。

　　风动，树止。

　　浑身白毛柔软顺亮，隐约与悬月相映。

　　剔透的金色猫瞳威严内显，外化沉静。

　　白猫目光幽远，端凝前方，似聚千里之外。

　　净山西林大妖盘踞。
　　不嗜修士，尽杀凡人。

　　梵城大小宗门屹立成百上千，对此竟都漠视，不闻不管。

　　城主元婴初期境界，尚且难为，除作封山，再无他法。

　　不过找魂灵草的功夫，那人又擅作主张。

　　金瞳微沉，垂下头。
　　漫步变跑，路上犹如星奔电迈。

　　脚踏于草地落叶，轻盈，却响声加重。

　　“可恶的陆北黎。”纪泽嘟囔着地念叨。

　　月色如冰，隐露锋芒，坠在剑面，折射出一张如山间雾霭般雅尘的脸。

　　血迹染浸衣襟，眸色冷淡。

　　端立老树下，战损的模样。

　　人慢条斯理朝自己施展了个洗尘诀。

　　尔后取出青纸，正要制补符箓，耳根微动。

　　“喵喵喵！喵！”

　　听见动静，明显愣住。

　　“好凶……”

　　大老远就在骂他了。

　　陆北黎恍惚。

　　“又搞幺蛾子！”

　　“诓吾去采药，结果自己跑来降妖？”

　　“吾现今虽失了战斗力，却也比汝这个病秧子强！”

　　“这都第几次了！亏得没出事！”

　　“汝何时能够老老实实养伤？”，跳上肩，一只白爪压着，使劲拍了拍，冷哼：“回答吾！”

　　双瞳微眯，似出鞘的剑刃锐利。
　　明晃晃的怒火。

　　倘若忽略那清脆童真的幼态嗓音，也无法视而不见其过分玲珑可爱的皮囊。

　　陆北黎无奈，任那只爪子在肩膀上踩，忍住搓揉毛茸茸脑袋的冲动。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温吞地解释：“荀攸草可缓你灵渴之症，服之补先天灵气。”

　　茎株晶莹剔透，叶分两瓣，花苞奇特，如同包裹起的七彩琉璃，附着一股玄妙之韵。

　　轻轻落在纪泽的脑袋上。

　　似安抚：“此行并不凶险，也并非诓你，只是恰经过，遇见罢了。”

　　他双眸平和清淡，好似真只是路过。

　　云雾弥散，月光褪去锐色，变得柔和。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冷静，沉稳，偏一双眸，认真注视着谁时，总能瞧见其中的温润。

　　纪泽静下来。
　　怔怔望着他。

　　无知觉间，被人用灵力炼化，荀攸草化微光游走入体内，消失无影。

　　“天色已晚，该回去了。”将小白猫从肩上取下，拢入掌心，半捧半抱。

　　陆北黎动作自然地捋了捋纪泽粘了碎草的尾巴。

　　伴着悬月行走，眼中仿佛出世的淡然。

　　想到什么，一股愁意悄然闯上眉梢。

　　不知修儿他们这次带回来的是什么消息，又是否安全……

　　天地一片雾气，像澜风长雨前的开幕。

　　待水汽彻底凝结于空中降下时，陆北黎终于回归。

　　门吱呀一声由外打开。

　　十几双殷切的眼睛同时瞩目巡来。

　　陆北黎眼底微闪。

　　视线越过几人，投向中心处坐在椅上的少女。

　　容颜初见，他仿佛瞧不真切，只注意到那人抬眼注来的一双清眸。

　　冷淡极了，似墨泉冰冻。

　　纤长的睫羽颤了下，敛住华光熠熠，只余一片静谧。

　　或许，初看她，人们只会觉得那不过是一双过分单纯清澈的眸子。

　　陆北黎想着。

　　大弟子陆修见他回来，表情安心。

　　问完好，坦然且无心机的一句，拉回他刹那的恍神。

　　“师父，您可有再收个弟子的打算？”

