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旅行葬礼》YESNT

4、第4章

　　老人留下的手机里没有钱，周琴的期待落了个空，钱没见着不说，还白白搭进去一部智能手机。

　　早知道就不该给那死丫头看手机。

　　老太太生前给大儿子发过微信交代过后事。周琴听过她发给丈夫的语音，不过说自己没什么钱，有个几万块，这几年东拉西扯，已经全给自个家里了。

　　自身家里用了老太太多少钱周琴没算过，不过她不信老太太身上只有几千块。老家伙七老八十了还种那么多地，承包出去的地有些现在还没收回来，她才不信老家伙没钱。

　　程敏见大嫂笑眯眯招呼外甥女进灵堂，现在又气呼呼地一个人出来，她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一定是好事，指不定是笨不拉几的外甥女突然给大嫂使了个绊子。

　　思及此，程敏给炉子添煤时，整个人干气十足，脸上的笑容若隐若现。

　　周琴正愁气没处发，恍惚间看见小姑子脸上的笑容，瞬间联想到这女人昨天把老太太柜子里的两床新毯子还有炖肉的小砂锅拿走的事。

　　老太太的钱没下落，说不准私房钱就是藏在毯子里呢。

　　两个女人眼神交汇间，一场肉搏外加唇枪口舌大战一触即发。

　　程禾听见争吵声，拿着抹布挪到灵堂门口观战。丧事第二天，两个中年女人就在院坝里因为奶奶的炖肉坛子吵得你来我往。

　　周琴手指着程敏的脑门，一边跺脚一边骂：“老娘告诉你，老妈就算剩个破碗也是老娘家的，跟你家没一点关系！”

　　程敏也不让着她，“你碧莲厚得太厉害了，那是我亲妈，我妈在世的时候，你啥也没买给她，除了偷她的东西，偷她的地，你做过一点人事没有，现在你还好意思说她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要不要点碧莲？”

　　“......”

　　尖锐凶狠的骂声把周围邻居全部吵醒。

　　又是这两道熟悉的对抗声。

　　邻居们都懒得出门看热闹。

　　程家大嫂和程家大姑子这两人隔三差五就会来一道，吃瓜吃多了，也烦了。

　　程禾与姑父还有大伯耷着脸，占据三个方位同时观战。

　　因为一个破坛子能闹上一架的家庭也就只有老程家了。

　　两个女人骂得一个堪比一个难听，她们身后的男人默不作声，程禾也不想多管闲事，奶奶没死，她可以心安理得当看客，心里巴不得这俩人赶紧打上一架，顺便互帮互助，把对方做的缺德事全吐出来，让住在周围的人都听听。

　　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程凯程旋两兄弟一前一后走到二楼阳台上，见状，程旋吼了一声“吵死人”，见没人搭理他，又转回了房间睡觉。

　　程禾走到院坝里，抬起头，碰巧与阳台边程旋的女朋友李巧菲对视一眼。

　　程禾朝着互相揭短的两个女人方向歪头，用眼神示意，李巧菲见状，兀自垂下眼皮，双手伸进卫衣前方的口袋里，细细摩挲纸币表面的纹路。

　　骂战进一步升级，如程禾所愿，周琴，程敏互相揭露对方的不孝言论后，终于绕到了老太太留下的钱身上。

　　周琴指责程敏偷她家里的钱，打战一触即发。

　　两人旋即扭打在一起，在火炉烧了一夜剩余的煤灰里打得灰头土脸。

　　地上的煤炭灰被扬在空中，肆意地扑向围观的看客。

　　至此，边上的男人终于出面拉架，嘴里一个接着一个的大道理如屁一般地放。

　　程禾淡定地掏出手机，随时记录这该死的生活。

　　仰拍，俯拍，走位，运镜运得十分平稳。

　　老太太睡了一会儿就被吵闹声闹醒，待程禾回来，她捧着孙女的手机看见女儿和儿媳因为一个破罐子打得灰头土脸时，眉头紧锁，想说点什么，又没法形容出来。

　　程禾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道：“奶，这个视频发短视频平台上，怕是整个乡镇刷同城都能刷到。她们两个能火哦！”

