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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借力打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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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失望了。
不,应该说,徐翮失控了。
巨大的恐惧与悲伤袭来几乎让徐翮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只知道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真的离开了,
再也没有人会扯着她的袖子撒娇,也再不会有人永远与她共进退。
迷茫与哀戚过后她彻底被仇恨掌控,真真切切动了杀心。
徐翮拔下簪子就冲着徐蝉的脖子扎去,在最后一刻被跟来的那宫娥拦住。
事发突然,那宫娥情急之下用手拽住了发簪尖锐的那头,手被划破,鲜血直接滴在了徐蝉的眼
皮上。
徐翮被那宫娥的动作惊醒,手一松发簪掉在了地上,雨还在下着,冲掉了发簪上的血迹。
“阿霁,你的手伤着了!”
那跟来的宫娥名字叫许霁,和徐翮同处当差同屋睡,两人感情甚笃。
原身和徐翮不在一处当差也不在一屋睡,是以记忆里对许霁的了解不是很深。
“我不碍事,倒是阿翮你需得冷静下来,真杀了这妖物你阿妹能回来倒好,若回不来阿翮你会后
悔一辈子的。”
徐翮闻言神色一动,立即松开手,一脸决绝,几乎是怒吼:“现如今杀与不杀有差别么?我见不
到蝉蝉了,见不到她了!!!“
这一番下来那两人的伞早已掉地,三个人都是落汤鸡,徐蝉分不清此时徐翮的脸上是雨水还是
泪水。
她想,应该是泪水吧,这是徐蝉第一次见徐翮哭。
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她这个外来者就算是有万般苦衷总归是欠了原身的,见到徐翮这样她也
不好受。
许霁在雨中用双手环住她宽慰道:“我只是幼时玩闹似的跟着兄长一起学了几天术法,其实什
么也不懂,许是我猜错了,濒死之际并不能逐异魂归旧位,或许还有其的他办法,阿翮我们
一起想法子好么?拿不出此人是妖物的证据,若真杀了她,万一被发现,依据大昭律,
故杀罪会被斩首,在这偌大的掖庭,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不想你死。“
徐翮似乎被说动了几分,但也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直接滑落下去,连带着扶着她未松手的
的许霁也摔倒在地。
“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雨中响起了徐翮嚎啕大哭的声音,她似乎想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泻出来,也或许是已经崩溃的她,
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
徐蝉今天很累,累到有一瞬间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去想,索性等死一了百了。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漠漠斑斑石上苔,幽芳谁共此时开”徐蝉看向徐翮,眼睛在暗夜里亮得惊人“你还真像苔
藓,只会在阴暗角落里生长,一见到强光就躲。”
许霁有些许疑惑。
“你这妖物,好不容易能出声了,怎么一张口就胡说八道赶着找死?”
徐蝉轻笑出声。
“难道有说错什么吗?我比陆姬夫人好对付多了,柿子就得挑软的捏,是吧,徐阿姊?”
许霁见她越说越离谱,赶忙出声打断:“不想死就住嘴!”
徐翮轻拍两下她的手,声音略显无力却很温柔:“无妨,让她说。”
“你阿妹摔倒那天穿的木屐被动了手脚,你知道吗?”
她这一句无异于平地惊雷,徐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急切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
楚!”
“宫娥给主子当差,一般就是杂役,近身,贴身之分。近身服侍的宫娥不仅活更轻松,好处也比
杂役多,你阿妹最晚入蘅芜轩,年龄最小,性子又软,徐翮你用自己的俸禄各种打点,想让自
己阿妹的日子好过些,一力促成她为陆姬夫人的近身宫娥时是不是没想过她会不会被针对?“
徐翮的呼吸变得急促很多,眼眶泛红,声音冷厉:“是谁,我要杀了她!“
许霁只能在旁边干着急:“阿翮,你冷静些,岂能听这妖物的一面之词。”
“是不是一面之词,查一查便知晓,那人的手段又不高明,破绽百出。“
被五花大绑趴窝在地上的徐蝉像个七扭八扭的蝉蛹,给自己找了相对更舒服点的地方。
“更何况,她阿妹的真正死因根本就不是木屐被动了手脚,而是因为她是奴婢………“
啪!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翮扇了一巴掌。
徐蝉无语到翻大白眼,气得面部神经七仰八叉的。
“休得拿蝉蝉说事。“
“不说就不存在了是么?你个只会将自己困在过去不敢往前看的怯懦者,对自己妹妹的仇都没我
这个你口中的妖物上心,就知道自欺欺人追着我咬,报仇找错对象,哭坟你都能哭错,无非是
觉着一个奴婢被夫人由杖毙改为杖责已是开了大恩,后伤口溃烂高烧不止,不幸身亡是当奴婢
的命该如此,哪怕心有不甘你也不敢拿陆姬夫人如何,我的到来正好给了你借口是么,杀了我,
就当是报仇了,你这个做阿姊的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了?“
啪!
