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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失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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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薛赫言的院落时,周序音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察觉身后随行的丫鬟有阻止她上前的意思,便只是逗留了一小会儿,远远地看了两眼,还是离去了。
而此刻在书房打坐运气的薛赫言像是有所感应一样,望去窗外,尚昀接到他的目光,答道:“方才……好像是表小姐的身影,应该是刚从庄主那儿回来。”
薛赫言没有多问,重新合上双眼,继续静坐修炼。
丫鬟见周序音提裙离开,也放下心来,提醒她道:“小姐,前面不远就是藏宝阁了,听说您的聘礼都放在那儿呢!还有那本很厉害的两仪心经。”
那儿灯火通明,看似有重兵把守,可远远望着却没有一人站着,等周序音走到门口才发现这儿居然倒了一地的守卫。
丫鬟刚要出声,周序音却抬手止住道:“别出声,我们快跑。”
丫鬟随即点头,但看白日里那个武功高强的御景山庄大师兄唐言祎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可见来人并非一般角色。于是她拉起周序音马上要逃,可转身一瞬,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粒石子直击她的穴道,将她骤然打趴,昏迷倒下。周序音回头望去,与来人目光相接,怔在原地,“……?”
来人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怔,摸着鼻尖思索了一秒道:“我不会伤害你,所以才点了你的穴道。地上的那些人也没事,不过是被点了昏睡穴而已,顶多一炷香就会醒来。”
此刻的周序音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也无法开口,只能美目圆瞪看着他。
这一双眼睛水润清澈,好似会说话一般,“……放开我。”
面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本心经,气定神闲得仿佛走在自家堂屋一般,一身白衣胜雪,甚至都没有蒙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守卫森严的鹭羽山庄。
见她盯着手中的册子,面容姣好的男人微笑道:“哦,这不是你聘礼的那本,是我的手抄本。”
周序音更是莫名其妙,男人靠在那存放着两仪心经的宝匣旁,正研究如何打开它,解释道:“这半本心经是我一位故友的遗物,所以我是专程来取它然后随那故友下葬入土的。”
周序音如今不止一个疑问,他是谁?他的朋友又是谁?什么叫做半本心经?
男子完全看穿她的思虑一一解释道:“我明白,这是你的聘礼,将来应该是归你的。不过这心经原本就是肖师祖存放在我大邕城的,前些年不小心教御景山庄的人骗走了半本。如今关景鸣都肯将它拱手相让给你们鹭羽了,想来也到了我取它走的时候了。”
“你放心,我把我以前的手抄本留给你,跟原版的没什么两样,当然……也是半本。”
周序音仍旧直直地盯着他,男子面露疑色道:“不过你家这个宝匣的机关确实设计得十分巧妙,看来打开有一定的难度,倒不知你是否愿意帮忙?”
周序音根本说不了话,就算能帮忙也爱莫能助,这时身后突然有一阵香气袭来,来人扶着她的双肩,催促道:“怎么到现在还没换好?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不想走了?”
白衣男子无奈一笑,伸手请了一下,周序音这才看到走过身边的那名嗓音清冽的女子的窈窕背影,“退下,老娘来。”
她说着推开那男人,拔下脑后一根银簪开始有条不紊地撬锁。
而男子则一个闪身来到了周序音跟前,先是替她解开了哑穴,然后摇了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声张,周序音并未呼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奇怪的二人。
她直觉这二人说的都是实话,也并无任何恶意,便开门见山问道:“……你是谁呀?”
来人抿唇不语,开锁的美艳女子却嬉笑起来,“瞧瞧瞧瞧,当今天下的武林第一美人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晓,你当真是上了年纪没名气了!”
