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迫晓》十九余

47、暗潮涌动

　　白希岚一大早出门就碰到了白希慎，对方毫不掩饰地揶揄道：“哟，怎么眼睛都哭肿了，好好的双眼皮都变成单眼皮了。”
　　白希岚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淡淡地问道：“解毒方法找到了吗？”
　　“还没有。”
　　白希岚一动不动地瞪视白希慎，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半响吐出来一句：“你也不想解毒方法被找到吧？”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白希慎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的确没听错，看着弟弟那张纯良的脸，笑意浮上眉眼，“我的好弟弟，你终于开窍了啊。”
　　白希岚没再说话，擦身走开。
　　“哎，你要去哪儿？”
　　“去见他……”最后一面。
　　后面的四个字白希岚没有说出口。

　　白希岚匆匆走到君王的寝殿，正要进去，却被殿前的护卫给拦住了。
　　“殿下，没有召令您不能进去。”
　　“让他进去。”
　　白希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护卫连忙欠身行礼，“大殿下。”
　　白希慎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白希岚顾不上御前的护卫为什么会听白希慎的话，迈步进去寝殿，把门关上，白希慎笑着看他，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

　　白希岚放轻脚步，慢慢向床边靠去。
　　他看向床上毫无反应的落寞身影，才过去短短一晚，alpha的面容就已经如此憔悴，皮肤透着不自然的青白，两片嘴唇更是白得发紫。
　　看来毒素在体内已经蔓延得很厉害了。
　　许是感应到有人来了，君王缓缓睁开了眼，眼白布满血丝，一片浑浊，整个面部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来了。”
　　君王朝他伸出手，吃力地僵持在半空中，白希岚却没有上前接住。
　　白希岚像根木头一样站在离床边半米的地方，毫无感情地问：“父王，我想知道，您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付迟？”
　　君王的手耷拉了下去，良久沉默。
　　“您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吗？”
　　君王干枯的声音传来，“你……不需要……知道。”
　　又是这种口吻！
　　自己像个物件一样任人摆弄！
　　白希岚眼睛发热地看着面前这位父王，以前总是自己匍匐在地、低声乞求，如今居然还有机会俯视，对方连说话都已经不利索。
　　人生世事无常，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不死心，声音强忍哽咽：“到底是为什么，您宁愿杀了他的妻子，也要把我硬塞给他，我和他甚至完全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政治斗争、权力角逐、多说无益……”
　　话语在喉咙里伴随着不连贯的喘息，君王说得很慢，但白希岚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alpha闭上了双眼，不再有动作。
　　白希岚失望又怨恨地盯着床上的人，良久君王浑浊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走吧，别再来了。”

　　白希岚咔哒一声把门关上，发现白希慎还守在门外。
　　对方问他：“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白希岚沉默地摇了摇头。
　　见白希岚实在心情过于抑郁，白希慎挤下眼睛，“要不我叫个技师过来给你做个全身按摩，放松放松？”
　　“不用了，王兄留着自己享受吧。”
　　白希慎抿抿嘴，看着人走了。

　　南部军区的将营里，付迟坐在扶手椅上，岔开两条结实长腿，一条手臂架在半空，任由手下的医生给他做支架、清理伤口。
　　就在前几个小时，他中了叶臻的奸计，他带着一队精锐人马，原本是想偷偷潜入叶臻的营地的，却被骗入了对方设好的迷区。
　　等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热气夹杂着火星扑面而来，幸好他凭借多年的战场经验，当机立断，指挥队伍撤退就近掩墙体躲避，才没有受到爆炸的直接冲击，但依然有部分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被烈火吞噬。
　　剧烈的连片爆炸之后是周围建筑的大幅度坍塌，他虽然没有被爆炸烧伤，却在最后撤离时被头顶跌落的墙体砸到了手臂。
　　“嘶……”
　　身旁的医生立刻紧张道：“将军您忍耐一下，这上面的碎骨还要刮去。”
　　付迟不耐烦道：“动作快点。”
　　虽然自己中了计，牺牲了数十个精锐，还被砸伤了一条手臂，但他没有很泄气，因为在最后危急混乱关头，自己在烟雾中隐隐看到了那女人的身影，拿起手枪朝那方向开了几枪，直到子弹耗尽。
　　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把握，所以可以肯定自己击中了那女人。
　　至于是死了还是伤了，他派出去的探子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近半个小时，伤口基本已经清理完毕，医生开始给他进行包扎。
　　付迟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划开一个聊天页面。
　　最后的消息还是几天前的。
　　S：顺利诱发白泽体内毒素，人已瘫痪在床。
　　S：白泽把向以安也派去南区了，注意！

