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为何要这样做》花焱森

52、第 52 章

　　自旱灾、幽州之事起，皇帝日理万机，连着几日只睡三个时辰，硬撑着病体直至降下了两月来的第一场雨，微笑着倒在案前。

　　寝殿内，龙涎香的青烟在帐幔间缠绕。皇帝睁开眼，便看见了织金帐顶垂下的无色流苏，随着窗外漏进的微风轻轻晃动。他记着晕倒时，天气还热得汗流浃背，他是躺了多久，如今已是凉风习习了。

　　“官家......你终于醒了。”一声哽咽从榻边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缓缓侧过头，看见皇后穿着真红大袖襦裙跪在榻脚上，金丝珠翠的龙凤花钗冠下的几根青丝染了白霜。她双手紧紧攥着明黄锦被的一角，指节泛白。

　　“皇后，我睡了几日？”声音虽有些痰音，但听起来精神不少。

　　“今是第十日了。”皇后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声音轻柔带着哽咽。

　　皇帝温柔地笑着，看向皇后，“皇后这些日子辛苦了。”

　　他虽然睡着，但昏昏沉沉中能感觉到皇后对他的照顾，能听到她的声音。处理的事，桩桩件件都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只要皇帝好，臣妾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突然咳嗽了几声。

　　“都怪我太激动了，臣妾这就去传太医......”

　　皇后急急忙忙地起身，才转身就被皇帝拉住了手，微笑道：“不必着急，朕没事，扶我起来，喝口水便好了。”

　　“可是......”皇后犹豫着。

　　“皇后放心，朕睡了这些时日，精神足得能够打一头牛了，就是身子躺得酸痛了，不信你看看。”说着皇帝就撑起身子来。

　　皇后立马上前扶着，“皇帝慢些，如今虽好了，但运动得慢慢恢复。”

　　皇帝点点头，道：“皇后说的是。”

　　“来，喝口吧。”皇后把茶盏送到皇帝嘴边。

　　福嘉公主求了平安符回来，便径直来到皇帝的寝殿。

　　却惊喜地发现父皇醒了，开心地眼泪都蹦了出来，“父皇！父皇！你终于醒了！”福嘉公主一个劲地扑向父皇的怀里。

　　“朕的小公主这么高兴？”皇帝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父皇，我今日求姐姐带我去广弘寺为父皇祈福，没想到真的灵验了，早知道我早几日去，父皇就能早些醒来了。这是我给父亲求的平安福，父皇要好生带着。”福嘉公主边哭边说道。

　　“呵呵~我的小福嘉有心了，父皇定好好带着。”皇帝接过平安福，放在枕头底下。

　　“擦擦你的鼻涕，别把鼻涕蹭父皇衣衫上了。”和乐公主笑道。

　　福嘉公主听闻，羞愧地擦了擦鼻水眼泪，引得几人乐呵呵的。

　　“李公公在哪儿？”睡了多日，也不知朝堂的事如何了。

　　“老奴在这儿。”李公公刚回来，便听道皇帝喊他，激动地小跑进来。

　　“皇上！你终于醒了!”李公公谢天谢地地跪了下来，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好了，好了，朕不过是睡了几日，让李公公担心了，一把年纪了，赶紧起来吧。”皇帝又是感动又为这种幸福而尴尬，安慰完一个又一个。

　　“李公公，帮我宣蒋将军进宫。”

　　听到父皇喊这个人，福嘉公主坐不住了，父亲可是一醒就又想着要把女儿嫁给那蒋将军了？

　　皇上蒙了一会儿，刚想说不是，福嘉公主又道：“蒋将军已经有意中人了，父皇为何不成全她们？”

　　“有意中人了？是哪家娘子？”皇帝怀疑地看看皇后，又看看福嘉公主。

　　“就是安德郡王的嫡长女，赵疏影。他们两个互相喜欢，心意相通，父亲为何要棒打鸳鸯......”福嘉公主嘟囔着嘴巴说道。虽然他们两个已经定亲了，但是父皇是什么人，想让她嫁什么人，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她还真怕父皇按着牛头喝水，况且她答应过疏影姐姐帮她的。

　　“福嘉！”皇后晕了小公主一眼，让她噤声，“你父皇才好，你就要气他。”

　　福嘉公主委屈地低下了头。

　　“赵疏影......”就是求雨的那个孩子，皇帝点了点头，“这样啊.....”

