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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   二月二十八,放榜之日。

      礼部大堂前,礼官着绯色官服端立于一旁,手捧黄绫裱褙的榜文,待金吾卫擂鼓三声后,礼官便将黄纸书写的金榜悬挂于门外。

      身旁另一人负责唱名,每唱一名,皂吏持红帖疾奔报喜。

      此时的李府内,侍女奴仆皆整装在府外迎接皂吏。

      赵谦还未听到马蹄声,从大老远外下人就先一步跑来报喜了。

      “来了,来了,报喜的官吏来了。”

      即便早已知晓,听到此消息,赵谦仍是喜出望外,吩咐身旁的侍女:“快去将这好消息告知老爷和少爷,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

      皂吏踏马而来,马还未停稳便从马上跃下,边走边道喜:“恭喜,恭喜,府上大喜啊,还请知会尚书和公子一声,小的是来送捷报的。”

      “贵使辛苦,还请进门喝口茶。”

      “好,好,好。”

      榜单上一共有九十六名考生的名字,等礼官全部唱完名,早早等待在堂前的考生们便一哄而上,围在黄榜前,迫不及待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我找到我的名字了,我是第三十名,我中了!”

      “哪呢?哪呢?我怎么没找到我的名字?”

      “赵兄,你在这,第五十四名。”

      “怎么没有我的名字?”

      “……”

      同一时空里,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

      早朝过后,皇帝本只想留下张淮清询问此次春闱的一些事宜,不想徐孟沅也自请留下,说有要事汇报。

      于是乎,武英殿中,张淮清与徐孟沅跪在殿中,等待着皇帝的指示。

      “你们起身回话吧。”

      “谢陛下。”

      “谢陛下。”

      皇帝照例先点徐孟沅的名,“徐卿,你有何事啊?”

      “陛下,还是让张大人先说吧,臣的事可容后再禀。”

      “你也跟那些文臣学会了卖关子这一套。”

      这话不痛不痒,徐孟沅稍微低了低身子说:“臣不敢。”

      皇帝将目光放在她旁边站得挺立的张淮清身上,“张卿,今年的贡士名单朕已经看过了,一共九十六名,其中可有可造之材啊?”

      “禀陛下,这九十六名贡士能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自然都是国之栋梁。”

      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拿这种场面话应付,已经没有了耐心。

      “你也要拿这种话来敷衍我吗?”

      张淮清依旧不卑不亢,“陛下息怒,臣还未说完。臣看了这许多试卷,确有一名考生引起了臣的注意。”

      “是何人啊?可是此次的第一名?”

      张淮清摇头,“并非第一名,而是此次会试的第三名,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名为李域。”

      “李域?朕对他也有所耳闻,吏部尚书养了个好儿子,京中溜鸟取乐一事都少不了他,看到名单时,朕还以为是同名,不成想还真是他,朕倒不知他何时有这么好的文采了?”

      徐孟沅适时插话:“陛下,张大人一番话倒是勾起了臣的好奇心,不如也让臣见识见识这位尚书公子的文采?”

      皇帝起身,在原地踱步,问:“你想怎么见识?”

      “不如调这位李公子的卷子来一观?”

      张淮清附言:“臣亦赞同徐大人所言。”

      徐孟沅不曾想他会附和自己,瞥了他一眼,张淮清却不看她。

      两人一唱一和下,皇帝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调卷?此提议不错,着人去办吧。”

      司礼监太监听言,出门传旨去了。

      底下办事的手脚很快,不过须臾,太监就领着卷子回来了。

      试卷自然要由皇帝先过目,皇帝才看几行便脸色大变,摔了案上的茶壶。

      “混账。”

      太监们吓得跪了一地,张徐二人在茶壶落地的瞬间也跪了下去。

      “张淮清,这就是你给朕选出来的人才?你的脑袋不想要了?”皇帝气得站起身,来到张淮清面前。

      殿内气压骤降,众人皆屏息以待,连气都不敢喘,怕殃及池鱼。

      张淮清直视天颜,“陛下息怒,臣实在不知何处做错了,还请陛下明示。”

      “你竟不知?这文章你可看过?”