男人并无恼意,自报家门道:“我姓楚,”随后又对身后的女子道,“开你的锁,不要多管闲事。”
周序音跟他四目相对,并无任何胆怯。若是从前那些女子一见他容貌早就羞涩埋头了,可她的眼神却充满了好奇。见她目光绕开自己落在另一人的身上,楚公子解释道:“她姓龚。”
女子接话道:“你可以叫我老龚。”
楚姓男子无语一笑,“她总是如此,不必理她。”
周序音道:“那是五爪金龙锁,整个山庄只有我舅父跟表哥才能打开。”
她话音刚落,那锁就啪嗒一声打开了,留下她跟楚宵临面面相觑,“……”
龚姓女子自言自语着打开宝匣感慨道:“看来我宝刀未老,以后这些江湖名门的宝物于我而言岂不是探囊取物?”
周序音提裙快步上前,不可思议道:“……你好厉害,从未有过一个江洋大盗能悄无声息地走进鹭羽还不费吹灰之力打开这五爪金龙锁的。”
女子不以为意,“这不一下来了两个?”
周序音转过身,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抄本,“楚公子这是何意?”
楚宵临道:“你先校对一下,看两本心经的内容是否一致,若无异议,我再调换拿走原本。”
龚小姐提醒道:“一时半会儿对不完的,地上的那些人都该醒了,尤其是那个唐言祎,你看他是不是动了一下?”
楚公子看及周序音一眼,周序音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我翻看一下,随后你便可拿走。”
龚小姐意味深长地瞟他一眼,“我这开个锁的功夫,你都骗取到人家姑娘的信任啦?”
不等楚公子白眼,周序音已经低头翻阅,并解释道:“今日我横竖是阻拦不了二位的,只是将来若谢新朝问起,希望二位能好好解释给他听,获取他的谅解即可。”
龚小姐道:“这简单,他们御景都不好意思提这半本心经的来历,要是见到——”说着她耸耸肩,指指身旁这位,“……他的话,该是他们好好解释才对。”
这二人换好心经之后就要离去,可看周序音一副有话未说的样子,便停下了脚步,“楚公子!”
楚宵临一击放倒脚边正要爬起的唐言祎,看了看身旁的女子道:“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龚梧月没有半分犹豫,转眼消失不见。
周序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楚公子你方才说这心经只是半本,那另外半本你可知在何处?是在你那位故友的墓中吗?”
楚宵临故作惊讶,“难不成你还想橇我故友的坟吗?”
周序音连连摇头,“自然不是这样的……是我表哥他、他从前被兰燕臣的四象神功所伤,需要这两仪心经来调养。如果可以,我想为他找来全部。”
楚宵临若有所思道:“兰燕臣的四象神功登峰造极,中了他的掌力只怕半本心经是调理不好的,周姑娘你思考在理。不过我故友之墓离江南甚远,你是要跟我一同前往吗?”
周序音退后一步,摇了摇头。
楚宵临忍俊不禁,“罢了,不戏弄你了。你不必急着为你表哥找下半本,就这上半本也够他研究一段时日了,指不定他三年五载也参不透。”
周序音想了想,感谢道:“好的,我明白了,若将来与公子有缘再见,我们再谈两仪心经之事。”
忽闻一阵呼声,原来是鹭羽换防的守卫过来了,楚宵临不再犹豫道:“我得走了,你表哥可不是善茬,他若过来我便走不了了。”
谁知他一转身,唐言祎就已经摸着头痛的脑袋起身,不等楚宵临出手,周序音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头,楚宵临这才蒙上面罩,与她点头示意,等唐言祎回过神来,他已消失不见。
周序音远眺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听到身后的呼唤才转身,“表哥?”
今夜的鹭羽山庄颇不宁静。
待唐言祎拿出宝匣中的两仪心经时,薛赫言明显察觉到了这书册的异样,他侧视身旁的周序音一眼,没有作声。
可唐言祎还是发现了不对劲,这册书虽陈旧,但并未如原版那本沾染过血气味,所以他闭眼嗅了一番便皱眉道,“被调包了!”
薛景何闻言起身,眼神示意薛赫言,薛赫言接过书册,信手翻了两页,神奇的是东西虽然被调包了,但里面内容居然一致。薛赫言凝眉再看唐言祎一眼,问道:“唐师兄清楚两仪心经的内容吗?”
