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我一张合照》匙久

15、合照

　　现在是6月4号，距离高考还有72小时，该刷的题目都已刷完，好的坏的此刻也基本成了定局，这是我们离校前的最后一天，有学生带了手机来学校，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给我们考前放松了。
　　英语老师笑着翻完最后一页ppt，然后开口道：“给大家放个视频吧。”
　　陈欢打开视频。
　　原来是李华想对我们说的话，这家伙，不会英语还老是交外国朋友，害得我们天天帮他写信，没想到啊，有生之年竟然听到了他的回应。
　　视频里的李华只有个影子，不辨男女，也是，他本来就应该是千千万万个人。
　　教室里一开始还比较嘈杂。
　　“Hello，I am Li Hua……”
　　你好，我是李华。
　　感谢你们帮我写了那么多信。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珍视着每张答题卡上的笔迹，那寄托着少年们对理想的热爱与追求，我为此感动……
　　“Finally,I hope you can be yourself.”
　　最后，我希望你们做自己。
　　“Your world is so vast.”
　　你的世界如此广阔。
　　“Your life is so vibrant.”
　　你的生命无比鲜活。
　　“You can go anywhere you want.”
　　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Of course,do not forget your old friend,me.”
　　当然，不要忘记我这个老朋友。
　　没人说话了，甚至响起了细碎的啜泣声。
　　陈老师站在最后一排用手机录着我们，视频结束了，她莞尔一笑，挥挥手。
　　“最后一课了，大家来合张影吧。”
　　叮叮咚咚一阵声响，不知是哪尊大佛把李东白也请来了，我被推挤着，被齐梦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才站稳，我装作不在意回了几次头，奇怪，贺鸣秋呢，他站哪去了。
　　高三一年明显看出老李头被我们气瘦了很多，他一改平日里严肃的状态，笑容可掬跟我们说着话，拍照的时候甚至竖起了两个大拇指，嘴角压都压不住，欢欢姐站的有点靠边，她一手抱臂，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我在照片最上面那个角落里找到了贺鸣秋，原来他跑这来了，他下巴微抬，嘴角勾起，眼神里有着不可一世的桀骜。
　　照片上的人形态各异，但都是喜笑颜开，我们在心里不约而同默念：李华，再见。
　　大合照拍完了，接下来就是私人照片了。
　　童云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掏出手机冲我挤眉弄眼。
　　“快来跟我拍照。”
　　说着还拿出一副骚包的墨镜戴上，对着镜头装出唯我独尊的气势，此人风采真是不减当年，咔嚓一声，镜头定格下童云酷毙了的表情，旁边就是我无语的眼神。
　　一个下午拍了不少，跟张覃的，照片上他嫌弃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跟齐梦的，两个小姑娘大笑着冲镜头比耶，还有很多跟其他人的，都是拿童云手机拍的。
　　“记得把照片发给我啊。”
　　“知道了傻鹅，哎，闫书明，来拍照来拍照。”
　　然后他忙不迭跑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起来给我发照片，真是的，晚上回去提醒下他吧。
　　我收起桌上的两千题，一年的时间，书页都磨卷了，只在这一本书上，我做了1778道题，在40分跟120分之间铺了一条崎岖但能到的路，一时百感交集。
　　“就不扔你啦，留着当个纪念吧。”
　　大太阳挂在天上，炙烤一切，学校的树长得一直很茂盛，绿油油的树叶里掩映着聒噪的蝉鸣，又是一年盛夏。
　　我的心事，这次可以窥见光明吗？
