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et》砚池铜钱

9、第 9 章

　　周厌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邮件通知，手指悬在空中迟迟不敢点开。

　　「第34届金翎奖提名名单公布」

　　《裂痕》上映一个月，豆瓣评分稳居8.9，票房突破十亿。

　　业内早已传言他可能入围最佳男主角，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莫名胆怯。

　　“看啊。”身旁的阮棠急得直跺脚，“万一是垃圾邮件呢？”

　　深吸一口气，周厌声点开邮件。

　　几行黑体字跃入眼帘：

　　「恭喜周厌声先生凭借电影《裂痕》中“方铭”一角，获得第34届金翎奖最佳男主角提名......」

　　后面的话变得模糊。

　　周厌声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视线有些湿润。

　　快七年了，从被星探发掘到被雪藏，再到今天——金翎奖，国内三大电影奖项之一。

　　“哥！你入围了！真的入围了！”阮棠尖叫着抱住他，“我要立刻告诉沈总监！”

　　周厌声任由她夺过手机，自己则走到窗前。

　　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脸上，温暖得有些不真实。

　　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孟野——那个雨夜把他送医的男人，那个送他古董表的男人，那个差点在酒店走廊吻他的男人......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孟野的名字。

　　“看到消息了？”孟野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

　　“嗯。”周厌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刚看到。”

　　“我在楼下。”

　　周厌声一愣，快步走到窗边向下望。

　　孟野那辆黑色迈巴赫果然停在公寓门口，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颁奖礼在下周六。”孟野继续说，“这期间公司会安排媒体专访和形象管理。现在，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老式洋房前。

　　门牌上写着“默片时代私人影院”。

　　“这里是......”

　　“我的秘密基地。”孟野解锁大门，“不对外开放。”

　　室内装修复古而精致，小型放映厅只有十几个座位，但配备了顶级音响和放映设备。

　　孟野带他走到后排的一个玻璃展柜前。

　　“这是......”周厌声瞪大眼睛。

　　柜子里陈列着一本泛黄的剧本手稿，封面上是熟悉的字迹——《午夜收音机》导演保罗·维尔茨亲笔签名版。

　　“我收藏的维尔茨作品相关物品。”孟野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和，“今天破例给你看。”

　　周厌声俯身细看，几乎将脸贴在玻璃上。

　　剧本边缘有大量手写注释，有些地方甚至被反复修改得面目全非。

　　“看这段。”孟野指向其中一页，“你最喜欢的那个长镜头，原本设计完全不同。”

　　两人头挨着头研究那些笔记，孟野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萦绕在鼻尖。

　　周厌声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却没有人下意识地退开。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轻声问。

　　孟野直起身，目光落在远处的一张电影海报上：“入围只是开始。金翎奖评委主席是维尔茨的超级影迷。”他转向周厌声，“我会帮你安排和几位关键评委的会面。”

　　周厌声皱眉：“我不需要特殊关照。”

　　“这不是特殊关照。”孟野走近一步，“这是战略。你以为其他入围者会坐以待毙？尤其是岑书彦。”

　　周厌声这才知道，星河娱乐的岑书彦也入围了，凭借一部主旋律电影。

　　“年以峥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他拿奖。”

　　“所以我们要更聪明。”孟野的手指轻轻拂过玻璃柜，“不仅是奖项，还有对赌协议。3.5亿，记得吗？”

　　又是这个理由。

　　周厌声莫名烦躁起来：“当然记得。孟总不必时刻提醒。”

　　孟野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按下遥控器：“来看这个。《午夜收音机》的原始版本，比公映版多17分钟。”

　　黑暗中，荧幕亮起。

　　周厌声沉浸在电影magic里，暂时忘记了奖项、对赌和那些复杂的心绪。

　　当那个著名的长镜头开始时，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孟野，银幕的光映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道令人心动的剪影。

　　这一刻，周厌声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孟野。

　　不是对老板的尊敬，不是对伯乐的感激，而是想亲吻那紧抿的嘴唇，想抚摸那绷紧的下颌线的，纯粹的欲望。

　　电影结束后，孟野送他回家。

　　车内的沉默不再令人窒息，而是充满某种微妙的默契。

　　到了公寓楼下，孟野突然说：“这周六，我会陪你出席颁奖礼。”

　　“不用勉强。”周厌声解开安全带，“您肯定有更重要的事。”

　　“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孟野脱口而出，随即皱眉，像是懊恼自己的失言，“我是说，这对公司很重要。”

　　周厌声嘴角微微上扬：“明白，3.5亿。”

　　颁奖礼当天，周厌声穿着一身午夜蓝定制西装，衬得肤色如玉。

　　孟野则是一贯的黑色三件套，只是领带上别了一枚低调的蓝宝石领针——和周厌声的西装几乎同色。

　　红毯上，闪光灯如暴雨般袭来。

　　周厌声保持着完美微笑，听到不少记者在喊：“看这边！孟总能不能靠近周老师一点？”

　　孟野出乎意料地配合，甚至主动站到周厌声身边，让摄影师拍照。

　　两人西装一深一浅，身高相仿，站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孟总今天格外配合媒体啊。”周厌声小声调侃。

