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颗星》红卷纸

3、第三章

　　电梯里的灯光忽明忽暗，阿乔站在开启的电梯门前，手里把玩着那把厨刀。刀刃反射的冷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游走，像一条银色的蛇。
　　"惊喜。"阿乔嘴角勾起，声音轻快得像在庆祝生日。他穿着剪裁完美的藏青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仿佛刚开完重要会议回来——如果忽略他右手握着的凶器的话。
　　礼安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电梯墙壁。蔡菜下意识挡在他前面，声音发抖："阿乔，你冷静点..."
　　"嘘——"阿乔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这个曾经让礼安心动的动作现在只让他胃部绞痛，"我在和礼安说话。"他歪头看向礼安身后，"亲爱的，你的腿看起来好多了。"
　　礼安的右腿确实能支撑他站立，尽管肌肉因长期不用而颤抖。这个事实让阿乔眼睛发亮，像是科学家看到了有趣的实验现象。
　　"霍医生的诊断报告写得不够严谨？"阿乔用刀尖轻轻敲击下巴，像在思考学术问题，"我明明让他把'可能永久性损伤'的概率调到87%呢。"
　　蔡菜脸色惨白："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阿乔闻言笑了，那笑声让礼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正常了，正常得可怕，就像办公室里听到同事讲笑话时发出的笑声。
　　"蔡菜啊蔡菜，"阿乔摇头叹息，"你总是这么...直接。"他突然上前一步，刀尖抵上蔡菜咽喉，"但今天，你实在太碍事了。"
　　礼安抓住阿乔的手腕："别碰他！"
　　这个反抗让阿乔瞳孔微微扩大。他缓慢地转向礼安，嘴角依然挂着笑，但眼神已经冷得像冰。
　　"为了他反抗我？"阿乔轻声问，"真让人伤心。"他突然用刀柄猛击蔡菜太阳穴，动作快得礼安来不及反应。蔡菜闷哼一声，瘫软在地。
　　礼安扑向蔡菜，却被阿乔一把抓住后领。阿乔的气息喷在他耳后，带着薄荷牙膏的味道："别担心，只是让他睡一会儿。我们回家。"
　　"家"这个词从阿乔嘴里说出来，带着扭曲的亲昵。礼安被半拖半抱地带回公寓，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将昏迷的蔡菜留在黑暗的电梯里。
　　阿乔的公寓依然整洁得像个样板间。礼安注意到茶几上摆着新鲜的白玫瑰——阿乔每周二都会换花，这个习惯曾经让他觉得浪漫。
　　"坐。"阿乔指了指沙发，自己则走向厨房。礼安听到冰块落入玻璃杯的清脆声响，然后是液体倾倒的声音。阿乔回来时端着两杯琥珀色的威士忌，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午后茶叙。
　　礼安没接酒杯。阿乔耸耸肩，把两杯都放在自己面前，拿起其中一杯抿了一口。
　　"我很好奇，"阿乔交叠起长腿，像个准备讨论案情的律师，"蔡菜是怎么说服你相信他的？"他歪头，"或者说...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相信，一个曾经背叛你的人会突然变成救世主？"
　　礼安的指甲陷入掌心："至少他帮我认清了你的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阿乔大笑，喉结在修长的颈部上下滚动，"亲爱的，你连表皮都没看全呢。"他放下酒杯，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纽扣崩落在地毯上。苍白的胸膛上布满新鲜抓痕，有些还渗着血珠。
　　"看，"阿乔指着那些伤痕，眼睛闪闪发亮，"昨晚你留给我的。那么激烈的反抗，那么美的痛苦。"他的指尖抚过一道最深的伤口，沾上自己的血，"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你亲手塑造的样子。"
　　礼安恶心地别开脸。阿乔却突然起身跨坐在他腿上，沾血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
　　"承认吧，"阿乔的气息带着酒精的灼热，"你享受过我的控制。那些我为你决定的晚餐，为你挑选的领带，为你安排的工作日程..."他的拇指摩挲着礼安的嘴唇，"没有我，你连咖啡要加多少糖都记不住。"
　　礼安猛地推开他："那只是你篡改了我的记忆！你在我食物里下药，让我以为自己需要依赖你！"
　　阿乔被推倒在地，却笑得更加愉悦："哦？那现在你没吃药了，为什么右腿还是使不上力呢？"他慢慢爬起来，像只优雅的猫，"因为你的身体比你的心诚实，礼安。它记得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门铃突然响起。阿乔皱眉，整理好撕破的衬衫去应门。礼安听到一个陌生男声："物业，有住户报告电梯故障和...血迹？"
　　"真抱歉，"阿乔的声音瞬间切换成温和有礼的模式，"我朋友低血糖晕倒了，不小心划伤了手。已经送他去医院了。"
　　礼安冲向门口，却被阿乔一个眼神钉在原地——那眼神里没有威胁，只有纯粹的期待，仿佛在说"试试看啊，看看谁会被当成疯子"。
　　物业人员离开后，阿乔锁好门，从口袋里掏出蔡菜的手机。礼安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发送的短信：【如果他阻止你离开，就踢他右膝内侧，那里有旧伤】。
　　"贴心的小提示，"阿乔把手机扔给礼安，"可惜发不出去了。"他走向书房，"对了，今晚想吃什么？我买了你喜欢的鲑鱼。"
　　这种日常询问在扭曲的语境下显得尤为恐怖。礼安突然意识到，对阿乔而言，囚禁、暴力和晚餐选择都是同等平常的事，就像别人讨论天气一样自然。
　　夜幕降临后，阿乔真的做了香煎鲑鱼。他点起蜡烛，甚至开了瓶红酒。礼安坐在餐桌前，盯着餐刀思考着袭击的可能性。阿乔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把自己的餐刀推过去。
