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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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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褚:“………”
她从入京一来就呆在家里,裴夫郎又从不和她说这些,没过几天又生了大病,以至于连自己亲娘是什么官位都不知道!
所以,她其实是从京城的新家被宗思衡带了出去?
那个要冲喜的裴小娘子就是她自己?
裴褚小心翼翼的去看宗思衡,却见对方并不看她,而是一味的看着地面,估计也是震惊的不轻。
她尴尬的脸色都发了红,刚才他们在路上都要把人骂死了,结果发现,被骂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裴世安看出来了女儿的窘迫,带这两人进了医馆:“你们也别在这站着当门神了,快进去暖暖,上个药。”
裴褚亦步亦趋的跟着宗思衡,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若不是她,宗思衡也不会逃跑,更不会遭遇这些事。
她心事重重,以至于刘医家给她上药的时候,疼得她龇牙咧嘴,方才回过了神。
裴世安在一侧摁着她的脑袋不叫她乱动,刘医家拿了棉花就往上戳,冰冷的烈酒碰到伤口,蛰的她吱哇乱叫。
刘医家是个糙女人,压根不觉得这有多疼,只觉得裴褚真是太过于娇嫩,刮点皮,掉几颗牙,就这样惺惺作态,实在一点也不像个女娃娃。
裴褚疼得直抽气儿,都快哭了:“轻点……轻点……”
现在她哪还发烧啊,光疼去了。
这两人好似故意的似的,一点也不心疼她,弄的裴褚又哭又叫的,宗思衡原本站在旁边,背着手沉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眼看着裴褚那眼泪都要哗哗往下掉,他不免有些不忍心,出言制止:“你们下手不能轻点吗?”
刘医家仰头望天,把东西递给他:“你行你来,跟我学半年了,这点总不能不会吧。”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家姑娘皮实的跟个窜天猴似的,别说掉两个牙了,就算全掉了也只会嘿嘿笑,怎么到了裴褚这,碰两下就哎呦乱叫。
其实那伤口只擦破了点皮,擦几下就行,过两天就消失了。
而那牙,八岁的小女孩本来就是要换牙的时候,牙早松了,早晚都没什么影响,整的好像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唯一需要顾忌的就是那早就不流血的口腔,容易引邪气,不过刘医家已经给她开好药了。
裴褚抽了抽鼻子,哀求道:“宗公子,你下手可千万轻点。”
宗思衡接过了东西,无奈的夹了点棉花,一手扶着裴褚的下巴,往她的面上上药。他下手轻缓极了,上药的时候除了药水进到伤口里有点疼之外,其他的就还好。
裴褚望着他过分专注的脸,小郎君略带稚气的脸在灯下越发显得孤冷,浓密的眉毛往下压,凹出了层浅淡的阴影。
“宗公子,对不起,是我母父做错了事情,我会让他们给你钱,让你回家的。”
正在往上倒药粉的手猛地一抖,撒多了,女孩的脸上多了片显眼白色。
原本按照宗思衡的想法自然是不叫裴家的人找到他最好。
就算以后没办法在京城待下去也没事,大不了就是过的苦一点,总比在后宅磋磨一辈子强。
但是现在那个要死的裴小娘子变成了裴褚。
他将药粉均匀的撒开,道:“冲喜有用吗?”
裴褚也听他问这个,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她连自己怎么病的都不知道。
裴世安见状脸色带了两分喜色,回道:“应该是有用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褚儿在你来之前都病了不省人事了,你一过去他就好了。”
“宗公子!你真是褚儿的福星啊!”
福星吗?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宗思衡抿了抿唇,左右他回去面对的也是李大成那一家子,还不如去裴家,裴褚也不是坏人。
只是……
裴世安看出来他的踌躇,急忙说道:“你不用嫁给褚儿,我会认你做干儿子,届时你就是裴家的少爷,等你成年了,想嫁给谁嫁给谁。”
宗思衡看着焦急的裴世安,又看了看抓着他袖子,满脸希冀的裴褚。
“好,那我就陪她一段时间。”
裴褚也顾不得其他,猛地坐起身:“真的吗!”