唐言祎自然答道:“这两仪心经师父要门下弟子练成坤元乾元所有的剑法方可借阅修炼,我目前还未达到此水准,故只有谢师弟一人知晓其中内容。”
这下薛赫言也不好说什么,哪怕心经的内容一模一样。但薛景何大概了解了其中含义,继续发问:“序音,你当真不知道来者何人吗?”
周序音还是那句话,“以前从未见过。”
薛赫言恐自己父亲责怪周序音,便接着询问:“那你看到他的脸了吗?他长什么模样?”
“这世上能撬开五爪金龙锁的窃贼屈指可数,此人一定是我们所熟悉的。”唐言祎断言道。
周序音想了想决定只供出那男子的存在,便道:“他模样年轻,但气质老成,一身白衣,身长上比表哥矮上些许,还有他说他姓楚。”
这下众人茅塞顿开,“……是他?”
周序音看向薛赫言道:“谁呀?”
他们看似都知道,尤其是那唐言祎,居然抿了抿唇低下了头,“这……”
薛赫言回道:“是一个江湖老前辈,很多年没出关了,你可能不认识。”
薛景何也道:“那楚宵临叱咤江湖的时候,序音也才三五岁呢!今日阻不了这贼人,唐少侠应当不会责怪她吧?”
唐言祎连忙对周序音行了个礼,“怎会怪周姑娘,毕竟连在下也绝非楚前辈的对手。”
薛赫言跟周序音靠得极近,听唐言祎这样一说也放下心来,便扶着她的一侧肩膀道:“这儿没你的事了,回去歇息吧。”
薛赫言目送她离开,周序音也回头望及一眼,这在薛景何看来,无异于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等等!”
周序音停步,薛赫言也回头等待,唐言祎抬起头来。
薛景何神情凝重道:“如今谢新朝下落不明,而我庄内又遭入室行窃,实在是风水不顺。明日一早本座安排人送你去禅音寺那里,你需为你未婚夫好好祈福,等他有了消息再回庄内。”
周序音不言任何,只颔首同意。
唐言祎欲言又止,“……谢庄主好意。”
等人散之后,薛赫言送父亲回房时,薛景何才说开一切,“方才在藏宝阁中,当着唐言祎的面,你们两个是在做什么?怕外人看不出你们的那点小儿女心思?”
薛赫言极力否认,“表妹受了惊吓,我不过安抚两句——”
薛景何差点被他气笑,“周序音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以前我惩治下人的时候,你是凝眉不忍,她却从来眼都不眨。她今日若真如寻常女子受了惊吓,恐早就尖叫引来庄内其他护卫了。她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娇滴滴哭啼啼的那是在拿捏你!你看她何曾对别人哭过,从来只对你们娘俩哭。”
这点薛赫言并不否认,这也是周序音需要他的证明,“父亲如今将她送走了,儿子也看不到她哭泣了。”
“你知道就好!我也不想三令五申,你跟她好自为之吧!”薛景何放话完毕便大步流星而去,徒留薛赫言原地反思。
清早,鹭羽山庄的正门口车马辚辚,周序音正踏上马车,准备出发。
此时薛赫言匆匆赶来,他虽昨晚才被训斥警告,但仍想最后见她一眼,因为下一回再见当着谢新朝的面,就是完全不同的关系了。
“阿音!”
听到熟悉的呼唤,周序音撩开竹帘看向门口,而薛赫言的身影在行进的马车后越退越远。
她原本早就习惯了被送去禅音寺面壁思过,可这一回却觉得前程未卜,风险颇多,再听到薛赫言的声音更是情难自已,泪眼婆娑,“……表哥!”
