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登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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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时青并不着急离开这个幻境。自他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叶氏的地牢深处。
被冰冷的锁链禁锢着，每日被迫与不同的人、妖，以及各种不知名的怪物厮杀，暗无天日。
地牢里关押着许多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有的病死了，有的在争斗中被杀死，还有的不堪重负，选择了自尽。
时青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挣扎求生，只是脑海中始终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回响。
他听不真切，只知道那声音在说：活下去。
这次他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个说话的人。明明感觉是真实存在过的人，不对，也可能是鬼魂。不过不管是什么，都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任他如何搜寻，也不见半分踪迹。
后面他活到了八岁，被投入最后的试炼场，与凶残的妖兽进行生死搏杀。结果毫无悬念。他杀光了所有妖兽，活了下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离开地牢的那个夜晚，叶氏家主叶风在他体内种下了一种名为摄魂散的剧毒，每两个月便会发作一次。
服下毒药后，他蜷缩在地，死死盯着天空那轮第一次见到的明月，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他拼命擦去泪水，想将这片清辉刻入脑海。
月光是如此公平，平等地洒在每个人身上。
就连他也不例外。
活下去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即使世界待他残酷，但只有活着，才能继续仰望这轮明月。
当年的时青想不明白，他只是想活着看看月亮而已，为什么连这点机会都不肯给他？
后来他终于明白，不过弱肉强食罢了。他既来到了这个世上，那就只能成为最强的掠食者。他唤出一把染血的剑，任寒意浸透丹田。既然天道无情，便以杀证，—吞噬万千金丹，踏着累累白骨，直至苍穹之巅再无他人立足之地。
为了扫清所有阻碍，他开始发了疯般地修炼。
十岁时，叶风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天赋，若有所思道：“你的父母曾是我的护法，为救我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如此，我便收你为义子吧。”
对外将他宣称是自己的“义子”，实则是将他培养成一件趁手的杀人利器。
面对叶府的重重算计与尔虞我诈，时青学会了察言观色。他披上“叶府义子”的外衣，以温润知礼，天资卓绝的少年形象示人，博得宾客交口称赞。叶风极好面子，因此也给了他几分好脸色。
叶风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回收龙眼邪珠。在世人眼中，这不过是一次为民除害，解救百姓的义举。而他，也正好利用这次的任务为自己造势，他要拜入天玄宗。
然而，这个任务中出现了一个变数。
姜遇。
一个从天而降的人，甚至将他这样的人护在身后……
还未等他细想，地牢里就传来一道灵力波动。时青未能察觉到这是何种属性，但他能准确地感知到。
是那个人。
可是即使以其他视角，他依旧看不到是谁。却又能清晰地感知到。
她在同幼年的自己说话。
“阿青，活下去！”
“阿青，对不起！”
她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哭腔，时青听不真切，心头涌上一股烦闷，索性一挥手，斩灭了幻境。
登云梯的试炼并未结束。幻境刚破，昆仑先祖的问心考验便接踵而至。
问道先问心，心明则道显。
“时青，你为何修道？”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
时青平静回答：“回先祖，我修道，只为活着。”
“世事艰难，生死无常，我早已见惯绝望，难觅一丝生机。唯有修道，方能让我有掌握自身命运的可能。我不想再经历那些绝望，我想被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对待。”
“这些，便是我修道之因。”他的目光异常坚定，深处却藏着无尽绝望。
先祖沉默片刻，最终降下几道温和的祝福金光。
“去吧，孩子。你注定要与天相争。命运多舛，前路荆棘密布，然转机已现。既已踏上此路，无论前方何等艰险，务必坚持到底。”
先祖话音消散，时青的意识也瞬间回归现实。
他仍与姜遇相互依偎着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姜遇在等待他的过程中，睡了过去。她的呼吸声轻缓均匀，如同微风拂过林间嫩叶。