这回扇巴掌的许霁,她见不得徐翮被说得越来越难过的样子。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说出问题的人,这招许霁倒像是天生就会。
徐蝉已经麻了,生气的心力都已被耗尽。
“你胡说些甚,谋害夫人当属大逆无道,芳林苑和蘅芜轩的宫娥涓人若是遭受连累都会被处死,
何况阿翮都近不了夫人的身!你这妖物莫要再妖言惑众。”
“若我能帮她呢?”
“呵!”徐翮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你连我和阿霁都对付不了,能帮我们什么?”
“我能助你们登上高位,手握实权,那个破坏木屐的小人好处理,我告诉你们她是谁,
《掖庭令》有云,损毁贵人赐物者,笞五十,降为贱役,若致受赏者失职,则升为杖
八十,徙薄室,难办的是陆姬夫人,她以权势伤人,想回敬只能自己先掌握权势。”
“………”
“………”
徐翮和许霁都有被眼前这妖物惊到,想法怎那般惊世骇俗,无视君权。
最后是徐翮打破了沉默。
“你现如今只是一个宫娥,能怎么助我们登上高位?用妖法么?”
“我要是有妖法,早在你们给我施加水刑时就拉着你们和我一块儿死了,大家都别活,还能被捆
到现在,任由你们一人扇我一巴掌?”
徐翮:“………”
许霁:“………”
许霁不情不愿地松了绑。
徐蝉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说:“我可比你这半吊子都不是的术士知道的更多,一个月后陛下宾
天。
弥留之际托孤给两位辅政大臣。武安王登基,次年改年号为永昌,永昌元年五月,楚国趁新君
根基不稳之际举兵来犯。
字少事大,徐翮和许霁现下被震惊得不知道说甚。
徐蝉的小嘴倒是没停。
“陛下节俭,提倡薄葬,无需殉葬,我们宫娥的日子照过,陆姬夫人会随景平王去封地沛郡,永
昌三年景平王会病死,那时若你手中有了权势,安排人悄悄毒杀一个无夫君庇佑,无子嗣倚仗
且母族落败的太妃并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
周遭再一次安静下来。
沉默是很能表述内容的一种另类表达方式。
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这次打破寂静的是许霁。
“若是,三年内夫人先死了呢?“
“………”
徐蝉满脑子的问号,心想这什么跳脱的脑回路。
“那不省事了么,说明上天都在帮徐阿姊报仇雪恨。何况人活一世不是只有过去和报仇,难道你
们想一直当个任人宰割的宫婢,然后有一天也憋屈的死去,仿佛没来过这世间一样?往上爬不
只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自己。“
徐蝉说这话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许霁,然后又望向徐翮接着说:“时候不早了,再耽误下去过
了住处的熄灯时辰,大家都得吃苦头,你们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同我结盟,想清楚了再谈,我
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去。
事到如今,徐翮和许霁二人也没有拦人的必要,捡起伞,理了理头发后也离开了西宫废墟。
徐蝉有一个毛病,越是心累的时候思绪越不受控制,喜欢想东想西。
她现下就在一边往住处走一边胡思乱想。
徐蝉想起原身记忆中,她们姊妹二人名字的由来。
说起来姐姐叫徐翮,妹妹叫徐蝉,名字还是幼时的邻居取的。
那邻居一家识得字明事理,避祸迁去了徐家村和徐氏姊妹一家成为了邻居。
初去时得徐家诸多照拂,慢慢的两家关系越来越好,徐家长辈便让那邻居给自家孩童取名。
还真别说,名字确实不错。
“翮”为羽茎,有蝉翼振飞之意。
“蝉”亦有羽化与重生的意思
就是有些不吉利,蝉成虫阶段的生命周期很短,原身还没看到永盛六年的秋天,就离世了。
………
回到住处时,她远远看见有一人在门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像是在等什么人,平时她温柔安
静,说话都很少有大声的时候,倒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着急的模样。
徐蝉这一晚上跟做噩梦似的都没哭,看见有人这么担心她,倒是忍不住眼泪落下来,抹了抹眼
泪,徐蝉调整好情绪,喊了一声,便向那人飞奔而去。
“阿素!“
那人闻声转头望过来,看见徐蝉后,目露欣喜,一手打着伞一手接住往她身上扑来的小落汤鸡。
将徐蝉上下左右都看了遍确认并无缺胳膊少腿后便放下心来。
“你这不知轻重的,送个生辰礼怎去这么久,都快要熄灯落锁了,身子刚好就又想被女使罚
了?”
她注意到徐蝉脖子上的掐痕和脸上的红肿极为不解。
“你这溺死鬼的模样的是怎么回事儿,可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