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为何要这样做》花焱森

38、第 38 章

　　银蛇穿云，天空一阵轰鸣，大滴大滴的雨点落下，砸在头上，砸在脸上，还有人兴奋地扬起头来接雨。

　　雨渐渐大了起来，淋湿了头发，湿了衣裳，也湿了鞋子，大家都不舍得躲进帐子里。

　　这场雨，他们等得太久了。

　　泪水混合着雨水，从脸上留下来，流进深潭里，流进江河里，流进小溪里，流进禾田里，流进百姓的生命里。

　　她成功了，她也曾怀疑过自己的行为犹如小孩玩泥巴，还好她没有放弃，她曾视生命如粪土，没有想到自己能有救下千千万百姓的力量。

　　此时的许蔓觉得自己热血沸腾，她拯救了别人的同时，更是拯救了自己，再渺小的力量都是有价值的。

　　看到蒋韩杨的瞬间，两人眼眶温热，许蔓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畅快。

　　视线相接，他们都知道，这场雨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张脸太熟悉，或许她一早就知道和他的牵绊，这种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去依赖，许蔓冲过去抱着他的腰就嚎啕大哭。

　　蒋韩杨愣了一下，犹豫地抬起手，轻轻地摸摸她的脑袋，拍拍她的背，安抚她。

　　一个养尊处优的郡主，冒着生命危险到官家面前承诺五日内让上苍降下雨露，拯救苍生。郡主的担当和勇气，连他都自愧不如。所以，一开始他就选择相信她。

　　这些天，他们吃住都在这山上，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家颇为不便。可她从未没喊苦喊累，担着天下百姓的性命，他知道这种压力，她忍得够久了。如今天下苍生都有了生机，他理解她的激动和高兴。

　　听着许蔓的呜咽声小了，蒋韩杨扶起她的肩膀。

　　“回帐里换身衣服，别受寒了。”

　　许蔓哭到一半，脑子其实已经清醒了，蒋韩杨是大历国人，是她的工具人罢了。

　　现在看着他反而尴尬得扣脚趾，许蔓移开视线，人也客气起来，“那我先回去了，谢谢！”

　　顶峰崖下了三天三夜的雨，气流下沉引发邻近局部地区降雨，渐渐催化全国范围雨水风暴，百姓跪地欢呼，感念皇恩。都说圣上乃尧舜之君，圣明恩德，泽被苍生，活我万民，万岁，万岁，万万岁。

　　*

　　老太太听闻许蔓回来，连忙起来要找她去。

　　“老太太别急，霜月来说了，姑娘洗簌一番换身衣服便来。”徐妈妈走近床边，扶着老太太下床。

　　“是我糊涂了，她这些天在山上，吃住不好，定也没地方净身。”

　　“找个丫头去，让她慢慢来，松松筋骨，不必着急。”

　　“是！”

　　“今日解禁了，吩咐膳房备些姑娘爱吃的荤菜。”

　　“是，我这就去吩咐。”

　　“还有，找个大夫来候着，听闻姑娘是淋了雨的，找他来把把脉，也好调理调理身子。”

　　徐妈妈还没走出门，这又折了回来。

　　“好，好，老太太想得甚是周到的。”

　　不过几日不见，却像隔了几月似的。

　　刚听闻许蔓请缨去顶峰崖上祈雨，老太太替她捏一把汗，她都想好了若是许蔓被治欺君之罪，她打算陪上这条老命也要保下许蔓。但同时又为她感到骄傲，没想到赵家出了一个有魄力，有担当的孩子，也是全了她这辈子的夙愿了。

　　也不晓得她是用什么法子求得雨的，听闻还动用了火石炮。

　　“祖母！”

　　许蔓提着裙裾走来。

　　老太太听闻不觉泪珠滚落下来，笑眼盈盈地看她走来。

　　“祖母怎么哭了？”

　　许蔓上手擦掉那还挂在老太太脸上的泪珠。

　　“瘦了。”

　　老太太握着许蔓的手，盯着她的脸细看。

　　原本面若桃花的脸确实瘦削了些，好在脸色还可以，只显得比原来精致伶俐了。

　　“这么多天，孙女可是严守官家禁令，可是一点荤都没开，可不瘦了。我看祖母也清减了不少，看来跟孙女一样没有偷吃。”

　　“呵呵~说不过你。”

　　老太太两眼放光，“快告诉祖母，这雨你是怎么求来的？”

　　“怎么百姓都说这雨是官家求来的，祖母怎么说是孙女求来的，祖母不怕......”许蔓使着眼色嬉笑道。

　　皇上并没有传出消息特派赵郡主去顶峰崖祈雨，只说赵郡主五行阴阳协调，有吉星相照，奉命去邻近顶峰崖的照安寺为百姓祈福。

　　老太太却看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许蔓走前回家里收拾包袱前去请安，她瞒不过老太太便把祈雨之事说与她听了。