　　“发哪样视频？”老太太把手机扔给程禾，坐在床上吐闷气，“哎哟，真是丢脸！老子啷个会生出这些东西出来？”

　　程禾笑了笑，“那你只能怪我爷咯！”

　　老太太重重地躺了回去，破罐子破摔道：“管他妈的，老子活着的时候管不了，现在死了，她们两个打死打活老子都不管了！”

　　程禾关掉手机，世界顿时清净了。

　　大伯母和姑姑这两人的热闹她也看烦了。

　　刚才手机声音外放，以至于有人进了家门，祖孙两人都没怎么听见。

　　现在安静了，程禾这才听见房间外面的脚步声。

　　程禾的房门紧闭，李巧菲停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那个……程禾姐，你在房间里面吗？”

　　祖孙俩同时屏气凝神，老太太二话不说，连忙缩进被子里，卷做一团。程禾急忙把被子裹住奶奶，将枕头盖在被子上，做成一副乱像。

　　做完一切，程禾才小心翼翼打开门。

　　李巧菲透过门缝，只看见床上的被子和枕头乱做一团，没多想。

　　程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来后将门慢慢合上，“房间有点乱，不好意思给你看见。”

　　说罢，又赶紧去奶奶床边拉了一张木椅子过来给李巧菲坐。

　　李巧菲摆手道：“我是来还一样东西。”

　　说完，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卷钱。

　　程禾盯着她手里卷成筒状的钱，下意识把手从椅子上抽回来去阻挠她，“你给我钱做什么？”

　　“这个钱就不是我的。”李巧菲说：“这是你奶悄悄给我的。我是想着我和程旋之间不太可能了，还收了你奶的钱，不太行，我得还给你。”

　　“不是，”程禾有点懵了，大概率是昨晚自己乱说的那些话被她听进去了。

　　“都怪我我昨天……喝多了，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

　　现在解释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只能先道歉了。

　　“你也用不着道歉，你不说那些话，我自己一个人认真想想，也知道该怎么做。”李巧菲把钱交在程禾的手里，“一共两千块，这是你奶悄悄拿给我的。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奶过世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这个数是对的，但真的是”

　　程禾抓紧道：“我没有怀疑这个数对不对。但这是我奶给你的，你就该收着。”

　　“我还是不要了。”李巧菲打了个冷战，飞快摇头，“这笔钱还给你，我比较心安。钱是你奶私底下给我的，这两天你大伯母和程旋也不知道是怎么猜到的，总是各种旁敲侧击，问你奶有没有给我钱，”她的语速慢了半拍，很是无奈，“他们经常笑眯眯地提醒我说如果真得了钱，钱也应该是他们的，少说也要拿一半出来，儿媳妇第一次见面，见面费最多一千块，这是规矩。我是不知道你们这边的规矩，反正在我家，没这种事。我没告诉他们你奶给了我红包，讲真的，这钱我不要，我也最应该还给你。”

　　程禾尴尬地哼笑两声，替村里的规矩正声，“我们这边不这样，是我大伯家这样。前几年，我前堂嫂来这边，来看我奶时，我奶给了她几千块的红包，我大伯知道后觉得给太多了，所以她退了两千给我大伯。可能你这次来，他们觉得我奶也给了你红包，所以就……”

　　李巧菲恍然大悟，“这样啊！”

　　程禾关心道：“那你跟程旋……”

　　李巧菲抿着嘴，默了默，说：“谢谢你昨晚跟我说这些。我爸妈本来就不同意我跟程旋，这次来，我看他也看得更清了。我以前只觉得最多不是抠一点，现在竟然觉得抠门只是他的一个小缺点。”