　　孟野目视前方，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战略需要。”

　　典礼开始，最佳男主角奖被安排在倒数第二个颁发。

　　大屏幕上播放五位提名者的表演片段，当《裂痕》中那个三重人格对峙的场景出现时，全场响起掌声。

　　“而获得第34届金翎奖最佳男主角的是......”颁奖嘉宾拆开信封，停顿片刻，“《烈火忠魂》，岑书彦！”

　　掌声雷动。

　　周厌声保持着微笑，跟随众人一起鼓掌。

　　失落吗？当然。

　　但更多的是释然——至少不用怀疑自己的提名是否纯粹靠实力了。

　　“没事。”孟野突然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他们不敢把奖给你。”

　　周厌声转头：“什么意思？”

　　“回头再说。”孟野的目光扫过四周，“现在，微笑。”

　　庆功宴上，周厌声被各路媒体和同行围住，所有人都说着“虽败犹荣”“实至名归”的客套话。

　　孟野始终站在不远处，像一道沉默的屏障，替他挡掉了不少麻烦。

　　“周老师，太可惜了！”《裂痕》的导演醉醺醺地拍着他的肩，“但别灰心，明年《裂痕》的蓝光版会重新申报……”

　　周厌声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奖杯光滑的边缘。

　　半晌，他抬起头，眼底的失落已被熟悉的倔强取代：“那就麻烦您了。不过比起重新申报......”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锐利的弧度，“我更想用下一部作品让他们后悔今天的决定。”

　　凌晨两点，宴会终于结束。

　　孟野的车停在酒店后门，避开了蹲守的记者。

　　“上来。”他打开车门，“送你回家。”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周厌声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睛：“你说他们不敢把奖给我，是什么意思？”

　　孟野沉默片刻：“金翎奖背后有星河娱乐的投资。年以峥威胁评委，如果敢把奖给你，就撤资明年的电影节。”

　　周厌声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有我的渠道。”孟野的声音冷了下来，“年以峥越界了。”

　　车子停在周厌声的公寓楼下，但两人都没动。

　　夜色中，孟野突然从后座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盒子：“给你的。”

　　周厌声拆开包装，呼吸一滞——是《午夜收音机》导演工作笔记的复制品，扉页上有维尔茨的亲笔签名和寄语：“给周厌声，愿你的表演如收音机般捕捉灵魂最细微的波动。”

　　“这......”周厌声手指微微发抖，“这不可能买到。维尔茨从不给演员签名......”

　　“我联系到了他女儿。”孟野轻声说，“给她看了你在《裂痕》里的表演片段。”

　　周厌声抬起头，月光下孟野的眉眼异常柔和。

　　这一刻，他确定自己看到了那双眼睛里藏着的，远超过欣赏的情感。

　　“谢谢。”他嗓音微哑，“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两人对视片刻，某种无形的张力在狭小的车厢内蔓延。

　　孟野缓缓靠近，却在最后一刻转向，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好好休息。明天十点，公司见。”

　　接下来的一周，周厌声投入新戏《夜行者》的准备工作。

　　这是一部黑色爱情片，他饰演一个游走于黑白两道的情报贩子，和女主角有大量情感纠葛戏份。

　　拍摄进行得异常顺利，周厌声在片场的表现让导演赞不绝口，特别是那场关键吻戏，被摄影师称赞为“近几年来最富感染力的表演”。

　　周厌声勉强笑了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昨晚排练到多晚，或者为什么今早孟野发信息说要去国外出差两周。

　　拍摄进行到一半，沈宁突然出现在片场，脸色凝重：“周老师，有件事您需要知道。”

　　她递过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匿名发来的消息：【周厌声，你以为找到新靠山了？别忘了六多年前的事。金翎奖只是开始。想保住事业，明天下午三点，星河大厦见。——Y】

　　周厌声冷笑。

　　沈宁忧心忡忡：“要不要告诉孟总？”

　　“不用。”周厌声删除信息，“他在国外，别打扰他。”

　　但当晚，陆然的电话还是打了进来：“周老师，孟总已经知道了。他让我转告您，别理会年以峥的任何威胁，也别去星河大厦。他明天就回国。”

　　“这么快？不是说两周......”

　　“他改了行程。”陆然停顿了一下，“还有，他说......年以峥现在很危险，因为星河娱乐董事会正在对他施压。他们需要您这样的当红艺人来稳定股价。”

　　周厌声握紧手机。

　　所以这才是年以峥突然联系他的原因？

　　不是报复，而是绝望？

　　“告诉孟总，我不会去见年以峥。”他最终说，“但我需要知道六多年前他提到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孟总已经派人去查了。他说......请您等他回来。”

　　挂断电话，周厌声走到阳台上。

　　夜空中繁星点点，他突然想起《午夜收音机》里的那句台词：“最危险的谎言，是那些我们对自己说的。”

　　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那个吻改变了一切。

　　而现在，随着年以峥的威胁和孟野的匆忙回国，某种风暴正在逼近。

　　而他，已经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