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囚徒》王水泥

3、在家是少爷，出门是小菜

　　四月五日晴转多云

　　鬼域北部的天还透着阵阵寒意，哈克-里亚开始为他们接下来的生活与行程打工攒钱，在这个上西天的地儿，
　　尚且需要躲避追捕的十五岁少年能快速挣钱的活，对生命都不是太友好，

　　哈克对此心知肚明，所以聂湛卿被留在了“仓鼠笼”里。

　　对此，狐狸没法接受：“我没缺胳膊没少腿，干嘛把我留在家？”

　　“哎呦我的少爷，你这细皮嫩肉的，在家是少爷，出门是小菜，待在屋里想想咱之后要往哪去就行。”

　　“可是，我担心你。。。”

　　“好啦，信我，没事儿。”

　　“可。。。”

　　没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哈克转头就潜入了夜色中。
　　哎，潜入探查，搜集情报，打手，武器倒卖。。。哪个是聂湛卿能干的。

　　第一天，哈克只是刮坏了外套，聂湛卿回忆着母亲在儿时给自己做衣服的手法，用针线缝缝补补。

　　第四天，哈克只是磨破了裤子，聂湛卿将自己多的衣服拆了，用布片，缝缝补补。

　　第八天，哈克不小心擦伤了手，聂湛卿掏出从孤儿院顺来的药，用酒精棉，“缝缝补补”

　　第十一天，哈克 “不小心”撞到了腿，聂湛卿拿出找旅店老板买的药酒，用毛巾沾湿，“缝缝补补”

　　第十九天，哈克“不小心”被子弹擦伤脸，聂湛卿拿出剩下的外伤药，用纱布，“缝缝补补”

　　第二十七天，哈克“不小心”被匕首捅伤了腿，血沾了一裤子。聂湛卿拿出新买的止血剂和带针缝线，“缝缝补补”

　　竭尽全力稳住双手，剪开和伤口几乎粘在一起的裤子，消毒，清创，回忆修补衣物时的手法，
　　聂湛卿拿着针线，一眼也不敢去看哈克的表情，只得央求自己这双手尽快动作 。

　　每扎下一针，就感到灰狼身体控制不住的痉挛一刻，听到他紧抓着床单的双手，骨节攥得咔咔直响。可直到狰狞的伤口被牵引闭合，哈克全身几乎被冷汗打湿，面容苍白如同死尸，他也一声都没吭。

　　在这种安静到只剩几声吸气抽气的郎朗夜色中，聂湛卿终于崩溃了。

　　“哈克，呜呜呜，哈克，求你了，求你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哭着，颤抖着，狐狸满是半干血迹的双手用尽全力抓上哈克的衣角，不聪明的大脑此时根本不清楚自己要乞求些什么，

　　但不这么做，自己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哈克逐渐从剧痛和失血造成的晕眩中缓过来，递到手边的毛绒耳朵哪有不揉的道理，攒出些力气就开始蹂躏起来。

　　“咱还没死呢，不用现在就哭哈。没人怪你，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好了没事了。”

　　“但。。。呜呜，你不能再这样。。。。我怕哪天突然就。。。等不到你了。。。”

　　“你明明想去环游新洲大陆，想到处冒险。。。自由自在。
　　就因为我，你才不得不在这，挣两人份的路费，受不该受的伤。。。

　　对不。。对不起。。。拖累你。要不，我们就分开。。。”

　　聂湛卿把头埋在对方颈窝，话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更是牙缝里硬挤出来似的。

　　哈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内疚到这种程度，一时竟感到有点好笑。

　　“决定不都是咱做的嘛，你只是一只小狐狸，上哪儿揽这么大压力。”

　　“仓鼠笼”小小的窗户这个角度正好看得到月亮，夜空郎朗，天上月依旧将祝福洒满大地。

　　哈克边说边顺势躺下，任凭狐狸半压在自己身上哭得抽抽噎噎，突然说起毫不相干的话题。

　　“还记得咱刚被带到孤儿院不久，你整天粘着咱，又不怎么说话，好不容易开金口问咱几号的生日那天吗？”

　　“哈克，我们不是回忆这个的时候，我是。。。认真的，我。。。”

　　“咱之前没有庆祝那种日子的雅兴，当时就直说，爸妈没得早，所以不记得了，哎呦，没想到你听完就哭了哈哈哈。”

　　哈克没理聂湛卿违心的情愿，自顾自回忆道

　　“当时咱完全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哭上了，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呦。然后你一边哭一边拉我的衣角，抽抽噎噎，说你生日是夏至，每年的那天都天气很好，自己最喜欢那天，

　　所以想把生日分咱一半，到时候那天就也是咱的生日了。”

　　“突然说这个干嘛？你还没回答我，我不，不想再拖累”

　　结果话没说完又被无情打断，聂湛卿甚至感觉一口气儿憋过去一半。

　　“那天起咱就决定，一辈子都要护着这只娇气狐狸才行啊，他都把最喜欢的一天分给咱一半了，咱又有什么不能给他的？”

　　“就因为，这种事？”

　　“就因为这种事，怎么了？”