　　"用这把，"阿乔眨眨眼，"更锋利。"
　　礼安放弃了。他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尝不出任何味道。阿乔却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评论鱼肉的火候。
　　"你知道吗，"阿乔突然说，"我十六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他用餐刀切开一颗小番茄，红色的汁液在盘子里晕开，"当时班里有个女孩喜欢我，给我写情书。"
　　礼安抬头，不确定是否该回应。阿乔继续道："我把她约到天台，告诉她如果真喜欢我，就站到栏杆外面去。"他笑着回忆，"她真的去了，吓得尿裤子，死死抓着栏杆哭。"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礼安声音干涩。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阿乔倾身向前，烛光在他眼里跳动，"我不是因为缺爱才变成这样。我天生就享受看人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样子。"他的指尖划过礼安的手背，"而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坠落。"
　　卧室里，阿乔今晚出奇地没有碰他，只是用医用束缚带将他的手腕固定在床头。礼安麻木地任他摆布，直到阿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本来想在你生日送的，"阿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色腕扣，内侧刻着【Property of Qiao】，"现在提前用上吧。"
　　金属扣上还连着细链，显然是为长期禁锢设计的。礼安终于崩溃："你到底想要什么？"
　　阿乔正在调整链子长度，闻言抬头，表情几乎是温柔的："我想要你自愿戴上这个。"他抚摸着礼安的头发，"不是因为我强迫你，而是因为你终于明白——"
　　链子突然被扯紧，阿乔的脸近在咫尺："你本来就属于我。"
　　次日清晨，礼安被门铃声惊醒。阿乔已经起床，卧室门罕见地敞开着。礼安挣扎着坐起，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警察，有人报案称这里涉嫌非法拘禁。"
　　是蔡菜！他还活着，还报了警！礼安的心跳加速，用尽全力扯动束缚带。手腕已经磨出血痕，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客厅里，阿乔的声音镇定自若："一定是误会了，警官。我和我爱人住在这里，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蔡先生提供了照片证据，"女警打断他，"请您配合我们检查。"
　　脚步声接近卧室。礼安深吸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呼喊："救命！我在这里！"
　　阿乔出现在门口，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奇异的兴奋。他快步走到床边，在警察进来前俯身在礼安耳边低语："记住，无论结果如何，游戏才刚刚开始。"
　　下一秒，两名警察冲进房间。看到被束缚的礼安和床头的镣铐，女警立刻拔出了警棍。阿乔优雅地举起双手，嘴角甚至带着微笑。
　　"礼安先生？"女警解开束缚带，"您能说话吗？"
　　礼安点头，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他...囚禁我三个月...伪造医疗报告..."
　　阿乔被按在地上戴手铐时，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在被带出卧室前，他回头看了礼安最后一眼，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我很快回来】
　　警局里，礼安的陈述让做笔录的警官频频皱眉。阿乔则始终面带微笑，甚至在听到"严重人身伤害"指控时轻笑出声。
　　"我的当事人完全否认这些指控，"阿乔的律师——一个眼神锐利的女人说，"相反，我们有证据表明礼安先生患有妄想症，我的当事人一直在悉心照顾他。"
　　她推出一份精神鉴定报告。礼安瞪大眼睛——那上面赫然是他的照片和签名，诊断结果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这伪造的！"礼安站起来，却被法警按住。
　　阿乔隔着桌子对他微笑，那笑容里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纯粹的兴趣，就像科学家观察实验对象的本能反应。
　　保释听证会上，法官最终同意阿乔在缴纳巨额保证金后获释。离开法庭时，阿乔经过礼安身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
　　"下次，我会记得用更牢固的锁链。"
　　蔡菜在医院病房里找到礼安时，后者正盯着窗外发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像极了囚笼的栏杆。
　　"他保释出来了，"蔡菜声音嘶哑，头上缠着绷带，"但别担心，警方已经——"
　　"他会回来的，"礼安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而且下次会更小心。"
　　蔡菜想反驳，却在礼安的眼神中哽住。那不再是恐惧的眼神，而是一种冰冷的决绝。
　　"帮我个忙，"礼安转向窗外，"找把枪。"
　　夕阳西下，礼安的侧脸在余晖中棱角分明。三个月前，他还是那个连办公室政治都应付不来的普通白领；现在，他正平静地讨论谋杀。
　　而城市另一端，阿乔站在公寓落地窗前，抚摸着银色腕扣内侧的刻字，微笑着哼起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