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讨厌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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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心童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很多个梦，不过都记不清了，视网膜前模模糊糊，树影晃动有点像高中的临窗看见的风景。
那年就是坐在窗前，他对着树荫下的背影出神。
整个视觉像是飘在天上，闵心童知道自己醒了，脑子却一直沉浸在酷夏树荫下的背影，于是他在脑子里喊着闵心童快醒来吧。
然后猛得一下从梦境中抽身而出。
啊的一声惊呼，右脚带来的痛感席卷了全身，一下清醒过来，痛得他冷汗频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忽然手上传来一道巨大的力。
“别动！”
声音又急又重。
还没看清楚眼前人是谁，倒吸着气又晕过去了。
闵心童不耐痛，撞个脚趾都要蜷缩半天，骨折这种痛还是太超过他的承受能力。
陈烺川急忙去扶着人的脸，手上动作又轻又柔，把人稳稳当当放好后，才去按呼叫铃。
这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距离他昏过去都过去快一天，医生过来做术前准备。
陈烺川也没闲着，一直回想着许悠说的那些话。
受伤了第一时间是自己打120，然后告知同事自己出事了，还要给自己请假，顺带的还要安慰同事感谢同事。
和他展露出来的总裁助理的专业性在这种时候居然也是别无二致。
陈烺川忽然气笑了。
气自己如此迟钝，也在恼怒床上的人是不是太过于冷静了。
陈烺川一向古井无波的内心在那一刻是惊涛骇浪。
如果他真的出事了，陈烺川你还会这样冷静，这样事不关己吗？
他坐在手术室外不断质问自己，脸色逐渐变得颓靡。
他真的十分后怕。
他喜欢闵心童这件事情是最近才确定的，如果就这样再对闵心童远远的，止步于上下级关系的话，陈烺川你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陈烺川在手术期间内对自己做了高度自省以及全流程的看护方案假设。
他的个人情感在一个上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令他有些在意的是许悠说的。
讨厌你，不想理你这几个字仿佛是加大加粗在陈烺川眼前蹦跶，他取下眼镜狠狠捏了下鼻梁。
是和谁吵架了吗？还是.....喜欢的人？
陈烺川自我调理，即便是厌恶或者喜爱，现在陪在手术室的人难道不是我吗？他捏着膝盖的手将西装裤抓出褶皱。
相比于没有及时现身的讨厌的某人，陈烺川有底气多了。
不会我可以学，饭我也可以做，衣服我也可以洗。
他只是，不想要闵心童喜欢别人......
极度擅长思考的陈烺川迅速安排好了后续的一系列计划。
他喜欢闵心童，他就是想要照顾好他的一切。
手术室红灯变绿，医生出来交代一些注意事项，陈烺川都连声应着去准备了。
直到把人送进病房里，才放下心来。
医生说麻醉后多注意点儿患者活动，别碰着伤口了，打了石膏需要人掺着扶着。
陈烺川凝望着他侧脸，从未觉得如此近，如此清晰过。
公司里聚餐的时候，这张脸曾经被几个同事调侃去娱乐圈当什么门面idol都可以的程度，不过闵心童也是笑笑就过了，他在旁边没听懂他们的追星语录，却也十分赞同。
闵心童给人的感觉一向是拒人千里之外，冷冷的，话也少，出去办事除了必要的社交会露出点儿笑容之外，真没对别人有过多的感情外露。
对上公司同事会多一点儿，大家都挺和谐，有什么都叫上闵心童，一伙人都是颜狗，经常嚷嚷着有这样的美人助理也是本司一大风景线啊，工作做起来都顺心一点儿。
而陈烺川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闵心童的？
他深深看着病床上安静躺着的人。
那是盛夏最后一个炎热的天气，他看完手上的汇报，抬眼之间世界模糊，像是一台相机不停在聚焦，落地窗外晚霞红得像是烧沸了，最后他的视线在一个点上。
定格。
安静柔和，光线撒落在视觉中心的人身后，肩膀上盛满了火光似的晚霞，勾勒偏细长的脖颈，以及泛着金光柔软的长发。
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
“陈总，......你怎么了？需要安排什么吗？”
那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此时此刻眼睛里盛满了一汪柔泉。
在那之前，闵心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静。
个性冷淡，做事麻利冷静，和所有人，有着巨大的分界线。
其实当时陈烺川一直在想，闵助理为什么要留长头发呢？
他装作若无其事把胶黏的眼神从闵心童身上拔下来，刚刚的眼神实在太过分。只是那是他自己还不知道，那是骨子里的势在必得。
“没什么。”陈烺川听见自己这样说。
借由着身体放松的动作，他悄悄摸到后颈，感受到自己脸烫耳朵烫脖子烫。