　　“若没有，那我可否能收名徒弟？”陆修思来想去，仍打算将锦墨放眼皮子底下。

　　找遍梵城仍未有踪迹的那只黑白花猫，像是提示，放心不得的感情实在抓心挠肺。

　　望着自己敬重的师父，他双眼里真挚与期盼明显。

　　仿佛只要拒绝，他还能送上无数理由劝服。

　　耳际有一道更急切的声音。

　　“喵！”母上！

　　掌心处的纪泽正吸收着荀攸草药力，原本懒洋洋躺瘫着，注意到少女那一刻，竟一秒弹起。

　　宛如脱缰野马，蹿下手掌，几步一跃，跳进锦墨怀中，紧紧扒着。

　　陆北黎：“……”
　　是今天与大妖缠斗时伤了耳朵？

　　他都开始幻听了。

　　弟子们表情讶异。

　　虽说小丫头已换洗完衣衫，穿上干净衣物。
　　但师父那灵宠，平日里可是爱干净到龟毛的地步。

　　除却师父身边，无别处肯卧。

　　现在毫不嫌弃地奔向小丫头不止，甚至变异般地一个劲黏黏糊糊唤着。

　　“喵呜。”

　　锦墨听得见童音，不过，此刻她只能随着其余人的样，装作听不见。

　　“汝的气息好舒服，像来自曾待过的本源之地。”，耸鼻，“可那里除吾之外，并无同族，奇怪，汝是人类。”

　　“吾总觉得与汝似曾相识，仿佛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

　　似找回理智，“不对，吾乃九天玄灵所衍，天地之造化。汝并非吾之母上，亦非吾同族。”

　　“可为何吾难自控，想与你亲近？”眯眼，悄悄打量着。

　　疑惑仅存一息，当即有了决定。

　　“想不通不想了，待吾修获人形，凡间血脉续缘，既然如此，汝便是吾认定的亲女！血亲！”双瞳照映着正式。

　　锦墨笑意吟吟，软软的眼底僵了僵。

　　嗯，倒反天罡。

　　亿万年前，前天道诞生之际，灵气滋长成倍。

　　天道欲择一灵物替祂镇管世界气运，遂以万千灵力集于一瑞兽。

　　至此，神兽麒麟降生。

　　却因前天道疏忽，麒麟年幼，不知使命。

　　因一份与天道约定的缘数，亿万年来，祛浊孕灵，守天地灵脉之净。

　　如此，游走四海八荒内，日复一日的镇守灵气反哺，终于一日耗神，退化回幼年期，后行至天岳宗，偶遇陆北黎。

　　倒也不算得偶遇。

　　锦墨顺手撸了撸白毛，瞳光深邃。

　　麒麟亲天道，喜居天地大气运之地。

　　陆北黎内心平静许多。

　　他放轻嗓音，声线舒缓。
　　清晰地传进每一位弟子的耳中。

　　“收弟子一事，非我同意即可。”

　　“你们需知，如今我们天岳宗还在中州通缉榜上。”

　　冷静道：“若不久之后变成整片大陆的通缉呢？”

　　他并不避讳此事的隐秘。

　　讲这话时，陆北黎的目光从陆修移挪到锦墨身上。

　　堪称和蔼的神色，静静凝视，不遗漏锦墨脸上可能出现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目光下，锦墨睫目低垂。
　　将纪泽抱起，轻放置凳椅上，站起身走到陆北黎面前。

　　在弟子们或诧异或好奇的目色中，稽首躬拜。

　　天道拜众生，是为缘法至。

　　那日沈白因悲怆牵动心神，晕睡而过。

　　所以，她的第一具凡间化身，实乃此人亲手抬棺所埋。

　　“葬尸之事，引渡之责。”

　　“锦墨，前来还恩。”

　　她在心底轻声默道。

　　这一拜，庄重，肃穆。

　　那淡定的小哑巴瞧着没什么精神，眼神清明中隐着一抹外泄的叛逆。

　　唯独捧着灵果灵食时，才会来者不拒似地任由摸头。

　　她是乖的，聪明的，不受训管，却是无声且汹涌。

　　此时一幕的氛围，惹得众人心中无端一颤，莫名端正了神色端视向她与师父。

　　陆北黎脸上始终存留的清淡戛然而止，有些愣怔。

　　月光似流水静静流淌进屋。
　　山雾在远处被雨水冲散。

　　.

