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花今天也在装柔弱》不嘻嘻的水水

24、引子

　　穿着鲜红嫁衣的少女坐在梳妆台前。

　　一头柔顺的青丝挽成发髻，细白的手指在发间灵活地插着一枝枝金簪。

　　“小姐今天可真漂亮。”梳理青丝的贴身婢女眼弯成月牙，镜子里自家小姐娇美的脸染上薄红，她和小姐自小一起长大，两人不像主仆更像是姐妹，说话自然没有多拘谨，带着几分调侃，“姑爷可真是好福气。”

　　“小福。”少女故作生气斥责了小福，可眼睛里全都是提到心上人的羞涩笑意。

　　“小姐时间快到了。”屋外的婢女低头走进来，与少女隔着一段距离，毕恭毕敬地行礼。

　　服侍少女的贴身婢女闻言担忧地偏头看了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移回视线，“小姐，这雨已经下了一天了，明明昨日还是一片晴。”

　　少女听她这么说，目光也看向窗外，是啊，这雨已经下了一整日了，天也跟泼墨似的乌黑，视线重新落回镜子上，与镜中的自己对上，描绘着镜中人的眉眼，少女压下心中萦绕的不安。

　　“好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等等小姐，唇花了。”小福轻轻按住少女肩膀，头靠近少女脸旁，拿过桌上朱笔，沾上唇红，点在少女娇嫩的唇上。

　　少女乖顺地由着小福描绘唇形，余光掠过镜子时，却瞳孔一缩，再熟悉不过的婢女，圆眼一点点上挑，原本可爱的眼型硬生生变得妩媚诱惑，就像是...狐狸的眼睛。

　　嗯？少女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重新看向铜镜，小福的眼睛又变回圆眼。

　　错觉吧。少女长长呼口气，放在身前的手揪在一起，这可是她和裴郞的大婚，想到那双温柔的眼眸，嘴角不由勾起笑意。

　　就当她沉浸在马上嫁给心上人的欢喜中时，唇上传来的一阵细微的痛意将她的神思拉回。

　　少女下意识一瞥，正巧目光落在铜镜中，骤然发现小福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想是吃人的妖看到自己的猎物似的，冒着凶光。

　　“啪。”少女惊恐地打掉小福的手，猛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拉开与诡异婢女的距离，大叫道：“来人！来人啊！”

　　“小姐怎么了？”手上被少女打了一巴掌的小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双圆眼疑惑地看着自家突然大喊大叫的小姐，下意识就要往少女方向走。

　　“别...别过来！”少女抖着唇，颤着身体，慌乱地看向四周。
　　门口来通报的婢女垂首安静站着，透着生硬的古怪，可顾不得思考的少女已然注意不到，只想着远离小福，拎着嫁衣的裙摆，小跑到她身后。

　　“小姐？小姐？是小福手笨弄疼小姐了吗？”小福吓得立即跪倒在地。

　　少女小心翼翼从婢女身后探出颗脑袋，视线落在跪在地上一头雾水抖着身体的小福，是她多心了吗？这几日忙着准备婚礼，她心力憔悴一时看错了？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少女白嫩的手抚上心口，平复急剧跳动的心跳，缓缓吐出口浊气，轻抿红唇对着还在跪着的小福道：“我看错了，小福起来吧。”

　　小福听话站起身，少女明亮的眸染上一丝疲惫，缓步从婢女身后出来，垂首看到嫁衣上的褶皱，蹙眉吩咐道：“来人，整理一下嫁衣，迎亲的轿子该等急了。”

　　不要出什么岔子，少女在内心祈祷。

　　“是，小姐。”婢女没抬起过头，维持着不变的姿势，顺从地退出屋，去屋外唤了三个婢女来。

　　婢女们围着少女伸展的双臂整理着嫁衣上细小的褶皱。

　　小福也走到少女身边，圆眼将少女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看到什么小心翼翼开口道：“小姐，唇还是花的。”