　　“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孙女都开始戏弄祖母了。”老太太佯装不高兴。

　　“我只是觉得，或许孙女只是幸运，不过是恰好那日是要下雨的，就这么幸运被孙女碰上。”

　　许蔓从小自卑，尽管事实就在眼前，她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运气好，而不是自身有能力。

　　老太太点了点她的鼻子，耐心道，“幸运只会降临到有勇气有能力的人身上，我孙女就是那样的人，你能鼓起勇气去到官家面前，只这一步，祖母就觉得比任何男子都强，在我心里就已经顶顶成功了。”

　　“到底还是祖母宠惯的我，只要呆在祖母身边，孙女觉得什么都做得成。”

　　许蔓轻靠在老太太身旁，说道。

　　“呵呵~那祖母得活久些，再等着看我孙女再干些惊天动地的事来。”

　　“好！祖母不能反悔喔！”

　　“呵呵~”

　　老太太突然端坐起来，郑重地问道，“祖母且问你，你对百姓所做的，他们可是什么也不知道，连一句简单的感谢也不会说的，你怎么看？”

　　“哎呀，祖母，我又不是为了得到回报才逞这能的，我只做想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求个心安理得。”

　　“倘若我不站出来试试，尸横遍野那时，孙女这辈子也只能困在噩梦中了。”

　　“况且任由这旱情这样下去，我，祖母也是难逃一劫，所以救别人也是救自己，不过顺手罢了。”

　　老太太十分欣慰，仍握着许蔓的手，“是了，不过是个虚名，若声势过大，容易惹祸，我们不要也罢。”

　　“我明白的，祖母。”

　　祖孙两依偎着乐呵呵的，调笑着。许蔓把祈雨用到的物品，遇到的困难和途中的担心都细细得说与老太太。

　　许蔓将神话结合自然规律解释，老太太听得入神，甚至还讨教起来，两人的交流用膳也未曾停下来。

　　“没想我们姑娘病了这些年，未曾踏出院子半步，竟也知道这些。”

　　老太太点点头。

　　“也因如此，她有足够的时间学习，这些年她看的书多又杂，现在倒是能用得上了。”

　　“像官家说的，我们姑娘确实是有吉星相照的。”

　　老太太又认同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玉芳斋。

　　赵君源和王氏刚歇下。

　　王氏心中有事，辗转反侧，未能入眠。

　　“啧，你翻来覆去到底睡不睡？”

　　赵君源被声音扰烦了，几次入睡都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

　　“今日郡主回来，王爷也不关心一下？”

　　“老太太一直拉着她说话，都发话了不许扰她们祖孙俩。”

　　赵君源闭着眼睛，回复道。

　　老太太的向来偏心，这越发的不管不顾了，我王氏生的难道就不是她孙了？

　　尽管王氏心里这样想，但到底没有发作出来，扯出笑容，耐着性子继续道。

　　“郡主这次为百姓祈福立了功，官家的赏赐恐怕少不了吧？真是为家里增光了。”

　　赵君源却不以为然，道：“为百姓祈福的何止她一人，这月余，凡吃皇粮的不日日跪着为百姓祈福，她不过是换个地方跪罢了，到底一样。若只赏她一人，百官可不乐意，若人人都赏，国家才经历了这一遭，国库都快清空了......”

　　赵君源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王爷说的是，是妾愚昧了。”

　　“妾想，郡主病才好就接连遇到不如意的事，先是被退婚，又遇上这样的天灾，真是可怜见。”王氏假意吸了吸鼻子。

　　“嗯。”赵君源吧唧嘴，又侧了侧身子。

　　“索性大难已解，今后都将是好日子。”王氏听王爷应着，继续说道。

　　“前些日子姐姐给妾托梦，说她没想到蒋家如此无情无义，退了婚，让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

　　“姐姐说，同我姐妹一场，让我待郡主像瑶儿一般，为她寻得如意郎君...妾第二日便去庙里给姐姐上香，让姐姐放心，妾从小看着郡主长大，自然心疼郡主，必定把她的婚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你猜怎么着？我刚上完香出来，便碰到了高家的大娘子，她是带着儿子来求姻缘的，她儿子好像叫高什么广，人品端方，一表人才，他们家早年也是经商发家的，那堆积的银钱就算大手大脚地花，也是够使几辈子的了...这个二娘子在爹的寿宴上是见过郡主的，对她的印象甚好。”

　　“姐姐也是个有福气的，不过是上个香的功夫，都能碰上好女婿，想来姻缘天注定...”

　　“高家大娘子说了，若王爷觉得好，他们便上门来拜访。”

　　“王爷，你觉得怎么样？”

　　“王爷？”

　　王氏见他没回应，半坐起来查看。

　　一声鼾声响起，王氏生气地拽了拽被子，心如死灰地躺下侧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