就这样悄悄看了很多次后，他终于察觉到自己似乎不太正常，这早已超过他这么多年来给自己设定的界限。
陈烺川太疑惑了，连夜查了各种帖子。
底下回答也很有意思，网友都怀揣一种看别人恋爱确实有意思的心态插科打诨。
老树开花，傻子开窍等调侃层出不穷。
总的还是绕不过，他喜欢对方的事实。
又经过一番观察，比如外出谈合作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助理总是上一秒对自己温柔得体，但下一秒又对得寸进尺的对方公司代表甩冷眼刀子。
陈烺川故意装作思考不答，似乎是被为难了。
闵心童就会变得言辞犀利气场冷硬，成为他开刃的刀子。
多次验证，多次成功。
他想，这位助理似乎有些表里不一，当然，这不是对他的贬义。
他又开始好奇，他身上到底有什么让这位助理内外态度大相径庭？
又或者是这多么年来，不免自恋一次，以为对方在他身上落下的目光有别于他人？
陈烺川行动派，多方面对比甚至记录了数据，于是他发现这位长发冷情的助理在看到美丽的、帅气的、可爱的人或者事物之后，会抬起嘴角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陈烺川在那一瞬间抑制不住地心跳。
原来他是喜欢美。
*
闵心童沉静洁白的脸颊陷在枕头上，毫无知觉的样子，陈烺川默默盯着他看，或许是自己的目光过于炙热，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住了。
狗看骨头，活像个痴汉。
闵心童的右手挂着点滴，护士扎针的时候扎了几次没扎上，留下了好几个肿胀的隆起。
护士十分不好意思，一直对着昏迷的闵心童道歉以及交代各种术后注意事项，陈烺川沉默来到病床另一边，拉过陪护的小床，陈烺川高大的个子在狭窄的空间里辗转腾挪，把自己塞进去实在是废了不少力气。就像是把人塞进瓶子里那样滑稽，但他觉得无所谓了。
陈烺川看着点滴慢速流动有些困顿，想起来自己也是几天连轴转没怎么休息过。
这一下把公司的事情放下，铺天盖地的困倦袭涌上来，但还是打开手机设置了临近换药时间的闹钟。
弄完了一切之后，陈烺川趴在他病床前，手掌拂过对方发梢将它归置到白如羊脂玉的耳后，陈烺川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做贼似的直起上半身去触碰。
好软，好滑。
好像是有一层薄薄的毛茸茸的触感，指尖发痒发烫，顺着手臂触电一般让心跳重重坠了一下。
陈烺川悬着手指触摸名贵的宠物猫一般，不敢打扰只是虚虚地触碰着，耳骨凸起和耳垂的质感不一样，隐藏在耳尖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圆圆的小洞。
这个应该是耳洞，不过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戴了，小洞像是自然愈合。
打在这里不会痛吗？会不会有增生之类的？
陈烺川并不了解穿孔。
而且闵心童似乎并不爱戴首饰，手上连个手表都没有，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也没有很明显的戒痕，就连平时西装上该有的装饰也极少出现。
他平时也上社交平台，偶尔刷到时尚圈的帖子，总是珠宝金玉搭配着俊男靓女。
陈烺川思维发散，脑子一沉拉着闵心童的手坠入黑暗。
——
闵心童醒来的时候神情恍然，呆滞看向四周，脑仁带着坠痛让他抬不起脖子。
太阳太好了，印在白墙上面晃晃悠悠，让他升起去窗边看看的念头，可下一秒才反应过来，高中的窗户更长更大，推拉式。
和记忆中不一样。
这是哪儿？
闵心童反应了几秒钟，眼前天旋地转，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进了医院，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一阵一阵的痛楚自右腿传递上来，让他一下就失去行动能力。
他试图伸手去掀开被子，却感受到手上一股巨大的握力，让他动弹不得，终于把混乱的视角投向力量来源处。
这人挺大一坨趴在面前，逆着光看不清眼前的人，反应了一会儿貌似不认识，才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脏话。
“你他妈别捏着我！”
想抬起右手暴力推开面前这人，刚要动作就感受到右手刺痛，这下全身都开始不好了。
“嘶——”闵心童倒吸气。
他的动作终于牵动面前高大的人影，那人逆着光终于抬起头来。
“......你醒了。”
声线低沉暗哑。
好耳熟。
而后是对方敏捷起身，按住闵心童的肩膀，防止人乱动，又去把液体从滑轨上拉过来一点儿，方便闵心童右手活动。
然后又坐下来拉过闵心童的手，整理差点儿回血的留置针。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闵心童在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已经脑子转不动了，身体僵硬发直。
他磕磕巴巴哑着嗓子，极力辨认，“陈.....陈总？”
“是我。”
陈烺川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算是回应。
闵心童保持着脖子受力楞住，“..............................”