　　“罢了，李公公帮朕把西幽的文书拿来，再帮我拟三道圣旨。”

　　“是！”李公公转身出去。

　　福嘉公主笑逐颜开，开心道：“父亲，你答应不让我嫁蒋将军了？”

　　皇帝故作严肃，道：“是啊，父皇作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做棒打鸳鸯的事呢。”皇帝原来只是担心朝臣会再提和亲之事，所以才想着尽早将福嘉公主嫁出去，他觉得蒋韩杨是个人才，值得托付，才想着撮合他们两个。却没想到，女儿如此抗拒，也罢了，既韩杨已有了意中人，想他也不是个软性子的，福嘉出阁之事就再定夺吧。

　　“谢谢父皇！”福嘉公主高兴地行礼。

　　皇帝点点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和乐公主牵着福嘉公主出去，皇后为皇帝更衣完，也出去了。

　　时近晌午，安德郡王府对出的街口传来清脆的銮铃声与整齐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门房的老仆探头一看，只见一队身着绛色公服的皇城司亲从官护拥着一位身着绿色罗袍的内侍省官宦，仪容整肃，疾步而来。

　　队伍前方，一名亲从官高擎着一面表明使者身份的朱漆木牌。

　　老仆心头一镇，即刻洞开中门，并遣小厮向内通报。

　　那宦官至门前台阶下立定，并不入内，声音清亮而持重：“有旨意，宣赵疏影郡主入内觐见。”

　　老太太收到消息，派了丹福去梅香阁为许蔓更衣迎旨。

　　许蔓刚用完午膳在院子里消食，丹福匆匆赶来，并喊了霜月和夏至。

　　“快，为郡主更衣！”

　　“取那套藕荷色罗大袖杉来，配蹙金云雁纹的褶裙。”

　　“准备盥手之物！”

　　两人迅速将许蔓拉回房内，帮郡主褪下家常的罗襦裙，换上藕荷色罗大袖杉来，配蹙金云雁纹的褶裙。发髻重整，疏‘同心髻’，簪上珍珠琥珀小花冠。夏至端来铜盆温水，给郡主净手，以示恭敬。

　　三人有序又庄重，许蔓任由她们摆弄，祈雨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这皇帝怎么这时候宣她进宫？

　　安德郡王府内的所有人都移至了前厅，跪下听旨。

　　内侍侧身微微半礼，清晰传达：“官家口谕，赵疏影郡主祈雨有功，心系百姓，朕心甚悦。特召入宫，于殿前叙话，以示嘉慰。即刻动身。”

　　还真是祈雨的事，许蔓心里嘀咕，转而柔声应道：“臣女领旨，谢陛下恩典。”

　　内侍脸上露出笑容，语气亲切了些：“郡主，车驾已备好，请您这就随咱家入内。”

　　许蔓在丹福和霜月的陪同下，登上了宫中派来的车驾，由内侍省的小黄门抬行。

　　至内宫门，许蔓下了车驾，丹福和霜月只能在此等候。

　　许蔓由两位内宫尚仪局的女性宫官前来接引。她们举止端庄，一丝不苟，领着许蔓换乘一顶更小巧的步辇，继续向深处行去。

　　步辇停在闻仪殿，这是皇帝日常处理奏折，文书的地方。

　　宫官轻声细语道：“请郡主于此稍候，妾身即刻禀报官家。”

　　许蔓立于廊下，垂眸看着自己裙摆上的云雁纹样，想起祖母叮嘱的礼仪，双手轻轻交叠于身前。

　　抬眸时，眼前飘起了细雨，许蔓抬起手来，伸出廊外，凉凉的，又下雨了，真好！这里毕竟是她来过，且努力挽救过的国家，希望大历国永远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疏影姐姐，真的是你。”

　　许蔓听着声音回头，福嘉公主可爱的小脸就出现在眼前。

　　许蔓行礼道：“见过福嘉公主。”

　　“疏影姐姐不必如此拘谨，你可知道父皇喊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莫非福嘉公主知道？”许蔓反问道。

　　福嘉摇摇头，露出牙齿，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另一件事情。”

　　许蔓看小公主如此开心，溜了溜眼珠子，笑道：“让我猜猜，定是天大的好事。”

　　“疏影姐姐猜得没错，我将你和蒋将军的事告诉了父皇，父皇答应我不会再让我嫁给蒋将军了。这件事是不是对你，对我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是！臣女在这里恭喜公主了。”许蔓笑道。

　　福嘉公主想起了昨日得的那对福娃娃，说道：“疏影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件东西。”

　　福嘉边说边转身跑了。

　　“公主，慢些，臣女等着。”许蔓真怕她摔了，冲着她喊道。

　　果然，福嘉公主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雕花的黑檀木盒子。

　　“听说姐姐你和蒋将军定亲了，这是我昨日得的一对瓷娃娃，一个是女娃娃，一个是男娃娃，刚好送给姐姐，就当是你们的新婚礼物吧，祝你和将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福嘉笑嘻嘻道。

　　脸蛋嘟嘟的样子，粉嫩粉嫩的，真想捏一捏，真是个开朗又机灵的公主。

　　许蔓接过手里捧着，“谢谢公主的祝福和礼物，臣女很喜欢，也祝公主早日遇到如意郎君。”

　　公主害羞地捂着脸蛋，道：“到那时候，姐姐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喔。”

　　说着就跑开了。

　　许蔓一脸慈母笑地看着她害羞跑开的样子，笑容又渐渐收拢。

　　那时候，我应该收不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