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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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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金光红砂研究了一会儿,骆抒仍用纱布抹去裹好,同原先的红砂作了个区分。因为她暗暗觉得,这两种红砂有些不同。
看完了芸芸和蓝歆的居所,骆抒问兰沅,“接下来去哪里?”
陛下点韩雨钟和她来查案子,但也不能随意走动。
兰沅请她出了柔仪殿,“姐姐跟我来。”
两人朝着皇宫西南处走去,再往外走,就不是嫔妃们的宫殿了。越过了花墙,走过巷道,兰沅带着骆抒走到了一处灰扑扑的院子,有些老旧。
“这里是掖庭,掖庭分了两处,一处是宫人们的住所,一处用来关押惩处犯错的宫人。”兰沅指着另一处宫殿说道,“这是就是当时芸芸被关的地方。”
骆抒知道,当日查到芸芸是窃贼后,丽妃娘娘将她关在掖庭劳作,可没几天芸芸就死了。
宫里死了一个宫人不是什么大事,丽妃娘娘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谁让那些失窃的东西又离奇出现,蓝歆被吓得起不来床。
娘娘没法,还请了道士、和尚念经超度,让芸芸早登极乐。
怪不得掖庭里很安静,行至院子里,骆抒就听见阵阵念经声。
兰沅招呼她走另一边,“道士和尚们虽入了空门,但终究是男子,姐姐随我走这边。”
她带着骆抒进了倒座房,里面空空的,唯有两张长板凳上放了一层宽木板。
骆抒一下明白,这是芸芸死后躺的地方,那木板上还放着两件血衣。
兰沅还是不敢上前,骆抒对她笑了一下,“知道你害怕,出去等我吧。”
得了她的话,兰沅福了一礼,“多谢姐姐。”
倒座房这张木板上不知曾躺过多少死人,芸芸是上一个,这之后可能已没人再用过,和芸芸的住处一样落了层灰。
骆抒戴上韩雨钟给的手套,开始检查起那两件血衣。一拿到手,骆抒就知道自己看错了,这不是血。
而是一大片浸透的红砂。
衣领处的痕迹最深,向衣摆处延伸,直到胸腔的位置停止。两只胳膊上也是如此。
如果把红砂换成水的话,很像是一个人端起一盆水,兜头朝自己倒来的样子。
可是芸芸为什么要这样做?
衣服上的红砂印迹变深了,骆抒也不知道能不能剪下一块带走。她只能小心行事,暗自将衣服的细节记下。
可是看着看着,又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衣领处的红砂似乎与其他地方的不同,这里的痕迹在光照下好似泛着光。
骆抒走出倒座房,兰沅迎上来问,“姐姐可有发现什么?”
“你那么害怕,还想知道呀?不怕夜里睡着做噩梦?”骆抒笑她。
兰沅支支吾吾,“我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她做了个口型,鬼。
宫里人都知道芸芸是被吓死的,可一个大活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吓死。
没看见丽妃娘娘还请人来超度吗,可见芸芸死得蹊跷。
骆抒安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心中自然觉得没有鬼,可是这样告诉小宫娥,她也不会有多少安心之处。在宫中活着的人多数都是,既怕有鬼,又怕没有鬼。
更怕没有来生。
兰沅抚抚心口,“姐姐说的是,我没有做错事,自然不害怕。”
偷东西的人是芸芸,又不是她。
但是能正心念的人有多少,陛下不愿看到宫内流言四起,最好能尽快平息掉。
走出掖庭时,骆抒回首望去,只见屋内满满围坐着不少道士和尚,道士做左边,和尚做右边,两边互不打扰,低头诵经。
且里头的动静不小,三牲开坛、左右铜剑横立,香米香烛俱全。
一个犯错的宫娥,能受得起吗?
她问兰沅,“今日是芸芸的几七?”
兰沅也望见了祭礼,“今个是七月初八,是芸芸的三七。”
临走时最后一眼,骆抒眼尖地看见道士那堆里,有一个眼熟的人。
回到宫内审刑院时,韩雨钟已早迎了过来。
他神色焦急,“可有人为难你?”
看着骆抒的脸色来回检查有无伤处。
这深宫走一趟,怎么不说心惊胆战。人又不在自己跟前,出了事他又不能冲进后宫救她。
骆抒摇摇头,语气轻松,“大人勿忧,只有一个小宫娥带着我走了几个地方,其余人等我都没见到。”
说起这个还很遗憾,“虽然我只是去看看物证,但里头有个关键的人,我还想着能与她说上话。”
韩雨钟挑眉,“你说蓝歆?”
骆抒点头,“思来想去,蓝歆又是跟芸芸同住,又是揭发她,又是被吓到。可我见不到她,大人可有什么法子能见到人?”