　　未己，七月已至。

　　对天岳宗的通缉云布，已遍及整片逍游大陆。

　　众人兜兜转转，至关扶大陆的一处凡镇落脚。

　　院落亭下。

　　有人正心中琢磨许久，仍不过劲。

　　在陆修前几十年的经历里，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修炼“奇才”。

　　就连入门不到一年的小师弟沈白，自禁咒解开后也是一步追千里的速度。

　　唯独……

　　陆修偏过头，眼瞳微眯。

　　深深望着修炼还不到一刻钟就瞌睡上的人，越看越久。

　　很好，他拳头硬了。

　　“陆！”

　　“小！”

　　“黑！”

　　听见这熟悉的，压抑怒火的声音，锦墨瞬间清醒。

　　抬眸，与视线阴恻恻的陆修撞上。

　　她沉默两秒，见其就要张口，手快地拿起书经堵在大师兄嘴前。

　　这活祖宗，可别又给她来个一千下挥剑。

　　身后座位，被动静吸引，瞄着的沈白观她如观勇士。

　　不出意外的话……

　　从一千要涨到两千了。

　　这还是大师兄顾念她身子尚弱的情况下。

　　锦墨用作挡话的书经被夺。

　　两人对视，她瞧着对方愈发静沉的眸，只思考一秒。

　　她选择——

　　手疾眼快地捂住耳。

　　不听。

　　见状，陆修气笑了，“我数到三。”

　　“一。”

　　缓慢地如同上刑。

　　“二。”

　　沈白都快要不忍心看下去。

　　小师妹三千下，没跑了。

　　三千下从来是他们这些弟子的最低标配。

　　陆修嘴上不说，心里疼惜这个小师妹，从来只是一千下打底。

　　他动了动唇，最终闭上。
　　除非是二师姐在这，才拉得住大师兄的脾气。

　　“叮！”
　　“叮铃铃！”

　　沈白睁大眼，懵懵地望向锦墨手中摇晃的响唤铃。

　　下一秒，风席卷树叶。

　　随着响唤铃清脆的音暂停，清幽药香袭来，气质雅恬的女子凭空出现。

　　来人正是二师姐文筝。

　　锦墨双瞳猛亮，两跨步站躲到文筝身后。

　　理直气壮。
　　朝陆修比了个食指，接着，摆手抗拒。

　　意思是不要挥剑一千下。

　　陆修气笑了。

　　文筝来得晚，理清事情则迅速。

　　见两人架势，已然猜出大致是发生了什么。

　　好笑地点了下锦墨额头。

　　宠溺道：“墨墨，响唤铃作为保命法宝万中无一，可任意空间召唤留过神识之人现身护你。”

　　习惯性摸了摸她脑袋，补充：“却也是有使用次数的。”

　　意思是尽量用在关键时刻。

　　里面的阵法一个月只能开启三次。

　　想着，她眸中浮上愁思。

　　宗门出事，根基毁于一旦，大家的法宝多用于路上逃亡。

　　小师妹入宗晚，时机不算佳，如今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法宝竟只有此一件。

　　要再多炼些丹卖出去才行。

　　回神，掐了掐锦墨被天岳宗众人养白嫩的脸颊，“怎么总喂不胖？”

　　说着，杏眸转向陆修，状似无意，“大师兄，我瞧着师妹仍些许瘦弱。”轻蹙着眉。

　　语气担忧：“好不容易养全的身子骨，若是挥剑挥疲累，再伤着根骨，如何是好？”

　　陆修这次态度坚决。

　　舌尖压上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出声。

　　“不会疲，我瞧她皮实的很。”
　　“剑疲了，她也不会疲。”

　　紧盯着小师妹清冷却纯澈的眼瞳。
　　颇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以为你二师姐来就能捞你，做梦。

　　剑，不学也得学！

　　文筝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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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分钟后，锦墨老实，且主动拿上剑挥练。

　　面无表情。

　　听着陆修对文筝诉苦般的抱怨。

　　“明明是修剑的好苗子，一天到晚净偷懒。”

