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玫瑰》纸星瓶

3、秘密

　　落入口中后，“蜈蚣”并没有咀嚼，而是直接将两人吞下。“艾森”——准确来说是笛洛斯曾经的长官阿瓦隆·奈特，不知何时从笛洛斯的禁锢里消失，只剩笛洛斯一人顺着“蜈蚣”的食管落入胃里。

　　融合体外表像蜈蚣，内脏分布却如人类一般。

　　落到胃酸里的笛洛斯稍微有点懵，他一边把枪支竖直插入粉红柔软的胃壁、站在枪托上，以此暂时躲开胃酸的腐蚀，一边检查了一下终端。

　　没有任何信号，这意味着他的话语和生命信号都不会被探测到。

　　很好。

　　笛洛斯开始了他的嘲讽。

　　“两年没见，敬爱的奈特长官已经变成这样了吗？真是丑陋啊。”

　　厚重嘶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的嘴皮子长进不小啊。”

　　“那是，毕竟我宁愿成为人类，也不想堕落成你这种鬼样子。”

　　“可笑，”阿瓦隆冷哼一声，“你现在只是在负隅顽抗。连一个小小的子嗣都要别人帮忙才打得过，承认吧，你退步了。”

　　随着话音落下，胃酸似乎有所上升。

　　笛洛斯笑了笑：“阿瓦隆·奈特，你知不知道，过分自信是会害人的？不对，以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害融合体？”

　　“这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你。”阿瓦隆没法直接攻击到笛洛斯，只能对后者的嘲讽忍气吞声，但他非常期待笛洛斯被消化时会怎样痛苦地尖叫。

　　“你的队友已经抛下你走了，”阿瓦隆试图用话语刺激笛洛斯，“他们大概以为你已经死了吧，不过的确，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你就这么自信我没有后招？”笛洛斯非常好奇阿瓦隆的信心从何而来。

　　阿瓦隆冷笑一声：“我知道你的包里只有一把枪，其他都是冷兵器。我的内脏看似脆弱，实则坚韧得很，单凭冷兵器你逃不出去的。”

　　笛洛斯似乎思考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我很好奇，我在融合体的眼里难道像是一块肥肉吗，一个二个的都想吃我。”

　　阿瓦隆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但他向来脑子不太聪明：“岂止是肥肉，你简直是一顿佳肴。”

　　“嚯，评价好高！”笛洛斯感叹道。

　　阿瓦隆只觉得这人疯了。

　　“既然我要死了，不介意我问问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吧？”笛洛斯托腮，眼里是挥不去的戏谑。

　　阿瓦隆当然不介意给笛洛斯讲述他的“发家史”。

　　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大战后，阿瓦隆侥幸逃脱，来到了尚未被病毒污染的越城。他以艾森·拉尔的名字隐姓埋名地生活，直到一年前病毒在越城爆发。

　　经验丰富的阿瓦隆第一时间躲到了防空洞里，和一个小区的难民一起。当他发现自己似乎可以跟蜈蚣、乌龟进行融合时，便迫不及待地尝试了。

　　结果非常成功，他吞噬了难民，打算以融合体的形式永存。为了得到源源不断的食物，他的一条子嗣化身为小艾森——融合体的繁衍本能非常强，笛洛斯并不意外——发出了求救信号，也正因为只有这一条“蜈蚣”在地下三百米以上，所以任务评级只有D级。

　　阿瓦隆的意识被其他物种冲撞后，做什么事都比还是人类时更加冲动，这也在笛洛斯的预料之中。

　　冲动意味着破绽。

　　“你会这么聪明？”笛洛斯唯一不信的是，阿瓦隆发现自己感染病毒后，第一时间不是惊慌，而是把自己变成三物种融合体。

　　“好吧，”阿瓦隆有些恼怒，“是有个大人物来指导了我。”

　　“大人物？”笛洛斯瞬间集中注意力。

　　“是实验室那边的，发消息给我说应该怎么做，那可是我的大恩人！”

　　笛洛斯还想借机询问“大人物”的消息，但他估计阿瓦隆也不清楚，索性懒得再问。

　　就在这时，“蜈蚣”的身体猛地一震，笛洛斯有些意外：“被攻击了呀，得意忘形的奈特长官？”

　　对方没有回答。

　　笛洛斯突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他察觉到周围的血肉似乎正在聚拢，立即掏出一把弩，箭矢精准无误地击中食管壁和咽壁的几个点。随后，笛洛斯轻轻跃上离自己最近的箭矢，将每支箭矢当作着力点，没费多少工夫就从一直张大的嘴里跳了出来。