　　程禾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觉得家里的男性就该同大伯母那种人结婚，任何普通女性进了这个家的大门，能全身而退的，至少会被扒一层皮，能坚持下来的，估计也能修炼成神。

　　事已完成，李巧菲离开前，始终放不下好奇心，又问：“不过，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也算是帮我甩程旋打一剂强心剂。”

　　程禾：“你问。”

　　“你昨天说你大堂哥跟你堂嫂离婚前，就出轨找了现在的女人。”李巧菲犹豫道：“我昨天早上不小心暼见你现在的堂嫂在楼梯间偷偷摸摸打电话，电话里有好几个小孩喊她妈妈，最大的那个我听着，都读小学五年级了……”

　　“嗯？”

　　程禾瞪大眼睛，这个瓜是她没听过的。

　　李巧菲看见她的反应，立马收回嘴，“我是想问你大堂哥是不是在跟你前嫂子结婚前就已经和现在的大嫂生了几个孩子，然后他们一家人瞒着你大嫂啊？如果是的话，我是觉得实在太不应该了！”

　　程禾还处于震惊中，这事儿她也没听过呀，只能如实说：“我只知道我大堂哥出轨找小三，瞒着家里找我奶要钱给小三做人流，至于他们之前认不认识，我真的不知道。”

　　没有得到答案，李巧菲说了声打扰后，便离开了老房子。

　　程禾愣在原地消化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如果是真的，那以前家里唯一能和她说的上话的大嫂不就太可怜了吗？

　　房间里的老太太听了李巧菲留下的一个炸弹，认真回想昨天晚上她不经意间撞见的事。

　　那时所有人都在灵堂烧纸磕头，她藏在孙女的房间里，的确听见了有个女人悄悄在窗外跟孩子打电话的声音。

　　那道声音她当时还觉得耳熟呢。

　　“奶，你听见了吗？”程禾推开门直奔床边，“程凯跟他现在的女人很可能之前就搅合在一块了！卧槽，真不是人啊，我美芳姐那么好的人，被这对狗男女弄的！哎呀，我真无语了！”

　　“你动点脑子。”老太太沉着脸，冷静地思考过后，说：“你哥的两个孩子现在才多大，一个两岁一个三岁，人家的孩子现在都五年级了，十多岁了，那时候你哥还没去广州，怎么会认识她还跟她生四个娃？”

　　“哦！！”程禾眼珠子一转，幸灾乐祸地拍着床上的被子大笑，“我知道了，那很有可能他找的小三……额……我大伯他们肯定不知道，要是知道，今天肯定要气死了哈哈哈！！美芳姐知道后，肯定要笑死！！！”

　　“小姑娘，话不要多！！！”老太太呵止道：“你不要出去乱讲话，听到没有？”

　　程禾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不管了吗？”

　　老太太语塞。

　　程禾交出手里的钱，“这是程旋带来的女朋友还给你的，我看样子他们两个的事大概率吹了。”

　　“吹了也好。那个小姑娘心地好，不来这个家……挺好的”

　　老太太收好钱，她躺在床上下不了地的时候，儿子孙子没一个来好好看过，只有李巧菲来陪过她，吃饭时记得给她送饭。

　　“呵！就那两兄弟的鬼样子，谁敢嫁？先不说爸妈为人有多差，就他们自个都烂的要死，这种人最好一个人过到死，要么被出轨劈腿，要不再碰上个女骗子，哈哈哈哈哈哈！！”

　　程禾越说越想笑，老太太一巴掌拍她背上，再三警告，“不要乱讲！！听到没有？”

　　“我可管不住我的嘴巴！我哥出轨，我大伯母天天在村里吹牛说好多女人抢她儿子，怪美芳姐不懂得珍惜，她这几天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说不准了。”

　　听说程凯特别喜欢这个小三，如果知道自己也有被骗的一天，那他简直是……

　　程禾缩着头，想想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