这一瞬她像是看到了好多从前的影子,少年时的表哥对她挥手送行,还有更年幼一点的表哥气喘吁吁跑来大门口迎接她的到来。
他的每一个身影,她都记忆犹新。
可是马车前进着,正如时间的步伐,没有人能回头,也没有人能永远活在回忆里。
唯有向前走,才能找到答案。
路过繁华街市,途径官道,再穿过一片幽深竹林,禅音寺就在视野之中的时候,数把闪亮的刀锋阻止了行进的马车。
随即刀光剑影将这竹林掀得叶片横飞,竹枝四倾,闭目养神的周序音甫一睁眼一道血光便溅在了竹帘上,溢了进来。
刺耳的响箭穿破云层,周序音也随着护卫的指示利落地下车上马。她知道平日里表哥给她的这些护卫已是墨羽堂的菁英,如今让这群人也分外棘手不得不放出信号弹的暗杀者定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
周序音只管策马扬鞭,身后的一名随行丫鬟抱紧了她的腰腹,闭眼伏在她的背上,紧张得一直在发抖。而两名贴身守护的墨羽卫一个在前面开路,一个在身后断后。
只要前方的领路人不停歇,周序音就绝不回头看一眼。
忽然身后的丫鬟抽搐了一下,与此同时一股推力教她险些倾倒,而领路人此刻也调转马头面向来敌。周序音倒吸一口冷气勒马停下,转身面对的时候身后的丫鬟已从高头大马上兀自跌落,背后插着一支淬毒的冷箭。
周序音泯然一眼,再看对面一排虽然蒙面,却遮不住脸上诸多刀疤的杀手,心生惶恐,蹙紧眉头。她不知道这些人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取她性命。
生死攸关之际,最后的两名护卫提剑飞身,而杀手们也互看一眼,随即刀锋相错,剑光起,瞬间灭。
周序音茫然四顾,可救援的人一直抵达不了,而拼死保卫的两个手下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护卫被杀手压垮之际,数道寒光直指自己而来之时,飘散的竹叶刹那间侵入了视野,它们如刀锯凛冽,将无数攻来的身影一击毙命,杀手们纷纷倒地。
受惊的马儿嘶鸣,周序音拉住缰绳再抬眼望去,一名身着墨蓝锦衣的男子如天神降临,收扇迅猛,林间竹叶扑簌落下,再坠到周序音身上时已无任何杀伤力。陌生男子轻盈落地,面向此处,方才脸上肃杀的冷意也顷刻消失,“……”
周序音见他伸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下马,男子却泯然一笑,随即飞身上马,夺过她手中缰绳,扣住她腰间,问道:“是我救了你,你为何连句感恩的话也没有?”
被他半抱着,周序音只觉得浑身不适,马儿原地扭动几圈,却没能将男人甩下去,“你是谁?”
男人低头附耳,故作温柔,“我姓章,敢问美人芳名?”
“章公子,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等我回到家中,必重金答谢。”
兰章成道:“重金就不必了,在下要的是美人以身相许。”
周序音错愕,随即推开他掐住腰间的大手,可兰章成气力强她太多,推脱两个来回,她已被对方完全抱住,“……你!”
周序音被人调戏抵抗无能,望向远处天空,希望墨羽堂的救援能尽快赶来,可兰章成道:“美人不必等了,杀你的人后面还有成片,他们没有我快,也许甚至到不了这里。”
周序音道:“是你要杀我?”
兰章成策鞭一下,马儿便向前走动起来,“我方才救了你不是吗?我连小姐的芳名都不知,杀你做甚?”
周序音没有半分信他,但他道:“也许你跟我走,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兰章成假装分析道:“我看保护你的人是鹭羽山庄的,想来美人应该是庄内的某一位闺秀。”
周序音信口回道:“我姓汪,叫汪雁书。”
兰章成玩味笑道:“巧了?在下正好也要找汪小姐你。”
周序音侧头看他一眼,确认自己没见过此人,兰章成解释道:“之前小姐花重金让我手下寻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这就带小姐去见他。”
不容周序音拒绝,兰章成已挥鞭而起,跃马飞驰,很快二人便消失在了赶来的救援眼中。
“那个带走表小姐的人是谁?”