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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乾陵村东边靠山的院落里,锣鼓响彻天。

      乌泱泱的人挤满了整个院子,披麻戴孝,对着摆在正中间的棺材哭丧。其中哭得最厉害的是个刚满十七的年轻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嗓子都哑了,嗓门却不减分毫:“师父,你死的好惨啊,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有几位年长的老人家里也有孙子,实在看不下去还没成年的孩子这样哭,上前安慰:“好孩子,节哀顺变,小心伤了身体,你师父若是泉下有知更是死不瞑目。”

      听到师父两个字,年轻人哭得更厉害:“我还什么都没学会,以后再没有人给我做热腾腾的梅花糕,也没人下雪天带我堆雪人,师父啊,师父,我想你了。”

      老人叹息一声:“真是造孽。”

      “谢先生生前多好的一个人,生的标志好看,没想到最后还是没逃过那些害人玩意。”

      村子里不少姑娘喜欢这位谢先生,可惜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自己的思慕之情,谢先生就死了,她们如花似玉的年纪,感情也是最深刻的时候,拿着帕子低声哭泣:“前些日子谢先生还给我受过魂魄,他说,有他在村子里不可能再收到那些脏东西的迫害,不过三四天。”

      “……”

      丧事的主人是位叫谢秋筠,为了平衡人间鬼界,仙道分出一脉落入人间培养成捉鬼师,专门来收服游荡在人间的厉鬼,送去奈何桥。谢秋筠是这脉十八代传人,相传捉鬼师可长命百岁,没想到这位谢师傅不满三十就离奇死亡,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大家都认为是被恶鬼缠身,一时不幸被害,落得今日这个局面。

      谢秋筠生前积善行德,死后才有这么多人来吊丧。

      就在众人打算见最后一面,把人抬上山安葬,棺材忽然发出一声怪异的响声。

      一下一下的,不间断地传过来。

      起初只有前面几位听清,到后来声音越来越清晰,所有人都听到,顿时没人敢发出声音,齐刷刷往棺材那边看去,只见一只修长好看,白玉似的手指按住棺材边缘,紧接着,穿着寿衣的谢先生缓缓起身,他容貌几乎没什么变化,不笑时温文尔雅,笑起来便像天上神仙,玉树兰芝。

      不过这时候没人欣赏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容貌。

      那场面,简直比夜里见鬼还可怕,青天白日,死人就这样坐起来了,在场的无论人还是畜生都被吓的不敢出声。
      “那……那是什么东西。”有人用气声问。

      没人敢答话,都怕一个不小心被盯上。

      谢秋筠被哭喊声吵醒,有点起床气,颇为不耐:“……吵死了,谁在哭啊,有什么事上前说话。”

      谢秋筠生前之所以会定居在乾陵村,是因为这个地方风水颇有问题,乃是凶中极凶

      院子瞬间安静下来,百十来号老幼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谢秋筠。
      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原本还在安慰人的几个老人气息逐渐不稳,哆嗦着手指还没抬起,眼睛一闭,直直倒下去。

      没得到回答,谢秋筠穿着破布似的寿衣,从棺材里出来:“哭得那么伤心,怎么又不吭声了。”

      “诈诈诈诈诈……诈尸了!”不知道谁率先反应过来,高喊一声:“快跑啊!”
      “救命啊,厉鬼缠身复活了,天下大变,还不快跑。”

      霎时间,喊的喊,跑的跑,地上倒的几位老人也被拖走了。
      一群人跑的飞快,院子里尘土飞扬,扑了谢秋筠满脸。
      谢秋筠茫然:“什么情况,怎么都跑了,什么厉鬼缠身,哪里有厉鬼。”

      唯独只剩下眼泪鼻涕快糊在一起的年轻人还跪在地上,愣怔地看着他,吸了一下鼻子。

      谢秋筠生前不少人求他办事,哭着喊着跪在地上求,现下的场景没少遇见,自然地伸手:“跪地上干什么,有事直说,能帮我一定不拒绝。”

      手还没碰到年轻人,年轻人哇了一声扑过来,抱着他的腿:“我就知道师父你是不会死的,吓死我了……”

      谢秋筠安慰的话说不出口,什么师父?他何时收过徒弟。

      “你是我徒弟?”谢秋筠迟疑道。

      周应川点头:“师父你忘了,三年前您说我骨骼清奇,必定是捉鬼的好手,让我跟着你一起闯荡江湖,看尽人间风花雪月……”

      “停停停。”谢秋筠打断道:“我真说过这样的话?”