　　“锻体期是苦，能有当初师父给她拓展经脉，药浴时苦吗？小黑在我认识的人里，属实算懒到极致。”

　　“照她这进度，待她渡过锻体期，隔壁大黄都能开始引气入体了。”

　　“小黑最近老懒懒散散，不是困觉就是发呆。”

　　“你也管管。空了问问小黑，怎么个事？需不需要我找师父告一状？查查这孩子是不是被王家那小子观念影响，给带歪，早恋了！”

　　大师兄偶尔变身话痨磨耳，并不可怕，大师兄爱起外号才可怕。

　　思绪回到三个月前。

　　陆北黎最终郑重提出两个选择。

　　离开被追杀的宗门，会妥善安顿，与成为宗门弟子之间，锦墨选择了后者。

　　拜师当天，因她现下身份是无名小乞丐，师父为她赐名，陆墨。

　　她本从未多深思这名字的由来。

　　谁料，一日，宗门师兄师姐们正投喂她灵果，大师兄走过来。

　　塞给她一瓶蕴灵丹。

　　让她当糖豆子吃时，随口忽悠，“陆小黑，知道为什么师父给你取名陆墨吗？”

　　当时她还在心中想，原来你还知道我名字是陆墨。

　　整天叫陆小黑。

　　她曾亲眼撞见过这人教育隔壁家养的狗，大黄为陆小黄的时候。

　　谁知陆修下一句如刀扎来。

　　“还不是刚见你时，你跟个小煤炭似的。”

　　说完，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蕴灵丹食了，除对身体好，且具美白功效，你多吃些。”

　　什么话？

　　她只是没洗脸，不是黑。

　　反复欲言又止后到底没发言，只是沉默着吃完手中灵果。

　　师父是不是此想法，她未可知，但她算是确定了，陆修为何总如此叫她。

　　那天，她吃一个灵果吃出三个灵果耗的食用时间。

　　她有点怀疑。

　　陆修或许只是随意所道，但保不准，他摸到了真相。

　　听沈白说过，陆修作为师父亲传大弟子，是襁褓中被师父捡到，从小带在身边教养。

　　之所以取名陆修，是因为这人小时候过于话多。

　　以及……嘴碎。
　　锦墨闭了闭眼。

　　听得见。
　　没早恋，麻烦别告状。

　　握着剑的手兀然攥紧。

　　确实很想让那张嘴“休停”了。

　　剑风凌厉。

　　院墙角草丛伴暖风摇曳。
　　蝉鸣声像从青瓦屋檐上方与四周传来。

　　四个亲传弟子气氛和谐，待在小院各有景象。

　　后入门的两人正一武一文练学。

　　另外两个认真教导，传授着经验。

　　陆北黎来时见到这一幕，眸光不自觉放柔。

　　肩上小白猫老远见到人，一跃跳下，朝着最小的弟子奔去。

　　笑意染上唇角。
　　暖风吹得飘逸的白衫轻轻作响。

　　青竹晃着，光影在地面错落。

　　他抬脚，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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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长老走了？”文筝表情错愕。