她动作太大,又牵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眼泪直冒,宗思衡无奈又愤愤看了她一眼,估计是想说她两句,但是又当着大人的面不好意思说。
裴褚乖乖坐在了原地,在上完药之后,她一瘸一拐的下了床,主动拿了浸泡冷水的毛巾拧干,颇有几分讨好:“宗公子,我给你敷吧。”
宗思衡倒也依着他,顺从的坐在凳子上,仰起了头。他面色很白,也正是因此,李大成揍得那两个巴掌印子就是明显。那脸颊两边都肿了,泛着红血丝,乍一看很是凄惨。
看着这张俊俏的脸居然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坏女打成了这样,裴褚气的不行,只后悔没多咬几口。
“太坏了,我要让我娘把那个坏人抓起来!”
她愤愤的说着,往上擦了点药,又动作柔和的给宗思衡敷好。
宗思衡见她这样义愤填膺,淡淡的回了句:“那是我继母。”
闻言裴褚啊了声,没想到那样的家伙竟然是宗思衡的继母,怪不得当时会那么嚣张。
但是转而她就感觉宗思衡也太可怜了,家里居然还有那样一个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知过的有多水深火热。
不由得叫她想起来话本里那些关于丞相和帝卿的故事。美丽的帝卿被恶毒且狡猾的继父迫害,流落民间,还以为只是书里的,没想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人!可惜她不是丞相,不然的话,一定会把李大成锁进监狱里去!
压根不知道裴褚脑补出了一场邪恶继母和柔弱帝卿故事的宗思衡看着裴褚那眼神,又是怜悯又是愤慨的,就知道她又想多了。
不过想多就想多,左右也不是什么坏事。
裴世安已经把女儿的消息告诉了夫郎,不多时叫下人快马加鞭的裴夫郎就冲了过来。
他鬓发散乱,两只眼跟核桃似的红肿,刚一看到裴褚的影子就连忙上前,死死地搂住了她:“我的儿啊!”
裴夫郎真的是要被吓死了,他搂裴褚搂的死紧,恨不得把人摁在怀里似的,失而复得的欣喜叫他不知所措,哭了好一阵才罢休。
裴世安在旁边拍着他的脊背:“夫郎,褚儿已经好多了。”
“好个屁!”
教养良好的裴夫郎第一次失态的骂人,他指着裴褚的脸:“你看!我的褚儿,她的脸都成了这样,该多疼?还有这嘴,天姥姥啊!”
“儿啊!你的牙呢?”
裴褚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牙:“在这。”
裴世安扶着额头:“掉了几颗牙……”
又不是不长了。
裴夫郎看着裴褚嘴里残留的血渍,心疼极了,而等裴褚一五一十的将这些事都给母父说了之后,裴夫郎更是咬牙切齿:“那李大成实在可恨!叫绣砚把她赶出去,真是便宜了她!”
“竟然敢如此对待我的褚儿!”
裴褚看着父亲这样愤然,摸了摸鼻子:“我已经没事了,宗公子可厉害了,一下子就把那个坏人打跑了!”
闻言裴夫郎扭过头看到了宗思衡,他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愧疚,踌躇了一会儿,随即向对方深深的行了一礼:“这事,真是谢谢宗公子了。”
“是我不对,当时我实在救褚儿心切,一时间竟然做了傻事,明知那李大成不安好心,将你送到裴家,还是将你留了下来,请宗公子恕罪。”
“你的事,我妻主都和我说了,以后我定然将你视如己出,决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他言辞恳切,宗思衡也无可指摘,毕竟裴夫郎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他进裴府,更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按照裴大人妇夫的性子,说不定如果裴褚真的死了,还会给他一笔钱把他送回去。
宗思衡低了低头,算是受了他的道歉。
“咕噜~”
裴褚的肚子响了。
她下意识的想要挠头,结果却碰到了自己的伤口,嘶了声道:“我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要不,咱们先吃饭?”
回应她的是宗思衡的肚子,也在叫。
裴夫郎反应了过来,他笑了起来,急忙叫小仆们去拿些糕点来给两人垫着。
夜已经深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在官道上走着,车内的裴褚吃着糕点,月亮的光从外头照了进来,她坐在裴世安的身侧,费劲的咀嚼着点心。
而宗思衡则是坐在她的对面。
“宗公子………”
裴褚咽下嘴里微甜的糕点,她小声的靠过去,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着:“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她刚才光顾着高兴了,却忘了问这茬了,如果是勉强的话,她就跟她母父说,让宗思衡回家。
宗思衡一脸看白痴的眼神:“当然是为了钱,过好日子。”
好朴实,好无华,好让人信服的理由。
裴褚从口袋里拿了之前扣下来的几颗珍珠放在他的手心:“都给你。”
宗思衡握着手里被体温暖的发热的珍珠,捏紧了,这次他没有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