      “自然看过。”

      “看过还敢说不知,来人,把他拉下去砍了。”皇帝怒极了,门口的金吾卫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张淮清,要将他拖出去。

      徐孟沅连忙出声:“陛下。”

      皇帝转身回到了龙座上,“你要为他求情?”

      “臣并非要为谁求情,只是何不让他死得明白一些,臣也想知道张大人到底何处触犯了陛下。”

      “哼,你自己看吧。”

      金吾卫暂且住了手,太监将李域的卷子交到了徐孟沅手里。

      徐孟沅一目十行地读完了,又将这卷子递给了张淮清。

      张淮清理了理被人扯乱的衣袍,接过来,几秒后,恍然大悟。

      他跪地请罪:“陛下,此卷所书内容,臣一概不知。”

      “你还想狡辩?你既说欣赏他的文采,怎会不知?你还想欺君不成?”

      张淮清笃定道:“陛下,这并非李域的试卷,或者说,并不是臣所见到的那份卷子。”

      张淮清的话如一阵惊雷,皇帝一时有些头昏脑涨,他稳了稳神,传了负责批阅李域试卷的同考官来。

      那同考官与张淮清所言一致,这卷子竟不是原先批红的那份。

      徐孟沅:“陛下,臣有话要说。”

      “说。”

      “臣前几日收到密信,信上说此次春闱有人舞弊,其中严明舞弊之人乃是吏部尚书之子,李域。”

      徐孟沅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皇帝手里捏着呈上来的密信,怒极反笑:“给我宣李秉来见朕。”

      太监还未出殿门,皇帝又说:“不,让李域一个人来。”

      旨意传到李府时,李秉有一瞬间的慌乱。

      “公公,陛下为何要传小儿进宫面圣?”

      “圣意岂是你我可以随意揣测的,陛下有命,照办就是了。”传旨的太监是宫里的老人了,即使面前站着的是吏部尚书,也照样不给面子。

      他虽没在皇帝身边贴身伺候,不过他可是听说了,陛下刚才在武英殿发了好大一通火,接着就着人传吏部尚书家的儿子入宫,这怎么看都像是要大祸临头的架势。

      他清了清嗓子,催促道:“李大人,还是请公子快些跟咱家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爹,怕什么,我看陛下就是看我文章写的好,想见见我。”李域觉得他爹太杞人忧天了,他拉着传旨的太监就往外走,“公公,陛下不是急着见我吗?咱们快些走吧。”

      “李公子,你慢些,咱家跟不上了。”

      李秉看着李域拉着太监急冲冲跨出门的身影,嘴角抽了抽,“赵谦,你说就他这个德行,陛下能看中他什么?他什么时候才能成事?”

      赵谦倒是笑了,“老爷,您太低估少爷了,他虽然爱玩,但是还是懂得轻重的。”

      李秉看不透皇帝此时为何要招李域进宫,他的心悬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赵谦闻言收了嘴角笑容,“小的都办妥了,您放心。”

      “嗯。”

      李秉稍稍放下心来,但愿只是他杞人忧天了。

      武英殿外,奉茶的太监立在门外,不敢推门进去。

      他趴在门上听,瞧着里面没动静了,才大着胆子进去。

      才走到帘后,皇帝爆怒的声音又传到了他耳朵里,他扶着茶盘的手抖了抖,用右手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掀开帘。

      还未瞧真切,那边飞来一样什么物什,太监的脑袋被东西击中,脚边一滑,手里的茶盘就丢了出去,连疼都不敢喊,他就先跪下身去请罪。

      这边,皇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殿中所有人像是看不到他似的,没有人有心情管他的死活。

