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魂归故里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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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惊变，只在瞬息之间。
茸枝魂魄被强行抽离的刹那，隔壁房中，萧祁声心口那枚隐秘的双生印骤然灼烫，痛楚直刺灵台。
他猛地睁眼，不及细思，身形已化作一道疾影掠出门外。
几乎是同一时刻，楚南野恰好出房门，正欲寻萧祁声商议明日行程，见他这般情状，暗道不妙，不假思索地跟上。
“砰”的声响，茸枝的房门被萧祁声推开。
屋内油灯未熄，光线昏黄，映出榻上身影。
茸枝静静躺着，面容安详得过分，胸口无半分起伏，周身生气正以肉眼可察的速度消散。
萧祁声快步行至榻前，指尖凝起灵力，按向茸枝眉心。
灵力探入，如石沉大海，泥牛入海。那具躯壳之内空空荡荡，三魂七魄竟已不知所踪！
楚南野跟进屋内，见此情景面色剧变，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魂魄离体。”萧祁声的声音不稳，手下未停，又连试几种固魂法诀，皆是无用。
茸枝肉身的温度正一点点流失。
楚南野倒抽一口冷气。
魂魄离体非同小可，耽搁久了，轻则灵智受损，重则……
他立刻转身，疾步拍响隔壁房门，喊道：“阿婳！快！出事了！”
虞温婳本就未眠，闻声即刻开门。
等见到屋内景象，虞温婳快步上前，指尖轻触茸枝腕脉，片刻后，她面色苍白地摇头，声音发虚：“魂魄离体，消散之势极快……”
“怎么会这样？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楚南野语带惊急，他目光扫过萧祁声紧按心口的手，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瞳孔骤然收缩，“你……”
虞闻准被惊动，揉着眼眶踏入房门，见到榻上悄无声息的茸枝，睡意瞬间飞散，失声道：“阿姐？这……小渔他怎么了？”
“我去寻他回来。”萧祁声对周遭问询恍若未闻，直起身。
楚南野想拦，可想到他连双生印都肯私下，便知多说无意，且现在情况紧急。便问：“那我们要做什么？”
“护法。”萧祁声立于榻前，“此法凶险，施为期间若有差池，我与小渔皆万劫不复。”
楚南野重重点头，道：“这里交给我们，万事小心。”
楚南野与虞闻准两人迅速移至房门和窗边，灵力暗运，戒备四方。
虞温婳则守在床榻旁稳住两人肉身，掌心蕴起温润光华，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萧祁声闭目凝神，并指如剑，毫不犹豫点向自己心口要穴，一缕殷红精血自指尖逼出，悬浮于空。
他双手结灵，动作繁复，周身灵力汹涌澎湃。
那精血随着印诀牵引，化作一道细丝般红光，倏地没入茸枝心口双生印所在。
“开！”
萧祁声低喝一声，身前空间竟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扭曲缝隙，内里混沌一片，星光乱流隐约可见。
强大吸力自裂隙涌出，吹得他墨发狂舞，衣袂猎猎。
下一瞬，他意念凝练，化作一缕无形无质的灵识，毫不犹豫投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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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没有实体。
像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无所依凭地飘荡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步履匆匆，毫无阻碍地穿过他那模糊的身形，径直远去。
他试图呼喊，声音却石沉大海，行人神色漠然，无人为他驻足片刻。
初时归来的狂喜，早已被无边无际的恐慌取代。
他真的回来了，却是以一抹无人可见的游魂形态。
为什么会这样？
巨大的茫然和无措包裹了他。
他的魂体依循着本能，朝着一个熟悉的方向飘去，穿过墙壁，掠过车顶，无视一切物理阻碍。
无人可见，无人能听，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幽灵，孤独地徘徊在这片曾经熟悉的土地上。
这孤寂的漂泊最终停在一栋老旧居民楼前。
近了，更近了。
熟悉的楼道，斑驳的墙面，他看到了门上新贴的招租启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茸枝地穿墙而入。
房间空空如也。
他省吃俭用攒钱购置的二手电脑，印着卡通兔子的马克杯，熬夜直播用的简陋设备……全都没了。
墙上的日历无声宣告着，距离他穿越那日，已流逝了数月光阴，与他在异世界度过的时间悄然吻合。
这个世界，在他离去的那一刻，就已宣告了“茸枝”的死亡。
“我真的……死了？”他喃喃自语，寒意从灵魂深处漫上来，冰冷彻骨。
他不是回来了，他是来赴一场自己死亡的见证。