　　少女呼了口气，她希望这场婚礼是完美无缺的，唇妆也得完美，但她不敢在让小福给她点唇了，看了眼围在她身旁的婢女，随意挑了一个，坐回梳妆台前。

　　细密柔软的毛笔在唇上轻轻点着，少女目光又落在镜子里。

　　这次没有什么奇怪的变化，少女稍稍放下心，是自己看错了。

　　对着梳妆台的窗户忽而吹来一阵风，不知道吹到哪了，发出了木头承受不住的“吱吱”声。

　　少女面颊被风吹乱的发丝挡住，细细的痒闹得少女垂眸，白皙的手指拂过发丝，别过耳后，在看向铜镜时，猛然一怔，手不由抚上脸颊，手下还是白嫩的肌肤，可镜子里的半张脸分明变成了狐狸脸。

　　“你看......我的脸，我的脸！”少女打掉婢女的手，转过身，眼睛瞪大，红血丝爬在眼球上，几乎到了吓人的地步，点唇的婢女却跟没看见似得，依着少女的意思，顺从地看向镜中，呆板地张开唇：“小姐很美。”

　　少女的手狠狠抓着婢女的手臂，眼神死死盯着镜中半张狐脸，上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透过镜子看着惊慌的少女，唇裂开至耳边，露出尖尖的牙齿。

　　“来人！来人！有妖！有妖！”少女撒手，起身慌乱之中小腿磕到桌角，痛得站不起来，跌倒在地。

　　“小姐，马上就要大婚了，不能走。”小福走过来，要扶少女，少女却不敢让她近身，手撑着上半身往后退，鲜艳的嫁衣落花一样铺在地上，眼睛里闪着泪光，唇似风中颤动的桃花。

　　“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少女的哭腔在寂静的屋内凄惨异常。

　　小福扶向少女的手停在半路，维持着这个姿势，歪头神色天真地看着少女，“小姐，我们是妖，小姐不也是妖吗？”圆眼弯起妩媚的弧度，说完话的下一瞬面上一阵白烟笼罩，烟雾散开，一颗狐狸头冒了出来，血红的唇里是尖利的白牙，张开嘴，大得几乎能将少女的头一口吞下。

　　“别...别过来。”少女求救的目光看向屋门口站着的三个婢女，“救救我！”

　　三个婢女低着头，死人似的站在原地，听不见也看不见一样。

　　“小姐，迎亲的喜轿已经到门口了，嫁衣皱了，姑爷会不高兴的。”狐狸头娇俏的咯咯笑了起来，毛绒的头凑近，狐狸眼盯着少女朦胧的泪眼，接着少女眼中竟浮现纯黑旋涡，所有生气都被旋涡吸了进去。

　　“走吧，小姐，它们已经等不急了。”狐狸头说完，手伸到神情空洞的少女面前。

　　少女呆呆地将手放到狐狸头手中，被它拉起身。

　　狐狸眼神落在少女挣扎中凌乱的嫁衣上，皱了皱粗犷的眉，“呀，小姐的嫁衣都皱了，你们还不过来替小姐整理，胡娘娘可不喜欢看到乱乱的新娘子。”

　　“是。”听到狐狸头的话，木偶似的婢女们围在少女僵直的身体边，小心整理着嫁衣。

　　狐狸头监工完了，拿过梳妆台上的红盖头盖在少女头上，遮住少女面容，轻柔拉着少女的手，牵着她走向屋外。

　　雨依旧下着，青石地板聚起水洼，狐狸头与新娘踏进雨幕，身上却没沾一点雨水，好像雨穿过她们的身体，溅在地板上。

　　穿过院子，静悄悄的，没遇见一个人，府门前的轿子孤零零等着新娘子。

　　鲜红的嫁衣下摆掠过门槛，狐狸头扶着安静的新娘弯腰进轿。

　　等新娘进轿后，狐狸转过身对着空荡的街外，眼眯着，夸张的大嘴吐出人语：“起桥！”

　　随着狐狸的话落下，喜轿前后凭空出现浩浩荡荡一群和狐狸头一样的狐头人身的怪物，迎亲队伍前端的狐狸脸吹着唢呐，轿子悠悠荡荡抬起，白烟弥漫住整个迎亲队伍，随后天瞬间变黑，轿子旁的狐狸婢女提着的红灯笼一下亮了起来。

　　围着轿子的小头狐狸奔奔跳跳，拍着手，眼球乌溜溜地转，咧着牙，唱着：

　　天儿黑，烛灯亮。

　　狐儿穿衣，送新娘。

　　新娘美，狐儿笑。

　　喜轿摇摇，心也摇摇。

　　挖心脏，埋一起。

　　生生世世不分离。

　　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