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迫晓》十九余

66、终结

　　“将军！临州三座水电站都被炸了，水坝闸门完全损毁，储水已经开始下泄。敌方可能还有后续打击，请求立即指示！请求立即指示！”
　　付迟用力戳了戳眉头，“马上通知临州的驻军大部队去处理。”
　　被付迟全程盯着的白希岚从地毯上慢慢起来，拢了拢歪掉的衣角，贴着墙边。
　　不管对方眼神中蕴含的警告，缓缓地挪动脚步，使自己尽量离付迟远一点。
　　付迟挂了电话，正要重新往白希岚这边压进，突然手机又响了起来。
　　入耳便是短促尖锐的战斗警报声，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喘息，“将军！空军基地遭到敌方弹道导弹偷袭，主干跑道和指挥塔均被毁，数十架战机来不及升空，我方防御系统快要崩溃，请求支援！”
　　付迟啧了一声，不耐烦道：“所有人员立即撤离，我派亲兵前去接应。”
　　对方明显有些惊讶，“将军，空军基地不保了吗？”
　　付迟加重了声音，“先撤退！”

　　向以安刚折在这里，对方有怒火再正常不过了，这种小小的发泄他还是能容忍的。
　　何况日后就要谋大事了，这空军基地看起来也没这么重要了。
　　“将军，听说您如今在临州，敌方来势汹汹，您最好尽快撤离，务必保护自身安全！”
　　电话那边又传来一阵轰炸声。
　　付迟撇了撇嘴角，这人这时候了还不忘献殷勤，一把挂掉了电话，低头翻出自己亲兵的联系方式，又拨打过去。
　　付迟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有危险的，毕竟白希岚这张护身符就在自己身边，他们怎么可能会将导弹打过来呢？也就只能挑几个战略工程宣泄和示威了。
　　“对，你们先过去，不用管我，所有情况联系张少将。”
　　付迟还在喃喃吩咐，白希岚已经轻手轻脚挪到了房间门口的位置。

　　外面借着地形掩护的向以安等人远远地看到一大队人马从两三个房子里涌出，一路边跑边列队，跳上了刚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军用卡车。
　　看着几辆军用卡车开远后，向以安问龚俞：“这些房子里面还藏着多少人？”
　　“大约两三支精锐小队的规模，你如果现在想要强闯的话，也不是不行。”
　　龚俞好歹是混了这么多年的少将，有自己的亲兵，只不过为了不引起付迟的怀疑，只抽取了一部分跟来临州。
　　“能做到一击必中最好，如果敌强我弱，这临州距离你的地盘可是隔着几百里，到时候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向以安眼中闪烁着火光，“拼一把，如果失败了，你就说是我要挟你的。”
　　龚俞笑了笑，“什么时候这么讲义气了。”
　　又回头扫了一眼光明正大出现在远处的亲兵，那是借着给烂尾楼爆炸善后的名义调过来的。
　　龚俞眸中暗了暗，在这一刻下了决定，“等下我带人去那些屋子里，明面上还是自己人，他们戒备心会小一些，我争取把他们全部留在里面。然后你再直接带人去堵付迟和白希岚那间宅子，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不知道付迟会不会安排别的手段，总之一切小心。”
　　向以安点了点头，继续留意着那边屋子的动静，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沉声道：“再等20分钟，确保他们无法及时回援我们再行动。”

　　白希岚此时心里是十分慌乱和紧张的，没有任何把握，不知道能逃去哪里。
　　他就这么手背后扶着墙边，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挪。
　　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把形状非常熟悉的东西。
　　那是把枪。
　　付迟那边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抛过来一记眼刀，用手势给他打了个过来的信号。
　　见omega没有丝毫服从的意思，付迟迈开脚步往这边走过来。

　　霎时间念头腾起。
　　白希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冲到门旁的桌子上，抓起枪套。
　　上天眷顾，他十分丝滑地从里面拔出手枪，银色的枪管映出omega紧绷颤抖的瞳孔。
　　白希岚死死咬着牙，持枪对准往这边走过来的alpha。
　　付迟脸上闪过转瞬即逝被黑洞洞枪口指着的本能恐惧，转而停下脚步，挂了电话将手机向后抛在床上，嘴角勾起一丝轻蔑。
　　“你摸过枪嘛，知道怎么开枪嘛，小心点，这玩意搞不好会嘣到自己。”
　　付迟好笑地看着那紧紧握着枪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神情放松下来，命令道：“放下枪！过来！”

　　然而下一刻付迟脸色突变，身子条件反射般地想往旁边移，瞳孔中清晰映出此生的最后一幕景象：
　　白希岚熟练地拉开了枪上的保险，同一时间扣动扳机。
　　砰！
　　自己左胸心脏位置蹦出血花，整个身体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再动不了一分。
　　“你……”
　　砰砰砰——
　　付迟甚至来不及说出最后一句完整的话，整个上半身就被打成了塞子，鲜血汩汩而下。
　　随即缓缓后仰，沉闷的“咚”地一声倒在了距离白希岚六七米的位置。