茸枝逃也是的离开了那个房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飘荡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飘到了小镇，这时道路边路灯都已经亮起。
他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成长的福利院。
院里的老梧桐叶子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指着灰蒙蒙的天。
院子里，杨妈妈正带着几个面生的孩子玩老鹰捉小鸡。
她笑容温和，只是鬓角白发似乎比记忆中又多了一些，眼角皱纹也更深了。
“杨妈妈！”茸枝哽咽着扑过去，想像幼时那般投入她温暖的怀抱，寻求一丝慰藉。
可他扑了个空，直接从杨妈妈身体里穿了过去，徒留一片虚无。
茸枝僵在原地，泪水汹涌而出，却连一滴也落不到地上。
杨妈妈只是若有所感地拢了拢衣襟，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
茸枝看着她耐心安顿好嬉戏的孩子们，看着她走进那间小小的储藏室。
他跟了过去。
杨妈妈从一个标记着“旧物”的纸箱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旧相框，用袖子轻轻擦拭着。
相框里，是茸枝十八岁生日时和福利院所有孩子的合影。
他站在那个不大的蛋糕后面，还是寸头的他笑得有些傻气，被一群小萝卜头簇拥着。
“是你吗，小渔？”杨妈妈的手指温柔地拂过照片上他那张笑得开怀的脸，“刚刚……是不是你回来看杨妈妈了？”
茸枝拼命地点头，嘴巴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眼泪流得更凶。
“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冷不冷？饿不饿……”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相框玻璃上，“你说等你攒够学费，就回来带杨妈妈去吃城里的火锅……杨妈妈还等着呢……你这孩子，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对不起……对不起……”茸枝徒劳地伸出手，想擦去她的眼泪，指尖却一次次穿透过去。
“我在这儿啊……我看得见您，您看看我……”
可他的呼喊和哭泣，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茸枝不再尝试，只是蜷缩在角落里，看着杨妈妈擦干眼泪，将相框紧紧抱在怀里片刻又仔细收回箱中。看着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那副平静温和的面具，推门出去，继续生活。
他的存在，他的消亡，最终只是成了亲人心底一道无法愈合偶尔渗血的伤疤，除此之外，再无痕迹。
就在这时，茸枝骇然发现，自己的指尖比方才更透明了几分，边缘开始模糊，似乎随时会融入空气中消散。
不是错觉！
他惊恐地抬起手，透过愈发虚幻的手掌，地面瓷砖的纹路清晰可见。
“系统？系统！你出来啊！你这时候装什么死啊！”他疯狂呐喊，恐惧如同毒藤缠绕魂体，“任务没有失败！为什么要抹杀我？为什么！你说话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寂静。
无尽的寂静。
那个把他带去异世，给予他希望又带来绝望的系统，如同从未存在过。
他要消失了？不是死亡，而是彻彻底底的，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的湮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短暂的一生在脑海中飞速掠过：父母死后在福利院长大，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以为能开始新生活却意外死亡。穿越异界，以为完成攻略便能活下去，如今却要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回不去了吗？
那个光怪陆离却有萧祁声、有虞姐姐、有楚大哥甚至讨厌鬼小准的世界……
他再也回不去了吗？
萧祁声……
想到这个名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
那个总是冷着脸，但会在他害怕时靠近，在他受伤时细心照料，在他胡闹时纵容的人……
“萧祁声我回不去了……”他抱着越来越模糊的自己，呜咽出声，“我害怕……”
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的念头，仍是那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魂归故里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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