　　橘毛狐狸依旧保持着头埋在对方颈窝的姿势，尾巴却不自觉地摇了起来。两人在月光下静静地依偎着。

　　哈克，哈克，哈克！
　　只要是为了你，干什么我都愿意，现在我就是个拖累，
　　嗯，到底能为你做点什么，啊，对了！

　　“哈克，我们去聂家吧！”

　　哈克累了半个晚上，刚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就被狐狸一嗓子吵醒，强忍着没一拳抡他脑袋上。

　　“崽种！咱护着你不代表不会揍你，你刚说什么？”

　　“聂家，我家。照顾你养好伤，我们之后就去聂家吧。”
　　聂湛卿纠结了半晌，终于做出了选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的是“去”而不是“回”。

　　“你不是不乐意回去吗？小时候晚上捂在被窝，里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什么梦见父亲又骂我，哥哥姐姐欺负人，我被拐走都不找我呜呜呜呜，这样。”

　　翻黑历史就算了，甚至还配上了即兴演绎，聂湛卿都有点后悔说想回去，抽了抽鼻子，血腥味和消毒药剂的味道混杂。。。

　　好吧，不后悔。

　　“我，我在这儿呆够了，除了看你受伤给你包扎什么都做不了。再说，家里人不是没找我，肯定是因为我被拐太远了他们一直没找到。”

　　“我家，家里比这儿好多了，房子比孤儿院大一倍，空气里没有垃圾味，还有好多仆人，怎么也得叫我一声九少爷，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可黏我了！

　　到时候我们还睡一间房不多占房间，我也不会吃白食，会在家里工作，你就再也不愁旅费了，想去哪去哪，累了就回来，我一辈子等你回家！
　　这样不管以后谁问起，你都不用说自己是孤儿了！”

　　“听起来不错，终于知道孝敬咱了。家，在怎么说也应该比这儿好。”

　　作为对“家庭”几乎失去概念的真孤儿，哈克选择相信狐狸的说辞。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在家里不顺心，大不了离家出走跟着自己，游侠什么的，先把狐狸照顾好再说。

　　“这些天攒的钱应该够路费，你家具体在哪？”

　　聂湛卿终于从伤员身上爬起来，翻出地图举到哈克眼前
　　：“不太远，新洲北域常青藤，东南这里，江河镇，聂家是那里的大家族！”

　　天，这都跨四分之一大陆了，还说不太远，他有距离概念吗？
　　哈克计算了一下路费，无奈扶额：“崽种，咱估计得去体验一下挂票了。”

　　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和兽相血统的恢复力，不到两周后，两人就趁着又一个夜晚，再次融化进温柔的夜色中。
　　比计划多付出去的租房钱也已装回了口袋，至于怎么装回来的，那别管，鬼域传统流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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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月纪六零九年五月十五日下午18:54

　　稍作乔装的两个少年花费了将近一天，能走小路就不走大路，甚至在距离孤儿院不远的那一段，
　　心一横牙一咬钻了下水道，终于到了西界鬼域唯一还运行的跨界列车。

　　由于六百零九年前那场人类浩劫——腐骨疫，社会科技倒退，以及几百年来各领域动荡不断，
　　即使女王“蚁后”力挽狂澜，出台法律逼着各大区域领主掏钱维护，基础设施仍旧没法恢复到旧人类时期，各个领域间贫富差距巨大。

　　“蚁后”坐镇中原手握绝对话语权，其他地界多为家族领主行使区域管理权，而鬼域这种穷山恶水的三不管地带，到处是帮派，暴力团体，黑市，让西界几乎成了社会暗面的代名词。

　　如今唯一剩下的这班跨界列车也是勉强运行。

　　嗯，非常勉强。

　　看着眼前这辆旧时代原装破铜烂铁，大有种跑三步歇两步，“心情不好”就直接抛锚报废的末日废土美感。
　　聂湛卿极度怀疑这列车真的可能突然大喷黑烟，把乘客真的全送上西天。

　　“哈克，那个，我们真的要挂在外面。。。”

　　狐狸还站在站台傻傻发问，下一秒就被猛地拽走。

　　“别说话，把脸遮好，那些警卫在前面！”

　　人头攒动中，几个穿着各异的高个男人或坐或站在站厅内，不时扫几眼大门口和售票处，
　　虽然没穿统一制服，但哈克-里亚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孤儿院的警卫和保安。

　　一个半月过去了还在派人追捕，其他地方的孤儿院就算了，

　　在鬼域，这么“尽责”就是异常！

　　有三人能看出动物特征，是兽相，还有两人与旧人类无异，无相吗？还是人相，不排除有追查锁定类的祝福能力。

　　哈克自然地拉了一下帽檐，拽着聂湛卿，自然融入进展的人流，不时贴近身材高大的乘客遮挡视线。

　　结果不提醒还好，知道有人来抓他们的聂湛卿心理素质属实比脑子还差，耳朵尾巴不受控的发抖。

　　距离开车还有两分钟，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三十米，

　　临近列车车门，就在两人觉得没被发现的同时，

　　“喂，那两个戴帽子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