她从掖庭回来时,一路上很想与兰沅搭话提出要见见蓝歆,可是小宫娥一反之前的说说笑笑,冷着脸急步将她带了出来。
韩雨钟摇摇头,“宫内不比宫外,柔仪殿娘娘不同意,我们都见不到蓝歆。且之前宫内也查过蓝歆,她所说句句属实,也的确吓病了。”
“这桩案子处处透着奇怪,陛下也不知想让我们查到什么。”
韩雨钟沉思起来,他手里的东西太少。芸芸的尸身早已下葬,宫里可没有什么仵作验尸,不吉利,唯有太医的证词,言明芸芸是受到极度惊吓,心脉俱断而亡。
证人也见不到,蓝歆人还在不在柔仪殿都是两说。
骆抒想了想,“陛下可是想查那批失窃之物?”
丽妃娘娘虽不是宠妃,可也身在妃位,她的宫中离奇失窃了如此多的东西,又重新出现,确实值得一查。
“宫中物品失窃,一般都是守门的宫人和管着各宫小库房的里应外合,拿到宫外去换银子。”
“可是这桩案子,失窃的众多物品并未出宫。内侍省派人查过,芸芸并没有与那个宫门的守门太监交好,或者说,除了柔仪殿的蓝歆,她都没有和谁要好。”
韩雨钟不满内侍省,连点有用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这边,骆抒摸出两个装有红砂的纱布包,唤韩雨钟来看,“大人,这一处是我在失窃物品上刮下的红砂,一处是在芸芸床底摸到的。你可看出有何区别?”
两个纱布包打开,左边呈粉状,一看就知道是刮下来的,右边的呈膏状,像是受潮了。但除了干湿状态不同,韩雨钟还真看不出区别。
“娘子技艺高超,就别让我看了。”
他以为骆抒是特意让他放松一下。
谁知,骆抒正色道,“大人能看出来的,来。”
她将两个纱布包放在光照下,“右边这个,是不是泛光。”
确实是的,右边红色湿润膏体中泛着一层微微的金光,照进韩雨钟的眼睛里。
“这……”
骆抒收起来,“大人是不是想说,挺明显的。”
接着,她述说起今日的见闻,从柔仪殿到掖庭,发现了三处红砂。失窃物品上的红砂斑、芸芸床下的红砂痕迹,掖庭的红砂衣。
“如果我没有看错,衣领处的红砂也泛着金光,同芸芸床下找到的是一样的,两者与失窃物品上的红砂斑不一样。”
骆抒问他,“我不像大人一样,懂得判案。但是大人觉不觉得,今天的事有点太过顺利了,像是有人特意将三样东西摆在我面前,叫我分辨。”
在审刑院待久了,骆抒从卷宗上了解到不少办案的故事。特别是大理寺,韩大人口中能人众多的大理寺,就连他们想查到什么关键物证,都需花上好几日工夫。
所以宋禀安大人老是调侃审刑院活儿轻松。
就算宫内已经查过一番,可这样半遮半掩是为何?
韩雨钟意外骆抒的敏锐,他将泛金光的红砂托在手心,“可为什么让我们发现它呢?”
这个红砂有何特殊之处?
骆抒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想法,“若大人准许,我想验一验这红砂泛光的东西是何物?”
其实骆抒已有大概得猜测。
韩雨钟犹豫,“这红砂碾得极细,你如何能分辨?”
“大人信我吗?”骆抒问道。
韩雨钟自然点头。
“那就让我试一回。”
宫内审刑院里出了个奇景,韩雨钟在一边陪着骆抒,见她取出大盆,请宫人帮忙打了一盆水,将红砂在水中完全搅散。
红砂被搅散后,所有的颗粒在水中逃窜四散,这下更能看清水中红色颗粒和金色颗粒的不同。
之后骆抒取了一个小木碟,从水底往上舀了一勺,混着水的红黄颗粒都盛入碟中。接着骆抒开始旋转小木碟,这一旋转将不少红色颗粒转出去,只留下了金色颗粒。
韩雨钟认出了这种手法,“娘子怀疑这红砂里混着金子?”
这是很明显的淘金法,骆抒点头,“从开始摸到这个红砂,我便怀疑其中混了金子。我虽然不懂宫中事,可也明白,混了金子的红砂应当比普通的红砂更为珍贵吧。带我的那个宫人曾告诉我,各宫娘娘要领红砂,还需写条子到尚服局去领用,更何况是这种呢?”
这岂止是珍贵,韩雨钟心底如疑云一般,“这条线索让我去查,先不要惊动吕相公。”
骆抒明白,转而欲言又止,“大人,还有一桩事。”
她拿不准该说不该说。
韩雨钟见她脸上写满担忧和不安,以为她是害怕,放柔了声音,“别怕,你说。”
“我在掖庭里遇见一个人。”
韩雨钟挑眉,“什么人?”
“按理说他出现在此处也不奇怪,可我见到他时,觉得特别难受。”
是那种被人盯上,好似掉入陷阱难以言喻的难受。
韩雨钟语气发急,“谁?”
可下一刻,骆抒嘴里吐出的名字让他有了相同的感觉。
她说,“是游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