      最后还是皇帝身边的德子斥了他几句,把他赶出了殿。

      这时候让他出去就是救了他一命。

      李域整个人快要趴到地上,脑袋抵着冰冷的地面,激起了一身的寒颤,他不受控制地发抖。

      半个时辰前,皇帝将卷子扔到他面前,他竟然没察觉出丝毫不妥之处,还敢高声应道:“陛下,这确实是我写的。”

      被斥责后,徐孟沅看着他懵懂的神情,心里有些心疼吏部尚书,有这样一个儿子,还真是家门不幸啊。

      皇帝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张淮清便代替皇帝来询问。

      “李域,今年会试的考生,可对?”

      “是。”

      “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张淮清向他走近两步,俯视着他,问:“四书义的试题是什么?”

      “考的是《孟子》,《滕文公上》这一篇中的‘明君必恭俭礼下’的注解。”李域应答自如。

      张淮清点点头,“不错,那么还请你将你写的文章当着陛下的面背诵出来。”

      “我的卷子你们都看过了,为何还要我再背一遍?”李域此时已有些慌了,不过他还能强稳心神反驳张淮清。

      “自然是因为陛下要你背。”

      “我,过去好几天,我有些记不清了。”李域言辞含糊,望着高处皇帝睥睨之色,眼神闪烁。

      “大胆,在陛下面前还敢说谎,可知道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

      “我看这文章不是你写的吧。”

      张淮清将试卷又拿到他面前,指着某处,暗示道。

      “你休想污蔑我,这文章就是我写的。”

      “你确定?”

      张淮清弯下身,与李域平视,再三确认。

      “确定。”李域看都不看那卷子,言辞肯定。

      “好。”

      张淮清忽然起身,朝皇帝跪下,“陛下,此人藐视朝廷,竟写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文章,其罪当诛。”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李域情急之下,忘了身在何处,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胆,谁让你起身了?”德子立马训斥了李域。

      李域一脸不甘地又跪了下去,嘴里说着:“陛下,我没有。”

      皇帝听了这许久,大概的来龙去脉也了解了,“李域,你对八股可是有什么看法,为何不按八股来写文章?”

      “陛下,我,我不敢有什么看法。这文章,文章……”

      李域就是一草包,平日里溜须逗鸟的事没少干,书却没读两本,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文章有什么不妥之处。

      “陛下,不若把他交给臣,诏狱近来空寂,正需要点人气。”徐孟沅可没有张淮清那样的耐心,诏狱里走一遭,就什么都招了。

      “不,不,我不要去诏狱。”

      诏狱那是什么地方,李域怎会不知,进了那里他少不了受皮肉之苦。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何处触怒了皇帝,不过好在明白了问题是出在那篇文章上。

      “陛下,那文章不是我写,不是我写的,求陛下饶了我吧。”

      皇帝还没打算对他动刑,他就自己都招了。

      皇帝也知道他是个不中用的,怕是写不出那样的文章来,只是春闱舞弊,这罪名也不小。

      何况,李秉又牵涉了多少呢?

      几个呼吸间,皇帝思考了许多,看着李域不停磕着的头,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张淮清,你身为春闱主考,对舞弊一事竟全然不知,你该当何罪啊?”

      皇帝到底还是发作了。

      张淮清愈发恭敬地跪着请罪:“这确是臣的失职,还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皇帝没有真的想惩处张淮清,他刚入朝,尚无党羽,做这主考最为合适。舞弊案在皇帝的意料之中,朝中哪个不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只是这事闹到明面上就太过难看了。

      他既不能轻饶了,也不能太过抓着不放了。

      “徐孟沅,既然你收到了密信,那么朕命你和张淮清两人一同查清这舞弊一事,否则拿你们是问。”

      皇帝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此事交给面前的两人。

      徐孟沅是一把好刀,只是出刀就要见血,他得给她配一个刀鞘。

      “臣遵旨。”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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