　　待悉数教导完四位弟子的课业，陆北黎才谈及。

　　他平稳地“嗯”了一声。

　　陆修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强碾过去，一言不发。

　　气息沉闷起来。

　　沈白眉宇低垂。
　　唇抿崩着。

　　他们身负联合追杀令的风险，全宗上下尽是医修，本就无多少战斗力。

　　宗门崩陷后，弟子们在师父教导下从修医转修剑。

　　师父不管去留，各种缘由交叠，弟子陆陆续续告走离宗，最后，加上师父也就剩下十九个人。

　　唯一选择留下的长老级实力，是在天岳宗待最久的大长老。

　　他一走，算上入门不久的小师妹，还是仅有十九人。

　　从兴盛到凋零至此，师父作为掌门，心中必然不好受。

　　瞳中浮动，逐渐凝结成决心。

　　抬首，定定视向那面上始终云淡风轻的人。

　　捏着书经的手不自觉用力，“师父，我已是筑基期，想出去历练一阵。”他忽然开口。

　　沈白嗓音轻浅，吸引来其余四人瞩目。

　　锦墨瞥了眼他手，静静望向他。

　　天岳宗养人。

　　当初那隐在成熟躯壳下的稚气灵魂，被养成如今这样，并不容易。

　　盯着沈白的那双眸由清冷掩着，藏着温如暖玉的光。

　　严格算起，若以魔族年岁计数，他也不过十几岁的智商发育。

　　如今这张脸才相符。

　　亦是褪幻后的真实模样。

　　而所谓一阵，恐怕为假。
　　划清界限，想一人背负，陆北黎，他会同意吗？

　　锦墨不动声色地看向端坐那人。

　　月色清润如水，柔亮的光下，陆北黎眸色明灭，瞧不清神色。

　　良久，终于开口。

　　原本温润的声线无端冷上几分。

　　“锻体挥剑，一万次。”

　　锻体，是要禁使灵力。

　　陆修与文筝噤声。
　　师父生气了。

　　沈白缘故有此提议，他们心知。

　　只是记忆里少有这般重的惩罚。
　　一万次，倘若真练完，不敷灵药，臂腕七日也难恢复。

　　锦墨怔了一下，视线扫过陆修。

　　垂目。

　　破案了。

　　她就说，怎么给陆北黎内涵的那几次“体罚代替锻体”不好，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如出一辙的惩罚手法。

　　锦墨扯了扯袖。

　　默默颔首。
　　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

　　夜晚在沈白闷不吭声的挥剑撒汗中度过。

　　锦墨睡醒，特地去观望了一眼。

　　目光在其胳膊上划过，微凝。

　　“抹药抹一半，觉得效果也是只有一半吗？”果然好样的。

　　她无言。

　　临走时，与从专注中偏移注意力的沈白对视上。

　　对方顺着她的视线瞧去。

　　原本要打招呼的想法，罕见地落下去。

　　两人心照不宣地只点了下头以作打完招呼。

　　师父总是心软。

　　他是没忍住困意，眯了会儿觉，醒来才发现的异样。

　　师姐师兄们没道理上药还要隐藏踪迹，谁做的，几乎是立刻猜透。

　　额头汗滴滑落，握住剑柄的那只手加大力气。

　　动作越加认真。

　　锦墨走过，于亭中坐下，翻阅心法。

　　约莫一刻钟后，素手取起一旁放置的陆北黎的自创剑招，《寒山诀》。

　　纤长的睫羽掩住神色。

　　若说陆北黎在医道上属千年奇才，在剑道上，便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亭下，曦光中的少女眉宇映着清瞳，沉如深海。

　　潜龙入渊，到底要途经风雨。

　　天机为引，时辰……

　　“已至。”

　　唇瓣轻张。
　　无声，空灵的两字带着气息晕染进风。

　　练着剑的沈白忽被一股巨劲席卷，被迫阖上眼。

　　正对弈中，一淡然一蹙眉的文筝，陆修，同一时间望向被风撞响的窗棂。

　　疾风与陆北黎擦肩而过，恍如闪现，一缕墨发忽地翻飞，拂过耳侧。似初融冰泉的一双眸愣了愣。

　　不远处，几个弟子兴致勃勃谈论着。

　　“嚯！怎么刚刚起那么大的风？”
　　“是呀，就一瞬！怪哉。”

　　天地如空境，突然寂静起来。
　　陆北黎清晰地听见另一道声音。

　　清冷如霜，不带情感。

　　似天外，又似深耳心。

　　【您好，尊敬的修行者。】

　　【经天道评定，您现已获得灵网的入网资格。】
　　【请在三天内，填完用户资料，并通过资料审核。】

　　【提示：禁止使用真名，以及上传真人肖像。请注意保护个人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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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网祝您，修仙旅途愉快。】

　　话音落下，陆北黎的眼前凭空立起一个近乎透明的方形资料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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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段竖立一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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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金色特别标注的一排。
　　【功德榜：1】

　　瞳孔骤缩，指节蜷起，动了动。

　　.

　　亭下。

　　竹影清风，扑卧少女衣角，仿佛未封缄的晨光。

　　低垂的睫羽投影漫过鼻梁，跌进一抹细微勾起的唇角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