　　白希岚确保人没了声息才走近查看，alpha暴起的青筋盘在脸上不再消退，眼球凸出瞪着前方，直至最后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死在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手上，拿的还是自己最爱的配枪。
　　白希岚在付迟身旁缓缓蹲下，长时间不睡觉不进食使得他整个人还在微微发抖，可脑子现在却无比清醒。
　　体内的高温此刻全都化为熊熊燃烧的怒火，在大脑中淬炼成一根绷紧的弦。
　　他缓慢地将手枪竖起，怼到alpha的鼻子上，注视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扳机一扣，整个面部顿时血肉模糊。
　　白希岚眼珠一动不动，像泄愤一般继续一下一下扣动扳机，直到把枪里的子弹全都打完。
　　付迟的整个头骨已经迸裂，鲜血纵横流淌，五官完全无法辨认。

　　此刻白希岚才终于有些反应，松开手枪从地上站起来，眼前突然一黑，踉跄两步靠在墙边缓了缓。
　　再度睁开眼时，整个人已不再平静，眼泪像开了闸似的流个不停。
　　他抬起头，拉开窗帘看向窗外，阳光还是那般的耀眼。
　　嘴里发出悲恸沙哑的声音：“我给你报仇了，我给你报仇了……”

　　突然白希岚看到窗外有一队穿着军服的队伍走过，他立刻如惊弓之鸟般收回身子，掩在窗帘后。
　　怎么办，怎么办！
　　那些人是要进来了吗？
　　白希岚回头看了一眼付迟的尸体，撒腿就跑，可跑出房间没两步就察觉门外有动静，迫不得已退回了房间。
　　四处张望了下，选择直接躺下钻进床底躲着。

　　那边龚俞按计划带队来到这些屋子旁时，发现有几个人已经从旁边的屋子出来，正敲着付迟那宅子的大门。
　　龚俞装作平常的样子，试探道：“怎么了，将军不是让你们守在屋子里面吗？”
　　那边人的alpha头头也是位少将，看着与他同级的龚俞并不需要客气，“我刚刚听到里面有枪声，打将军的电话也没有接，我现在得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龚俞心下一惊，心想不会是他的猜测出了错，付迟压根没打算留白希岚活命，或者是白希岚突然惹了付迟不快，被一枪毙命在里面吧？
　　他强装镇定，插科打诨道：“你听错了吧，将军和一个omega在里面，哪来的枪声，没接你电话也许是正和omega在里面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呢。”
　　alpha冷眼看了龚俞一眼，一根筋道：“不管怎样，为了将军的安全，我必须进去看看，确保将军安全后，我自会请罚。”
　　然后挥手示意属下去砸门。

　　龚俞眼皮一跳，不行，这样会弄乱他和向以安的计划的。
　　如果白希岚真的死了，那么付迟今天也必须死在这，他才能交差。
　　他当机立断，左手背后打了个进攻的手势。
　　后面人的冲锋枪口齐刷刷举起。
　　哒哒哒哒哒——
　　那些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时倒下了一半。
　　那alpha退后掩在墙边，从腰侧掏出手枪作出防御姿势，破口大骂：“龚俞，你想造反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
　　龚俞此举等于直接当众宣布自己叛变了。
　　敌不亡我亡。
　　龚俞心下一狠，直接命令全面进攻。
　　藏在几间屋子里面的士兵也被惊动，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无比混乱。

　　白希岚躲在床底，一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没有安全感地蜷缩着身子形成自我保护的姿势。
　　外面隐约传来激烈的枪击声，还夹杂着小型炮弹的爆炸声。
　　不一会儿，那冲锋枪“哒哒哒”的扫射声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白希岚光脑补就能想出是怎样血淋淋的画面。
　　他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付迟尸身，还有那把掉在一旁沾满血迹的银色手枪。
　　白希岚想，要是能有把枪护身就好了，他鬼差神使地伸手想去捞那把早已打光子弹的枪。
　　然而这一动不知扯到了哪条神经，还是他的精力终于耗尽，眼前一黑又一黑，出现了白色的斑点……

　　向以安按计划全副武装破门而入，脑子里演算了很多种可能的场景。
　　万万没想到惊心吊胆搜了一圈，居然在卧室的地上看到了惨绝人寰的付迟的尸身。
　　这应该是付迟吧，虽然五官已经完全认不出了，但看身形体态还是能够与记忆中的重叠。
　　付迟死了！
　　向以安深吸一口气，接受了这个意想不到的事实。
　　那白希岚呢？他的宝贝跑哪去了？
　　向以安扫了一圈案发现场，各种架子东倒西歪，地上摔碎的摆件，这些只能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斗。
　　整个房间除了付迟身下的一大摊未干血迹，就只有右侧窗户的窗帘上染上了一把血迹，看形态是人的两只手抓出来的，看大小，不像是成年alpha男性。
　　向以安眼光瞄到了什么，微微蹲下身，地上有少量的血珠，是滴落的。
　　顺着血珠的痕迹，向以安目光从右向左移，猝然看到床底下有一只手。

　　一股大事不妙的心悸直上心头，向以安挪动着僵硬的身体来到床边，低头往下一看，瞳孔骤然紧缩——
　　他猛地起身，双手摸上床沿，一把将整张大床掀起，直直地竖立起来被其他几人扶住，没有发出过多的动静。
　　底下的人终于露出了全貌，双手和衣服上沾满血迹，狼狈地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向以安轻手轻脚地靠近，手颤抖着探向omega的脖子。
　　alpha呼吸趋向停滞——
　　等到指腹终于感觉到了微弱的脉搏，向以安才猛地大口吸气、呼气，一向强硬的他此刻也不免冒出几滴眼泪。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