      周应川笃定道:“千真万确。”

      见周应川表情认真不像说假话,谢秋筠暂时相信了,此时一阵风吹过浑身都发冷,他低头一看居然穿着五颜六色的寿衣,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谢秋筠回过头,只见身后是一尊棺材,顿时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像见鬼了似的全跑了,比起这些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我死了?”

      “没吧,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周应川犹豫道。

      “那这是什么东西。”谢秋筠指了指身后。

      周应川道:“您的棺材。”

      谢秋筠:“……”他敢保证,这人绝对不是他收的,他不会收一个脑袋有问题的来搞什么捉鬼。

      周应川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三日前,您晚上突然没了气息,大夫说您死了,要我们准备后事,当时没人能弄醒您,我们只好从隔壁村庄弄来棺材,不过您说过捉鬼师能长生,不会轻易死去,肯定是那昏庸的大夫诊断失误。”

      周应川说着说着想起三日前去叫谢秋筠起床时的场景,他满心崇拜的师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了,又伤心起来,眼泪直往下掉。

      谢秋筠看着于心不忍,拍拍周应川脑袋,安慰道:“好了,我这不是没死吗,哭什么。”

      周应川点点头,擦干净眼泪:“是了是了,不能哭,不吉利。”

      “不过师父,有个坏消息,”周应川带着鼻音:“我们的房子被烧毁了,钱放在柜子里没抢出来。”

      谢秋筠:“……?”

      他缓缓回头,原本的平房瓦舍变成了一片黑黢黢的残垣断壁,他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死过,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收过徒弟,但这房子确实是他住过的,里面所谓的放在柜子里的钱是他攒了好久,打算去上尚的路费。

      周应川说完没几秒,他刚复活的师父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闭,又“死”了。

      周应川吓个半死,抱着谢秋筠的身体摇晃:“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谢秋筠脑子快被摇混了:“为师没事……只是心有点痛。”
      天知道他为了攒点钱过的什么苦日子,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做符纸,晚上无论多晚只要有人来敲门二话不说背上特别重的包袱去捉鬼。

      上尚位于天子脚下,极其繁华,听说一顿饭能抵寻常百姓的十天饭钱,谢秋筠还想在上尚住上十天半月,不多存点钱根本生存不下去。
      从前他师父在世,根本不用担心生计,可惜三十年前,鬼界异动,为了制服恶鬼,死了不少五阶捉鬼师,谢秋筠,贺云枝,柏言商星泽,还有宋经年的师父都死在那个时候,这才换来了人界永世平安。

      谢秋筠师父弥留之际,拉着谢秋筠的手不放心地嘱咐:“往后便是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想做的事不要纠结。”

      留下这么一句撒手人寰。

      谢秋筠捉鬼从不收钱,师父死后没办法也干上了给钱的活。

      前些日子,他突发奇想,想去游山玩水,顺道观望观望其他地方的形式。

      刚攒了点钱,还没用,谢秋筠就离奇死亡,原因他自己都不清楚。然后是莫名其妙多出个徒弟,再然后他的钱被烧了,这谁能接受!

      谢秋筠不仅觉得心痛,脑子,手,浑身都痛。

      “好徒弟,为师可能撑不下去了。”谢秋筠已经适应师父的身份,半真半假道:“为师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研读捉鬼历,就这样。”

      谢秋筠忽然不说话了,周应川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了师父的事,没想到打击来的那么快,他声泪俱下:“师父,我还有点积蓄,你别死啊!”