　　拨弄了几遍刘海，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起身又坐下，最后一次了，以后可能真的见不到了，大胆一次，去找他拍张合照吧，我攥紧衣角走向他，脑海里反复斟酌措辞，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开口，哎呀不管了，怎么跟张覃说的就怎么跟他说呗，还能掉块肉不成？
　　“贺鸣秋——”
　　女孩的发梢擦过我的脸，娇俏的身影停在少年旁边。
　　“来拍张照吧。”
　　沈晴太漂亮了，又大又亮的眼睛，脸小小的，感觉一只手就能盖住，普通的校服被她穿的闪闪发光，笑起来活泼大方，往那一站，周围的景物都黯然失色，她真的，好漂亮。
　　“行啊。”
　　贺鸣秋在她身侧站定，两人一高一低，一个干净帅气，一个温柔明媚，不管是谁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啊，竟然这么般配。
　　“企鹅让一下喽，你入镜啦。”
　　童云摆摆手让我退开，贺鸣秋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似是要把我烫穿，我慌忙低下头。
　　“哦哦知道了，你拍吧。”
　　我躲进卫生间，无意间看了眼镜子，镜子里有一个灰头土脸的学生，她黑眼圈重的过分，因为压力大，身材也有些发胖，唇周一片灰暗，整个人是憔悴丑陋的，我指尖触碰到镜子，一片坚硬，瓷砖上的便签被打湿了，回想起刚刚的场景，仅有的勇气终于被打碎，算了，我告诉自己，算了吧。
　　我不要了。
　　热闹结束后还得收拾考场，吭哧吭哧搞好一切后已经傍晚了。
　　粉红的晚霞还藏着落日的余晖，目及之处一片辽阔，再过一会儿，这栋教学楼就要落锁了，承载了我一整个高三的地方，不会再为我打开了，我背起书包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欢声笑语还在耳边回荡，一切的一切都太清晰了，往事历历如昨，我们好像才刚认识就要分别了，原来三年过得是这样快。
　　我跟齐梦抱着从李东白那里顺走的绿植下楼。
　　“高考加油。”
　　“加油加油。”
　　“高考加油啊。”
　　“你也是啊。”
　　欠揍如童云，也摆出一副正经样，锤锤我们的肩膀。
　　“你俩好好考。”
　　齐梦接过话茬。
　　“知道了，还有你，也好好考，听见没。”
　　童云耍了个帅，飘飘然跑了。
　　迎面撞上陈谭，他面上带点犹豫，眼神飘忽不定，最后终于变得坚定，低沉的嗓音响起。
　　“高考加油。”
　　我跟齐梦皆是一愣，他俩分手快一个学期了，一直都没讲过话，今天怎么，我用胳膊肘杵杵齐梦，眉毛抽筋似的动，她也一头雾水，但还是礼貌回复“加油。”
　　彼此都笑了笑，然后错身走开，很明显能看出两人都有话要讲。
　　“高考完再说吧。”
　　齐梦突然出声，跟我说。
　　“现在没什么事能比高考更重要。”
　　“对啊。”
　　我附和道。
　　十二年鏖战，坚持下来不容易啊。
　　那些牵挂的想念的，放下的没放下的，都留在高考后说吧。
　　白天的最后一丝余热也褪去了，晚风凉凉地吹在脸上，不知道会把我的思绪吹去哪。
　　吹去哪都好，就是别再吹回来了。
　　学校提供了自习室，学生可以自愿上自习，高考前一天我在自习室，贺鸣秋竟然也来了，这个时候比起学习，更多的是紧张，需要做点放松的事情。
　　童云带了耳机，但他跟齐梦一人一只，我抓心挠肝啊，许是看出了我的急躁，童云跟贺鸣秋耳语了几句，然后我的桌上就放了一只白色的小东西，贺鸣秋挑了下眉，冲我晃晃手机，我没再抗拒，戴上耳机继续看书。
　　心静了很多，音乐的确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那天很热，白云一朵连着一朵铺在天空上，蝉不叫了，树叶不晃了，世界静止了，耳机里放着单依纯的想你时风起。
　　“刚刚我错过的大雨
　　握不住的盛夏
　　飘过的云是你吗
　　一圈又一圈”
　　我忍不住抬眼看向贺鸣秋，那个在心里描摹了千百次的背影，高考前最后一次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伸出手，却在碰到他之前缩了回来。
　　贺鸣秋，
　　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喜欢你啊。
　　没事，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