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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夜的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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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雨夜的伞
放学时分突降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走廊护栏上噼啪作响。温焚枝盯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幕,悄悄摸了摸书包侧袋——早上出门急,母亲塞进来的旧伞不知何时掉了。她攥紧衣角,盘算着要不要冲进雨幕跑向公交站,却听见身后传来翻动书包的声响。
“没带伞?”苏烬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焚枝回头时,看见他晃了晃手里的黑色长柄伞,伞骨上镶嵌的银色装饰在昏暗光线下闪了闪,“一起走?”
她下意识想拒绝,目光却扫过他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又想起自己磨破边的帆布书包,喉间的话便卡在了那里。苏烬寒没等她回答,直接把伞塞进她手里,自己则脱下校服外套顶在头上:“我家司机在路口等,伞借你,明天还我。”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进雨里,白色衬衫很快被雨水洇出深色的轮廓。温焚枝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伞柄,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伞面上有淡淡的雪松味,像他身上常有的气息,混杂着雨水的潮湿,莫名让人心安。
走到校门口时,她看见苏烬寒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正和几个穿西装的人说话。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接过他湿透的外套,递上毛巾,而他却忽然朝她的方向望过来,隔着雨帘对她挥了挥手。温焚枝慌忙低下头,加快脚步钻进公交站台的人群里。
公交车在雨夜里颠簸,温焚枝靠窗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上的雕花。她想起上周苏烬寒偷偷塞给她的笔记——那本用昂贵皮面装订的笔记本里,详细记录着她没听懂的物理公式,旁边还画着笨拙的示意图;想起他假装随意地把新买的辅导书放在她桌上,说“多买了一本”;想起今天他冲进雨幕时,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可现实像这连绵的雨一样冰冷。昨晚她去医院交费用,看到缴费单上长长的数字时,母亲鬓角的白发和护士无奈的眼神,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苏烬寒的世界是干燥明亮的豪车与暖黄的灯光,而她的世界却布满了需要计算的每一分钱,和永远还不清的债务。
公交车到站时,雨势小了些。温焚枝撑开伞,却在伞下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来看,是苏烬寒清隽的字迹:“下周模拟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用辅助线分面积的解法更简单。” 纸条边缘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雨点敲在伞面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温焚枝站在路灯下,看着纸条上的字,鼻尖忽然有些发酸。她把纸条小心地夹进课本,抬头望向苏烬寒家的方向——那里只有浓稠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的灯火。
爱与现实的距离,像这场雨幕一样难以丈量。但她攥紧伞柄的手,却第一次没有那么颤抖了。或许未来依旧迷茫,但至少此刻,这把伞下的暖意,和纸条上的字迹,让她在泥泞里,看见了一点微弱却真实的光。
温焚枝攥着伞柄往家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巷口的路灯坏了几天,她摸着黑避开积水中的石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声。她下意识往墙边躲,却看见那辆送苏烬寒回家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巷口,车窗降下一半,露出苏烬寒半边带笑的脸:“我让司机绕路送你,上来吧。”
她惊得后退半步,指尖的伞柄在掌心硌出红印:“不用了,我家很近……”话没说完,脚踝突然崴在凹凸的地面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苏烬寒几乎是立刻推开车门,几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拨开她湿透的裤脚——脚踝已经肿起一小块青紫色。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不由分说把她打横抱起。温焚枝惊呼一声,下意识攥住他的衬衫领口,鼻尖撞进熟悉的雪松味里。他身上还带着雨气,却意外地温暖。轿车在狭窄的巷子里缓慢行驶,温焚枝盯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车停在破旧的单元楼下,苏烬寒替她解开安全带,忽然低声说:“其实我知道你妈妈的事。”温焚枝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他。他望着窗外斑驳的墙壁,眼神柔和下来:“上次你请假去医院,我在缴费处看到了你的名字。”
空气瞬间凝固。温焚枝想开口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苏烬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轻轻塞进她手里:“这是我攒的零花钱,你先拿去应急。”信封很沉,她能感觉到里面一沓纸币的厚度,指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我不能要……”
“拿着。”他按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就当是我借你的,等你以后挣钱了再还。”他顿了顿,忽然笑起来,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雨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偷偷去便利店打工了,上次看到你穿着围裙擦橱窗,差点没认出来。”
温焚枝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信封上晕开深色的斑点。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躲在图书馆啃干面包,知道她作业本背面写满了演算公式,知道她在便利店打工到深夜。可他从来没戳破,只是用笨拙的方式,一点点填满她生活里的缝隙。
“苏烬寒,你是不是……”她哽咽着,想问他是不是可怜自己,却被他打断。他抬手擦掉她的眼泪,指尖冰凉:“我只是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得像雨丝,“温焚枝,你比你想象的更耀眼。”
巷口的路灯忽然闪了一下,重新亮了起来。灯光落在苏烬寒微湿的发梢上,他眼里的认真让她心慌。她低下头,把信封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现实的鸿沟依旧横亘在两人之间,但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却像一道光,劈开了她长久以来的自卑与挣扎。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学。”苏烬寒替她关上车门,隔着玻璃对她挥手。轿车驶离巷子时,温焚枝忽然追出去几步,对着车尾大声喊:“苏烬寒!谢谢你!”
夜风吹干脸上的泪痕,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又想起他说“你很耀眼”时的眼神。或许命运的枷锁依然沉重,但有人愿意在黑暗里牵住她的手,这就够了。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单元门,楼道里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影子第一次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