      谢秋筠立马坐起身,伸出手:“不愧是我的徒弟。”

      周应川被他的变脸搞得有点懵:“您不是全身疼吗。”

      “钱能治百病,傻孩子。”谢秋筠弯起唇角。

      按照年龄来算,谢秋筠只比周应川大十多岁,虽然过了少年时期,但容貌没有多少改变,是远近闻名的玉树兰芝的公子像,眉眼微弯,从容温和。
      周应川看愣了,好久之后才回神,从身上摸出几个碎银子,放在他掌心:“师父,这是我全部积蓄。”

      碎银子连掌心都占不满,谢秋筠无奈叹口气,还给他:“你先保管着,等为师有需要再拿给我。”

      “好好。”周应川听话地点点头。

      这个院子占地面积不大,勉强能容纳几十号人,方才来的人太多,院墙挤掉了几块黄泥巴,出现几个缺口。
      房子被烧,院子摆着一尊棺材怎么看都不吉利,好在角落还有一张石桌和三把凳子。
      谢秋筠环视一圈,打算去坐坐休息一下,然而刚站起身就发觉不对劲,他胸闷气短,胸口像压着什么东西,缓不过气。

      谢秋筠尝试着放慢呼吸,结果被冷风呛住,偏头狠狠咳嗽起来,唇角流出出殷红的血。

      他心下一动,有些不好的预感,右手两指按着脉搏,没有灵力,再探还是没有。
      他的身体太虚弱了,连灵力都无法感知到,对于一个半神来说,不是好兆头。

      谢秋筠手边没东西可以擦拭,只好拿破布寿衣擦擦唇角,他不想周应川看见,怕他又叽叽喳喳以为他要死了。

      等血痕擦拭干净,谢秋筠缓步走过去坐下,开始审查这位所谓的徒弟:“你先说这几年学了什么。”

      周应川积极回答:“师父我学的可多了,我会用弹弓打鸟,雪天堆雪人,会去偷,不,去借黄瓜,还会……”

      “停停停。”谢秋筠捂着额头打断:“除了这些,有没有和捉鬼搭边的。”

      周应川仔细想了想:“去年您给我一本经验谈,我已经看完了只是还没实践。”

      谢秋筠笑着鼓励道:“很好,看了经验谈,我问你几个问题。”

      “第一,捉鬼师份几个阶段。”

      周应川毫不犹豫道:“五个,五阶最高。”

      “嗯,可以。”谢秋筠继续说:“第十八代里,谁天资最为聪颖。”

      周应川毫无由于答道:“是宋经年。”

      没听到预料中的答案,谢秋筠打断道:“你真好好看了?”

      “我的经验谈里分明写的是我自己。”谢秋筠笃定道。

      周应川从怀里翻出一本不算厚的书本,因为被翻过多次,有些皱了,他翻到第一页,递给谢秋筠看:“师父,您自己的字迹。”

      谢秋筠接过,垂眸看去,他原本是写的自己名字,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名字上划了两道墨痕,改为宋经年三个字。
      旁边还批注的有时间,元年22年

      谢秋筠的记忆有些残缺,他努力回想,只记起这时候他似乎和宋经年成了道侣,风花雪月谈情说爱,大概情绪上头,他对宋经年这人评价很高,甘愿称他为天资最高,并写在经验谈第一页,要求后人背诵。

      谢秋筠捂住眼睛,只是现在他和宋经年的关系有些尴尬,如果没记错的话,五六年前,他好像把宋经年给甩了。

      “有笔吗?”谢秋筠问:“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改字。”

      周应川摇摇头,低落道:“师父,我们房子被烧了,其中还有一方好磨台,一只上好的墨笔,都没能拿出来。”

      谢秋筠叹息:“没事。”
      改不改都一样。

      “以后记住,别提宋经年。”

      周应川不明所以:“为何。”

      谢秋筠还没回答,一道明黄色的光从天上落下,是传音符,他立马伸手接过,放在耳边听,符纸里的音色难辨,只能依稀听出是个男的。
      “北方来信,有一官家小姐被鬼附身,终日恍惚,官家愿出五百两银子请各位师父出山,谁能解开小姐的鬼魅之症,还有两百两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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