　　可惜，被当做木桩的□□是不能用了，它被笛洛斯放弃在了融合体的胃里。

　　一出融合体体内，笛洛斯就明白了阿瓦隆没再回应的原因——数条半人粗的紫色藤蔓牢牢捆住了他，强大的力量碾碎了龟壳，巨大的融合体竟然被活活绞杀了。

　　不过也多亏了这藤蔓，让开合的嘴为了呼吸而一直张开，省了笛洛斯削掉牙齿和嘴唇的力气。

　　捆住“蜈蚣”的藤蔓在逐渐吸收它，颜色变得紫黑。其他藤蔓见突然出现了一个可口的生物，直冲笛洛斯而去，转瞬间，笛洛斯就被藤蔓包围了。

　　在那一瞬间，笛洛斯扔下弩，反手握住匕首。几道刀光闪过藤蔓之间，粗大坚硬的几十条藤蔓被齐齐切断，墨绿色的汁液看得笛洛斯直犯恶心。他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很不幸，小小的匕首经不住那样用，已经产生了裂痕。

　　……然后碎了。

　　“.…..技术部或许该尝试再坚硬一点的材料了。”笛洛斯有点无奈。他匆匆拿起地上的弩，急忙逃跑。

　　武器都损坏得没几个能用的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同一时间，安静许久的通讯器里传来了三个队友的声音。他们似乎在经历一场苦战，说的话都气喘吁吁。

　　“笛洛斯你没事吧？”查理先问道。

　　“没事。”笛洛斯回答。

　　指挥官没让他们有闲聊的机会：“笛洛斯·艾格里，前方左转后有一条通往地下的小道，那里有个发信装置。他们被藤蔓袭击，你去支援他们。”

　　身上只剩一把弩的笛洛斯：“……是，长官。”

　　“每个人都要求佩戴匕首，大不了临时找其他人要一把用着。”笛洛斯如此安慰自己。

　　然而，当笛洛斯被藤蔓阻挡在小道外时，他才意识到战局比他想象的糟糕得多。从指挥官和队友的话里，他推测出了里面的情况。

　　于方由于站在最前方，防护服上沾染了不少汁液。不料那汁液黏糊糊的难以处理，还有腐蚀性和毒性，在指挥官那边对融合体的分析结果出来前，他便被侵蚀到皮肤的毒素迷晕过去，靠在墙壁上一声不吭。

　　地下的藤蔓呈遮天蔽日之势，查理的弹药消耗殆尽，只能和白川原羽徒劳地切断接近队长的藤蔓。哪怕他们有所躲避，还是沾到了一点汁液，无助地看着汁液侵蚀衣物、离皮肤越来越近。而如果脱下防护服，就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了。

　　“指挥官！请求支援！！！”查理的嗓子几乎要喊哑了。尽管他们知道最近军队伤亡惨重，就算有人能来支援，也不一定来得及。从指挥官上报到支援人员抵达他们的所在地，至少也要半个小时。

　　而他们撑不过这半个小时。

　　因为上面对这次任务的评级是D，所以四个人都没有带足够的、杀伤力足够大的武器，迟早会被无穷无尽的藤蔓耗死。

　　在查理和白川原羽的求援声中，指挥官一言不发。

　　“该死的，我就知道你信不过！”绝望之下，查理目眦欲裂，“早就听说指挥官心狠手辣，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反正我们死不死，跟待在后方的你完全没关系，对吧？！”

　　通讯器里一阵沉默，没人回应查理的话。于方在昏迷，白川原羽咬着牙，没心情说话，而笛洛斯……

　　查理不知道笛洛斯在做什么，但他很庆幸笛洛斯没有跟他们一起进来。

　　“快跑吧，笛洛斯，”查理暗自心想，“当个逃兵也好，要活下去啊。”

　　就在藤蔓逐渐逼近之时，堵在小道唯一出口的藤蔓猛地一抖，随即撤下。原本气势汹汹攻击三人的藤蔓也仿佛被训斥了的孩子一般，先是明显的停顿，然后缓缓缩回地底。

　　藤蔓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查理看向门口，脖颈上的一点却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视野也慢慢变黑，旁边的白川原羽也是如此。

　　昏迷之际，两人似乎看见了一个戴着面具、披着黑斗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