眼见着闵心童从脖子到脸到耳朵直接红了个彻底。
脸红什么？
陈烺川俯下身去看他眼睛，怕他听不清，凑得很近，轻声问，“感觉怎么样？疼吗？需要我叫护士吗？”
问题三连直接把闵心童干懵了，脑子里飞过一百条加粗放大文字，三百六十无死角围绕着闵心童旋转，像是漩涡一般加速加速，把他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脑子抽马桶一样抽到黑洞里去了。
陈烺川？这人是他上司陈烺川？
这什么情况？
四周太安静，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擂鼓一般的心跳。
太......太近了。
闵心童小心脏颤颤巍巍，他缓缓抽出手，目光放空，放弃思考，任由自己沉在病床上。
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陈烺川怎么可能在医院照顾他呢？
他不是有很重要的会议吗？
雷打不动的工作狂陈烺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和其他公司会面交流的工作记录谁做的？交代给小胡的安排有没有好好执行？
出行日程上每个时间段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从早上上班开始一路排到了晚上的饭局，根本不容许任何闲事见缝插针。
那他为什么出现在医院？
闵心童晃了晃脑袋，真是不可思议，所以他真的就是幻觉吧，还在做梦还在做梦。
雷打不动的工作狂陈烺川本人看着空了的手，忽然有些失落。
他做足了心里准备，开口道，
“心童，最近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低着头，声音温柔地要滴水了，眼睛里也全是担忧。
心童？
看着对方温柔缱绻的面容，闵心童猛地一闭眼！
陈烺川从来不这样叫他，叫得最多的是闵助理，简洁版就是闵助。
眼镜儿也没戴，不是标配陈烺川。
所以真的是还在梦里......
也只有梦里，陈烺川才会被他抱着亲着，唤亲近一点的名字。
闵心童情绪大发作，不乐意了，一股无名委屈就这样跟洪水开闸一样铺天盖地，泪水迅速蔓延到眼角，直溜溜滑进鬓角，反正是不真实的，那就不管了。
陈烺川一直紧盯着他的脸，却见眼前迷迷糊糊的人一下红了眼角，默默流泪，嘴角委屈向下撇。
陈烺川第一反应是着急，然后是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来，却没想到下一秒这人开口说话把自己钉在原地扎个对穿。
“讨厌你！”
猫似的嗓子，还哭花了脸。
闵心童可委屈了，他暗恋这人这么久，也只能在梦里见到，仅仅如此了。
他的亲昵劲儿全部都浓缩在这三个字里。
从来都是站得远远地看着陈烺川的背影。
明明每天都在公司遇见，又被对方认真工作时的样子勾引地七荤八素，原以为自己是来戒掉暗恋，准备再也不喜欢的时候，潜意识就跟作恶一般让他越陷越深。
陈烺川慌了神，顾不得两人之间还存在未挑明的关系，大手安抚般顺顺毛。
“为什么讨厌我？”
他就像失落的狗一样望着自己的主人。
“是因为我安排的工作太多......?”
陈烺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地方招惹到他，毕竟他俩共事的一年里两人配合亲密无间，但从来没有越雷池一步，如此公私分明。
可现在这样的一条线却成为了陈烺川了解闵心童内心的阻碍，宛如天堑鸿沟。
就在他准备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工作上不近人情的行为道歉的时候，手底下的人忽然转头把脸埋在他手掌心。
他感受到这人脸颊滚烫，泪水像一口小泉汩汩地流，嵌到自己的手指缝，也慢慢地烫在他心口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讨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