　　付迟盯着手机一会儿，用左手笨拙地输入。
　　付迟：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趁早把老头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
　　S：急什么，别忘了我和你合作的前提，处理白泽这件事情上得完全由我做主。
　　付迟：真不知道你心里是有多黑暗，明明可以直接把人毒死，一了百了，却偏偏要把人吊着往死里折磨。
　　S：彼此彼此。
　　S：你管好战区的事就行，白泽身体里的毒不可逆转，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好起来了，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吊着他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体会下痛不欲生的感觉。

　　王后的寝殿中。
　　白希岚时隔几天后再一次来看望父后，omega依然坐在窗前画那幅画。
　　这次画的完整度变高了，画中人脸上也添上了五官，是两人年轻些时候的样子。
　　alpha穿着红黑色君王制服，眉宇间意气风发，omega穿着白色的礼袍，笑得灿烂，两人手挽手贴在一起，犹如一对神仙眷侣。
　　白希岚看得眼睛有些发酸。
　　“父后，您要不去看看父王吧，我听说他三天前就病得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不去了，我希望我心里的他永远高大俊美、威风凛凛。”
　　白希岚回想起父王那副形容枯槁、不能自理的模样，起了个哆嗦，还是不要劝父后去看了。
　　父子两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白希岚就离开了，出门时并没注意到一直等在远处的白希慎。

　　“你来了，希慎。”
　　白希慎在omega身后站定，行了一礼，“父后。”
　　白希慎又偏头瞧了瞧那幅油画，扬起语气说：“父后的画就要完工了。”
　　“是啊，画就要完成了，恩怨也快了清了。”王后转过头来看着他。
　　白希慎绅士般笑了笑，诚恳地说：“自从我母后去世后，您一直待我如亲子，对我并不比希岚差，我一直记在心里。”
　　王后没接话，而是问道：“你会伤害希岚吗？”
　　“不会。”
　　“那我希望之后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希岚，他自小骄纵惯了，长大了也改不过来，之前若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白希慎垂下眼眸，像许下誓言般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君王所中何毒，其实早几天就检测出来了，毕竟全帝国最好的医生都荟萃于此。
　　随后研究解毒方法又花了两天时间。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要想配置出该毒的解药，需要一味核心的药材，它只生长在毗邻帝国南部的一个小国境内。
　　先不管能否顺利采集到，光是一来一回的行程最快也要三天，君王的身体已经耗不起了。
　　白希慎下了命令，派遣南部军区得力的人前去采集并空运回来。
　　但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即便如期采回了药材，毒素已经对君王身体造成了不可逆损伤，不可能再有精力管理帝国，担起重任了。
　　君王遭叛贼暗害的消息也在首都不胫而走，大家一时之间惶恐不安，各势力暗流涌动。
　　多日堆积下来的朝政要事全是白希慎在负责。
　　君王虽未立王储，但膝下只有白希慎一个alpha儿子，且在处理政务上游刃有余、滴水不漏，在帝国政圈中声望不错，因而今日开始有大臣明里暗里表示要大殿下早日做好登位准备。
　　旧王新王更替，圈子里的老狐狸们都已心中有数。

　　帝国南部叶上将军营内。
　　“醒了！”
　　“快来人！”
　　“上将醒了！”
　　叶臻感觉到周围一阵朦朦胧胧的脚步声和喧杂，几秒后浑噩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助理阿枫。
　　“上将，您可吓死我了，您足足昏迷了两天半。”
　　叶臻精神还有些涣散，想抬手，却发现手上还在输液，旁边的医疗仪器发出有规律的滴滴声。
　　心口一阵抽痛的感觉。
　　她想起来了。
　　自己本来是想去活捉付迟的，怎料烟雾太大，被人大老远地给自己来了几发子弹，躲避不及，不幸被打中左肩和腹部，流了很多很多血，最后晕了过去。
　　叶臻冷声开口：“付迟人呢？”
　　“属下办事不利，最后让付迟逃走了，不过他的精锐部队被我们歼灭了大半，他本人也负伤了。”
　　“我们这边的伤亡呢？”
　　“我们这边没人牺牲，重伤7人，轻伤15人。”
　　叶臻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虽然让付迟跑了，但还是有所收获。
　　为了这个局，她甚至启动了埋伏在付迟那边的间谍，不惜以身作饵，引诱付迟带精锐部队潜入。
　　又为了让付迟更加深信不疑，特地选了那处奇特的地形，亲自现身带着人马入内，绕开提早布置好炸弹的位置，等着对方入圈。
　　她的目标是付迟，付迟的目标是她，最后斗得两败俱伤，没人取得胜利。
　　“呼……”叶臻想活动下身体，没想到牵扯到伤口这么痛，倒吸一口冷气。
　　阿枫急呼：“上将，您快躺好，医生说你至少要好好修养半个月，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是啊，有一枪差一点点就要打到心脏了。
　　不过还是她叶臻命大，死神都不敢收。
　　此时外面隐隐传来一稳重男音，“我听说叶上将醒了，来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