先祖所说的“转机”，会是她吗？
时青并未唤醒姜遇，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她。
她的五官精致，眉形自然微扬，笑起来时唇线柔和流畅，十分动人。
不过，最独特的还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明亮的杏仁眼，眼角微微上翘，总是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顾盼生辉。
若姜遇醒着，定会自嘲，这可不就是大学生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嘛！
姜遇似乎察觉到了时青的目光，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方才的梦境令她心悸。她梦见一个酷似时青的幼童，被囚禁在地牢里，日夜与人搏杀，受尽折磨。幸好只是梦，现实中的他从小就被叶氏收养，未曾经历这些非人的苦难。
她一睁眼，便撞入时青的视线。
等等……不是时青靠着她的肩膀吗？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姜遇连忙坐直身子，试图掩饰尴尬：“那个……阿青啊，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你被拉进幻境，我本来是想守着你的……”
时青温声道：“我醒来时，阿姐确实守着我。只是看你睡得香甜，不忍打扰。”
眼看日头西斜，姜遇担心耽搁太久，便拉起时青的手，再次向上攀登。
经历过登云梯的试炼洗礼，剩下的路变得轻松许多。两人没费多少力气，便顺利登顶。
行至山门，两位手持花名册的弟子迎了上来。
“恭喜二位成功通过登云梯！接下来请在此名册留名，再于镇山巨石上刻下姓名。”他们递过一把金色匕首。
姜遇接过：“多谢两位师哥。”
两人走到巨大的镇山石旁。这巨石宛如一栋六层楼宇，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不同名字闪烁着深浅不一的光芒。
姜遇在名字较少的角落找了块地方，举起匕首试图刻下自己的名字。
然而，无论她如何用力，匕首都无法在石头上留下丝毫痕迹。
难道是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无奈放弃，将匕首递给时青。
时青并不想在石头上留下名字，这是他而言，无非是和这个世界多了一份羁绊。他不需要这种东西，况且，他对天玄宗另有所图。
记名底子见两人放下了匕首，便以为她们已经刻好了名字，就指了指前面的坡。
“你们往前走便是，嫣然师姐在那。她会带你们去宗门大殿测试灵根。”
姜遇道谢后，与时青走向那位被提及的师姐。
“请问是嫣然师姐吗？那边的师兄让我们跟您去新弟子住处。”姜遇问道。
背对着她们的女子闻声转身，笑靥如花：“正是，随我来吧，正好试试这几只新到的白鹤，它们会载我们过去。”
姜遇：“！”这就是修仙界吗？好美好幸福！
她伸出手捂在了自己的嘴上，顺带把鼻子一同遮了进去。
幸好，没流鼻血。
嫣然师姐捕捉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师妹莫不是看我看呆了？”
姜遇呆愣愣地点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嫣然师姐则毫不矜持地朗声大笑。
“你们快随我来罢，几个长老脾气古怪得很，怕是过时不候。”
姜遇正要随着她的话再次点头，身后就又传来一道声音。
“哼！”是一个胡子翘得很高的老头，“这次可算是被我抓到了罢！”
嫣然师姐连忙捂嘴：“呸呸呸，长老你莫见怪，虽然弟子都是实话实说，但明日会自己去领罚。”
姜遇脑子还未转过来，那人“哼”的一声又不见了踪影。
这就是宗门长老了吧？
“这是梵音真人，宗门里就属他脾气最古怪，同时也最护短。但对弟子他一般是喜欢放养。”
姜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护短好呀，若是时青能拜入他的门下，那黑化也能阻挡一二吧？
不多时，宗门大殿就到了。姜遇本以为她们是最后到的，不料后面又飞来一个冒冒失失的黄衣少女。
少女向她们招呼：“你们好呀！测灵根还没开始吧？”
姜遇笑着回应：“我们也刚到，应该还没开始，快进去吧！”
靠近殿门，姜遇才真切感受到两大宗门的“壕”气。
宗门大殿古朴雄浑，飞檐斗拱沉淀着岁月，两侧石柱高耸入云。那巨大的殿门竟似纯金铸造，其上浮雕栩栩如生。
步入殿内，更觉庄严肃穆，恍若朝堂。只是高居上位的并非帝王，而是两大宗门的开山老祖像，鸿蒙道尊与青阳祖师。前者威严凛然，后者悲悯慈祥。
相传鸿蒙道尊原是蓬莱仙府圣女，不甘困守蓬莱，出走至此，于昆仑域创立天玄宗。她一剑劈开飞升通道，就此登临上界。天玄宗因此声名鹊起，后世飞升者络绎不绝。
姜遇和时青按号码牌站定。此次通过登云梯者，共一百五十九人。
她快速扫视人群，并未发现昨日那两位大叔的身影，看来他们再次折戟。如此深的执念，反而成了登顶的阻碍吧。
思绪流转间，台上已开始测灵根。
被叫到名字的弟子上前，将手置于鉴灵石上。不同灵根对应不同光芒，光芒越盛，灵根纯度越高。
“白小星！”
“到！”应声的人正是刚才那位黄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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